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花

　　艳黄腊梅正开，精美雪花簌簌飘落，冬天雪景别有一番风味，许幼戈笼着毛绒围巾把崔雪原从出租屋里喊出来，提议与其宅在家里不如出门拍雪景留纪念。
　　许幼戈探过头去：“你拍照技术也这么好，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不会说笑话。”
　　许幼戈闻言神色一滞，他想象不出来崔雪原说笑话是怎么样的，大概是冷笑话吧。
　　崔雪原摆弄着因为忙碌许久没用的摄像机，雨点依稀砸落下来，许幼戈把伞往崔雪原那侧倾斜。
　　青砖缝隙被雪花填满，黄色腊梅花徐徐飘落，这抹抹艳黄缀在雪地里那么直白可爱，也许因为生活匆忙从来没有人注意到这些小美好，许幼戈庆幸自己没有错过它们。
　　许幼戈小心翼翼的踮起脚尖害怕踩到这些仍然鲜亮的腊梅花瓣，半蹲在地上把伞向地上倾斜了些，他转头叫住了扛着相机还在选景的崔雪原:“同桌快过来，你看这些腊梅花瓣美不美？”
　　崔雪原闻言回头，朦胧雨丝把他眸底的情绪遮盖的严严实实，此刻面前的画面好看的不像话。
　　打着伞的少年笑容清隽明媚，卷发随着少年的动作自然颤粟，雪花摇曳生姿轻吻着他白皙修长的指尖，理直气壮扒着他的黑发。
　　崔雪原薄唇微勾，利落按下快门记录下了这一瞬间，随后单手把相机挂回了脖领上，顺着少年指的方向看向那毛毛雨里散发生命力的黄腊梅花，他肯定道:“很好看。”
　　崔雪原回答的不明所以。
　　许幼戈直起身凑到崔雪原面前，杏眼眨巴了两下:“我看看你拍的我，好看，回家发给我吧。”
　　崔雪原浅嗯了声。
　　“崔雪原，要不你拍张合影吧？雪大了以后腊梅花就要被覆盖的看不见了。”
　　崔雪原挑眉，语气自然:“我一个人拍害羞。”
　　许幼戈抬头摸了下鼻尖，心中诧异，崔雪原怎么看也不像是害羞拍照的人，毕竟他摄影技术那么高超，肯定私下拿自己当模特练过不少。
　　不过也可能是他对这人太有刻板印象了，会摄影的也不一定习惯拍自己。
　　许幼戈商量道:“那我陪你拍。”
　　崔雪原闻言眉眼含笑:“好。”
　　他们两个半蹲在伞底下，崔雪原身材高大，许幼戈依偎在他身旁就像是颗小蘑菇，镜头里两个人出奇的和谐。
　　艳丽黄腊梅围绕在周围，雨也变成了毛毛雨，钻心刺骨的冷也消失殆尽，刮在人的皮肤上只剩下了微小的痒意。
　　“凑近些。”
　　许幼戈拉住崔雪原的胳膊往自己身边凑，崔雪原薄唇微勾任其摆布。
　　崔雪原道:“我按了。”
　　许幼戈:“开始吧。”
　　咔嚓一声，他们有了自从认识以来的第一张合照，和晶莹剔透黄腊梅的。
　　照片里的两个少年亲密的依偎在有些破旧透明伞下，娇小清隽的许幼戈对着镜头笑的可爱。
　　身旁崔雪原抬手摘着黑色雨衣斗篷看向许幼戈的眉眼舒展温和，眸底多了些欲藏不藏的炽热。
　　许幼戈沉浸在合影的欢喜里没注意到崔雪原的神色，他嗓音轻快:“崔雪原，这是我拍过的最好看的一张照片，你回家以后全都要发给我。”
　　崔雪原轻笑了声，嗓音微哑:“嗯，都发你。”
　　“超市馒头今日半价，季节更迭，清仓不等人！抓住机会，享受前所未有的优惠，品质保证真诚不变。”
　　“今天的馒头又大又白，价格也便宜，快走，去晚了可让这群老头老太太抢光了。”
　　“快走快走。”
　　晚饭食材采购高峰期，超市门人流量暴涨。
　　天冷，窝在家吃个火锅是最舒服的，许幼戈一到冬天就犯懒，崔雪原怕他躺得骨头疼，硬生生把人从乱七八糟的毯子底下拉了出来陪他一起挑点食材。
　　许幼戈还没醒过盹来，杏眼蒙着雾，走路磕磕绊绊下一秒就要趴地上，崔雪原在少年身后看的胆颤心惊，他搀扶着许幼戈替人把超市帘子掀开，“慢点，路结冰了，小心滑。”
　　许幼戈顶着头杂乱的毛发，整颗脑袋蜷缩在毛绒绒的围巾里，裸露在外的半张脸红扑扑的，他看向崔雪原神情幽怨，“你要是再敢大冬天的夺走我的床，我就咬死你。”
　　少年的嗓音沙哑温软，凶巴巴的语气也毫无震慑力，明白这是少年的起床气还没散，崔雪原拿夹子夹起熟肉柜子里还冒着热气的卤肉递到许幼戈面前，哄他，“昨天晚上不是还吵吵着要吃肉，今天咱们全买回去，你挑，我买单。”
　　“这还差不多。”
　　卤肉的香气肆意妄为的钻进许幼戈的鼻腔，他困意散了大半，环视一圈，见不断涌进超市抢食材的人，他战意四起，接过夹子开始认认真真的挑选。
　　“巧克力的好吃。”
　　“抹茶的，必须吃抹茶的，抹茶才是曲奇饼干正确的打开方式。”
　　“巧克力的，你这人有没有品味啊？”
　　“抹茶。”
　　“沈游，你非跟我犟嘴是不是？我就要巧克力的，不是说好了你请客让我挑的？别逼我扇你。”
　　“我说你们两个，到底买不买？没选好麻烦选好了再来结账好吗？你们挡着后面的顾客了，让一下谢谢。”
　　原本见两个脸蛋俊美的“帅咩”来购物，收银员正犯着花痴，结果她给客人结个账的功夫，“帅哥”成功退化成了神经病，两个人为了两盒曲奇饼干把对方的黑发挠成了鸡窝头，一个两个面色扭曲，智障到让人不忍直视。
　　“对不起啊姐姐，这人脑袋被驴踢过，我这就拉他走，你忙你忙。”
　　“你才脑子被驴踢了呢，我聪明的很。”
　　程柳夹着那盒巧克力曲奇，粗暴的揪过沈游绕开人群。
　　“出息，这样吧，一盒巧克力，一盒抹茶，这样总可以吧。”
　　沈游幽怨的看着程柳。
　　程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就两盒曲奇饼干而已，别告诉我你不能全款拿下？沈游，你什么时候过的这么寒酸了？你不会把钱都给江白砚了吧？”
　　沈游抿着唇，心虚的不敢直视程柳。
　　“你居然还没和她断干净！她就是个坏女人，玩弄你的感情还不够，还要吞光你的金钱，沈游……你堕落！”
　　“崔雪原，你快管管沈游，他的恋爱脑已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再这样下去，裤衩子都得被江白砚那个坏女人骗光。”
　　崔雪原今日穿了个藏蓝色鲜亮的保暖大衣，人又高挑，简直鹤立鸡群，走过零食区拐角的遮挡，程柳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我才不是恋爱脑，我又没到挖野菜的地步，是程柳夸大其词，江白砚明明对我有感情，她昨天还关心我怕我睡觉不老实踢被子感冒呢。”
　　沈游抿唇反驳程柳。
　　“你看看，人家口头关心一下你就不知道天南地北了，她再深情演绎一次你是不是得为人家飞蛾扑火啊？还说自己不是恋爱脑。”
　　程柳啧了声，对固执的沈游唏嘘不已。
　　“恋爱脑无药可救，吃了亏就清醒了。”
　　崔雪原云淡风轻。
　　“我不管，她就是对我有意思，你们这些没有暧昧对象的人不会懂我的。”
　　沈游仰头挺胸掐腰，不甚在意。
　　“到时候被吃干抹净丢到马路牙子上可别来找我哭鼻子。”
　　程柳慵懒挑眉。
　　“才不会，你等着瞧吧。”
　　“哎？柳哥，沈游，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过来的？”
　　半途来兴趣跑去面包区的许幼戈提着两袋热气腾腾的面包拐过来，看到程柳和沈游眉眼带笑。
　　“就比你们两个晚一会儿。”
　　程柳夹着巧克力曲奇饼干，手里握着抹茶的。
　　“选好了？”
　　许幼戈选的面包快要溢出购物袋，崔雪原俯身接过沉甸甸的两个大袋子，空出只手替许幼戈理了理额角凌乱不堪的黑色碎发。
　　“好了，这些够我们两个挨过两个星期了，家里的青菜猪肉还可以撑两天，现吃现买比较健康。”
　　“对了，你们两个来超市买菜的吗？”
　　许幼戈诧异挑眉。
　　“不是，沈游他小侄女被他凶哭了，特意买个玩偶哄哄她。”
　　程柳怀胸。
　　许幼戈点点头。
　　“玩偶区最近新进了不少新货，小侄女喜欢哪个？”
　　玩偶店员眉眼温和。
　　“您忙，我先自己看看。”
　　“好的。”
　　“奇怪了，怎么没有那小家伙说的玩偶？”
　　沈游围着货架眯着眼一圈圈找，他嘴上不说，被小侄女冷暴力后精神萎靡，焦急万分。
　　许幼戈：“那边还有一圈，别急，慢慢找。”
　　程柳慵懒倚靠在玩偶店铺的大理石柱子上，看了眼对着玩偶挑挑拣拣的许幼戈一眼，压低嗓音问：“你们两个谈了？”
　　崔雪原敛着眉眼，这次直白的承认了这份感情，“没有，他还太小。”
　　柔和昏黄的灯光映得少年的脸庞清隽温柔，崔雪原望着许幼戈的眉眼春雪一样，眸底的炽热隐晦危险，似乎下一秒就要喷涌而出，无法自控，而当事人爱不释手的摸着毛绒绒的玩偶，对此一无所知。
　　程柳啧了声，神情恍惚，“这高岭之花动心就是不一样，老崔你自己照镜子看看，眼神跟含了春药一样，肉麻死了。”
　　崔雪原嫣红薄唇微勾，面上云淡风轻，“是吗？”
　　装货，闷骚，程柳情不自禁翻了个白眼:“你眼珠子快黏人家身上了。”
　　崔雪原淡嗯了声。
　　又想起什么，程柳深呼口气，“也好，总比你一个人强，多了一个在乎你和你在乎的人，你这狗就不会轻易给我自暴自弃了。”
　　崔雪原敛下浅薄眼皮沉默不言：“……”
　　缄默两秒，崔雪原对着程柳说了句，“抱歉。”
　　程柳为他的事操了不少心。
　　程柳不甚在意的摆摆手：“道什么歉，只要你给我好好的，一切都好说，谁叫我是你好兄弟呢。”
　　崔雪原不由得想起和程柳的初识。
　　初中，他和程柳分到了一个学校。
　　他被至亲抛弃的第二年，依旧孤独又无趣。程柳和他的班级一个在走廊头，一个在走廊尾，一个学霸一个学渣，他们两个毫不相识。
　　“离经叛道久了也腻歪，交了你这个兄弟是我干的最正确的事。”
　　程柳那天笑道。
　　程柳那时候家庭条件优渥，看似一堆朋友实际上没一个真心的，百无聊赖下盯上了独树旗帜的崔雪原，看上了他的优秀和特别，想着和这种三好学生做朋友一定不错，再加上程审一直嫌弃他天天和他那群狐朋狗友鬼混，好像是真被骂开窍了，程柳突然就想换种方式度过这一年。
　　程柳一向不要脸，天天凑在崔雪原面前以请教题目的方式，一来二去的，崔雪原就记住他了。
　　次数少挺自然，次数多了就显得鬼鬼祟祟刻意为之，知道他不是真来问题的，崔雪原抬头直白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程柳一屁股坐上崔雪原的书桌，挑眉道:“介不介意交个朋友？一起从养老院到棺材的那种。”
　　崔雪原哑然无声:“……”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他能拒绝吗？
　　就这样有了一位死缠烂打的“朋友，”程柳往崔雪原身边凑的理直气壮，也发现不少端倪，崔雪原烧炭的时候就是被恰巧溜达回来的程柳救回来了。
　　从那之后程柳也不浪了，怕他一个没看住这人背着他一时冲动，天天跟在崔雪原屁股后面甩都甩不掉，程审知道自家儿子一向不着调，突然跟在学霸后面献殷勤他深感欣慰，跟着人家不混个第二也得混个中等吧，深铸多年的孤寂城墙天天被程柳轰炸，一来二去，崔雪原渐渐接受了程柳。
　　“你这暗恋什么时候变明恋？”
　　程柳看着崔雪原笑意盈盈。
　　崔雪原侧身躲过搬货的工作人员，“自然而然。”
　　还挺沉得住气。
　　程柳挑眉啧了声，乐了。
　　沈游抓狂：“没有，根本没有她要的玲娜贝儿。”
　　“我家里有一个，包装还没拆的，可以送你应急联络下小侄女感情。”
　　不知道崔雪原和程柳两个人在那里嘀咕什么事笑的那么开心，许幼戈收回视线，他摇摇头。
　　“多少，我和我妈要点资金买你的。”
　　沈游眸子亮堂起来，看着许幼戈就像看最后的救命稻草。
　　“不用，有空请我吃个麻辣烫好了。”
　　沈游仰天长啸：“必须的，请多少顿都没问题。”
　　“玩偶呢？”
　　见沈游空手出来，程柳乐了。
　　沈游喜上眉梢：“不用买了，限量版有着落了。”
　　程柳：“？”
　　购物高峰期过去，结账的长队终于沦到了许幼戈几个。
　　“您好，有会员卡吗？”
　　收银员姑娘看向崔雪原。
　　“有，稍等。”
　　“等等，我来。”
　　崔雪原刚要把会员卡放机器上就被俯身过来的许幼戈制止住。
　　“太多了，我来付钱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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