未完待续

　　邢照悠悠转醒，不用刻意看外面也知道这是下午。
　　他人睡在沙发上，肚子上搭了个毯子，屋子与往前无二样，静得惹人厌。这时候邢照总是沉闷地将胳膊搭在眼睛上避免见光 ……
　　“你醒啦？”
　　冷寂的屋子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呼喊，这对此时的邢照来说无异于扔下深井的一根绳索，他只要抓住顺着往上爬就能到有烟火的地方去。
　　他眼睛未完全清明却看得到熟悉的身影往自己这里走来：“你来了？”
　　“说什么呢？”
　　邢照意识回笼，喜出望外的说：“你没走啊？”
　　明影回：“想着等你醒了再走。”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邢照感觉心头的空寂一消而散，原来这个点儿醒过来可以不厌世，邢照脸上生出一抹和煦的笑。
　　他想要多一点：“今晚不走了呗，那间房一直给你留着呢。”
　　明影没什么表情道：“学校忙。”
　　这不由得让邢照想到李艺说的，“咋？有了女朋友就一点空余时间没有了？”
　　明影问：“啥？”
　　邢照见他一副没听懂自己话的样子，以为他故意藏着，打趣道：“听李艺说你有女朋友了。看你这样子别不是还没追上吧？”
　　看明影眼睛躲闪自己，邢照以为自己说中了，安慰道：“没事儿，谁会不喜欢你。”
　　明影：“我……”话未说完，门再次被敲响，邢照不耐：“这门跟着我也遭罪，谁呀？”
　　“你干嘛总不接电话呀。”邢照被冲进来的李艺死死搂着，整个人埋在他身体里，邢照尴尬道：“那个……有人在。”
　　李艺撒着娇：“干嘛呀，你都不知道我多想你。”
　　邢照捂住李艺的嘴避免她再说出什么暧昧的话：“呃，你先起来，家里有人在！”
　　李艺泪眼婆娑往里屋看，警惕道：“谁呀？”
　　“是我。”明影主动开口。
　　邢照怕明影不自在，主动解释：“确实刚出差回来，小影子过来也是临时决定的。”
　　李艺哭腔很浓：“你别骗我了，你跟你们公司的事情我小姨都告诉我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打算瞒着我！”
　　邢照蹙眉：“你小姨怎么知道的？”
　　李艺说：“说是你们公司正在随机回访客户，询问业务员的态度问题，提高什么服务质量，那我小姨肯定就提起你了嘛，对方才支支吾吾说你被开除了，后面一打听就都知道了！”
　　邢照在心里冷笑，难怪周猛大放厥词让他在行业混不下去。李艺实在哭得伤心，邢照拍着她的背一心安慰。
　　“我回学校了。”
　　明影出声，邢照松开李艺移步过去挽留：“今天别走了吧。”
　　李艺说：“我来陪你了就让明影忙自己的事去吧。”
　　明影点头：“嗯，我跟别人约了晚饭。”
　　李艺捂着嘴很惊讶的样子：“哇哦，跟上次那个女生吗？邱杏？”邢照撇嘴：“不是还没追上嘛……”
　　“嗯。”明影利索起身，留下一个嗯字不知道到底回答的谁……
　　邢照追上去提议：“这样吧，影子你叫上那什么杏，我们四个一块儿吃个饭，正好你把她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李艺锤了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邢照，邢照抓着李艺乱动的手，两人看起来像调情似的。
　　“以后吧……”明影提着满满当当的空酒瓶云淡风轻地走出去：
　　门被风轻轻的合上，李艺挽着邢照娇嗔：“明影提起喜欢的人好温柔喔。”
　　明影对熟悉的人是温柔的，邢照最清楚不过，明明清楚为什么听到李艺这样说，自己心脏会瞬间收紧呢？
　　“酒瓶是怎么回事呀？”李艺忽然质问起来，邢照心脏恢复如常，不太想做过多的解释：“跟明影他们喝了点儿。”
　　李艺显然不好糊弄，邢照便撇开话题问她：“你那朋友咋样了？”
　　“谁？”
　　邢照说：“就你上星期说的那个。”
　　李艺放下包，顺手拿起茶几下的饮料，高兴道：“咦？你终于舍得对自己好点啦？”
　　邢照不走心地“嗯”了声，明影买的全是他高中时候爱喝的，萧何哐哐一顿乱灌，李艺也没客气，他平时不是小气的人，但这个就是莫名不想分享……
　　“莉莉啊完全被爱情迷昏了，她要追着人家去国外！”李艺怨气蛮重。邢照问：“她那服装店呢？”
　　李艺惋惜：“说要转出去。”
　　邢照本就是转移酒瓶的话题瞎侃两句，成功转移了李艺的注意力他就安静下来，跟他无关的事儿没必要多问。
　　“你来接这店怎么样？”李艺拽着邢照的胳膊激动的说，邢照不明就里：“我？”
　　李艺的表情越来越认真：“对啊。你可以做！难道你还想回你们公司？”不得不说，李艺满脸的期待给了邢照一点希望之光。
　　他想过发大财、住豪宅，他拼了、输了；事与愿违他接受了，现在又有这么个机会，完全无动于衷是假的……
　　“她想多少钱转？”邢照询问。
　　李艺把知道的信息讲出来：“线上线下一起，听她说20万左右吧。”
　　邢照盘了下手里的钱，如果没买车还刚好够，现在拿不出这么多，如果公司把他的提成结算了的话勉强还能凑凑……
　　“怎么样？接吗？”
　　邢照沉着道：“我考虑一下吧。”
　　……
　　明影回宿舍就被黄佳豪捉住：“辩论赛都开始了，你突然跑哪去了？”
　　“有点急事儿。”明影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黄佳豪笃定：“邢照的事儿？”
　　明影低着头：“啊？不是。”
　　黄佳豪唧哝：“给我装。”“除了他还有谁能使唤动你！”
　　“辩论赛怎么样了？”明影避开问题。
　　“邱杏他们赢了，不过她见你没在，辩论积极性不怎么高，跟她以往的犀利完全不同，结束了还跑我跟前打听你来着。她真挺喜欢你的……”黄佳豪感慨。
　　“噢。”明影语气平淡，好像没他什么事儿一般。只急着打开电脑，手指在手机上也忙碌不停。
　　“你找工作？”黄佳豪没走，明影背过身：“随便看看……”
　　“筛选绘画师，你会画画？”黄佳豪好奇。
　　明影受不了黄佳豪追根究底的嘴，拉上床帘与其隔绝：“我睡会儿。”
　　“欸，你哪个公司的？”
　　才几天过去，邢照再来公司先被楼下的物业挡在门外。
　　“我去康合实业。”邢照没有工作牌，回答得没什么底气。
　　“康合？你工牌跟出入卡呢？”物业的声音太大，大厅所有人的目光投射过来，排队等电梯的人窃窃私语，邢照往里一看，熟人不少……
　　“哟，这不是咱邢组长吗？”
　　这声儿邢照不看人都知道是谁，跟周旭走得比较近的吴阳，俩人摸鱼抢业绩一把好手。
　　物业问：“真是康合的啊，那你过去吧，以后记得带卡。”
　　邢照无视嘲弄，对他刚刚解围的行为道了声谢。并且大大方方跟着进了电梯。
　　“来求姚总啊？”洪亮的“关心”让邢照成为电梯里的笑料，邢照一码归一码，道过谢不代表就处处迁就他了：“向你学习嘛。”
　　吴阳恼红了脸，这下邢照的猜想被验证，吴阳真是出卖周旭留下来的，不过都活该……
　　邢照被吴阳他们关在公司门外，现在他没开门权限只能等。想想刚刚掩着面嘲笑他的人里有一个是他带过的新人，他摇了摇头，嘴角浮现出嘲弄的笑。
　　“欸，邢照！”
　　幸好人事没多久就拿着咖啡出现在电梯口，邢照才不用继续做“猴儿”。
　　“吴姐早上好。”
　　“你好呀，来找姚总？”
　　邢照拘谨：“嗯，她跟你提过吗？”
　　人事说：“她十点来公司，你跟我进来等吧。”
　　“谢谢……”邢照跟在人事后头，从市场部路过的时候，如出一辙的闲言碎语进到他耳朵里；
　　“真没骨气！”
　　“走的时候那么拽，混不下去了居然好意思回来！”
　　“听说他高中学历，之前周总可怜他才招他进公司，结果周总被他害这么惨！”
　　“平时一副清高的样子，我还以为他哪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呢！”
　　……
　　邢照停下脚步，讽刺的看着这帮欺软怕硬的人，指着黑板说：“别光靠嘴跟我比，我走了这么长时间，销冠的名字还是邢照！不觉得羞耻啊？”
　　吴阳扬言要给邢照点教训，邢照勾勾手指：“我等着呢！” 他甩了甩结实的胳膊，两个如电线杆子的同事被吴阳推出来……
　　“大早上闹什么呢！”
　　人事反应快，闻声立马热情道：“姚总早上好。”
　　挑事儿的吴阳收起趾高气昂的态度露出标准的八颗大牙凑到大老板面前：“姚总好。”
　　只有邢照直直地站在原地，待姚总看向他，他才不卑不亢地点头打了个招呼。
　　吴阳接过老板的包笑眯眯地告状：“姚总，这非公司职员混进来挑事儿，咱报警？”人事白了他一眼，邢照是第一批业务员，这样说实在太不近人情……
　　“忙你的去吧。”姚总淡漠地看了一眼吴阳，拿过包引邢照去办公室。
　　“喝咖啡还是茶？”
　　邢照没有跟老板诉苦的意思，来这就一个目的，拿钱： “不用了……”
　　“那就茶。”
　　“随便找地方坐，这边的公司你比我熟。”
　　邢照说：“姚总说笑，您的公司肯定是您最熟悉！”
　　“小邢啊，你就是太规矩了…不过，我恰好喜欢你这一点，什么时候都拎得清。”
　　邢照勉强陪笑两声儿客气应答：“姚总太抬举我了。”
　　“今天我来……”邢照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找来的，可真开口时他这自尊心又不合时宜的冒出头来。
　　“想再回到你的岗位上吗？”姚总问。
　　关于这一点邢照是笃定的：“不了。”
　　“那你来找我是为了？”
　　邢照见姚总把玩着茶杯边沿气定神闲地打量着自己，他敢肯定她懂，但就是要听自己亲口说，老板们似乎热衷于见到自己员工的窘迫，嗷，他是前员工了，所以去他的自尊吧……
　　“我来讨要我应得的业绩提成。”邢照用上讨要这词儿就表明他什么都放下了，他观察着对面的表情，以此判断自己成功的几率。
　　“周猛这事儿确实处理得不好，你的薪资找小吴结算就行。”
　　邢照讶异，就这么简单？
　　周猛因为嫉妒心开始整他，可要辞退一个正对公司有利的销冠应该也没这么随便，除非他哪一点恰巧触到上面人的雷区，所以萧何来找他说的那番话在他看来只是老板们惯用的客套而已，可就是这么干脆，果然老板的心思你别猜……
　　“邢照？”
　　“嗯？姚总您说。”
　　“我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邢照诚实道：“我不是很明白。”
　　“我希望你跟我去B市，那边的市场更大，对于你来说更有前景。”
　　邢照见她不似作假，突然就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姚总我冒昧问一句，当时您为什么默认周猛的做法？”
　　“他传过来的那段视频确实有可能影响到公司，我作为老板肯定第一时间规避风险，而你殴打潜在客户本就是犯了大错。”
　　邢照沉声道：“这事儿……”
　　“过去的就不提了。”
　　轻描淡写一句“不提了”就让真相掩藏，那些歧视自己的目光也不会消逝。
　　“那视频……”邢照还是没忍住为自己说了一句。
　　“视频是有些断章取义。”
　　话被打断，邢照知道，“是”与“有些是”区别很大，邢照心里觉得讽刺：“姚总，B市太远我就不去了，现在我出去找吴姐结算薪资就可以了是吧。”
　　“底薪给你提到5000，住宿公司包，社保也给你迁过去，提成加一个点，等那边业务熟悉之后，我保证一年之内给你升到主管的位置。”
　　这待遇对于一个高中没毕业的人来说算得上顶好的，那是B市，曾经明影要考过去的地方。
　　“太远了。”邢照并未动摇。
　　“你的家在这里？”
　　“我很重要的朋友在这里，所以现在不想去远的地方。”邢照冷硬的气质说这话时露出一丝柔和的温情。
　　“女朋友？”
　　“啊？是吧？”邢照没想到做老板的人也八卦，当脑子里的画面与对方的问话不一致时，人会变得局促，此时他就是，因为李艺的面庞还没被邢照刻进去，或许是还没想到那里去，邢照这样对自己说。不然该怎么诠释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明影呢……
　　“所以你真喜欢女孩儿啊？”不管作为老板还是什么，这话都问得很冒犯，邢照皱着眉头没有回答的意思，却听到对面自说自话，“我痛恨同性恋，周猛将你跟那个人的视频发过来时还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我看着那人跪在你面前，你的手摁在他的脑袋上，这太像了……”
　　邢照始终找不到时机插话道别，见对方的嘴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他干脆给自己倒了杯茶老老实实坐下来。
　　“那一幕跟我前夫出轨的时候那奸夫跪在他面前的场景太像了……”
　　“咳咳咳咳……”邢照被水呛了嗓子眼儿，狭长的眼型在震惊下瞪得溜圆，手里不小心捏瘪的纸杯现在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吓到了？”姚老板不停擦拭着手，面上厌恶的表情显而易见。
　　“呃……没……”邢照降低着存在感，但办公室就他俩，想想还是安慰：“您会遇到更好的。”
　　“哈哈哈，邢照你啊，太规矩了……”忽然响起的笑声并未让这个办公室的氛围轻松下来，邢照觉得瘆得慌。
　　果不其然，姚老板脸色变得狰狞，他听见她咬牙切齿地说：“所有欺骗女孩儿的基佬都该去死！”
　　从来光鲜亮丽的老板提到这事儿竟然完全变了一个人，邢照想这确实对她伤害很深，可渐渐地，办公室的氛围再次转变，特别是邢照余光看到的那道火热目光……
　　邢照刻意将头低着，在事情没变得更加复杂前他起身道别：“姚总，我这耽误您挺长时间了，我这就去找吴姐算下工资。”
　　话毕，他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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