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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晚饭虽没陆府丰盛,但多山林野物,也别有一番风味。
洛颂云瞧着柔弱,竟做得一手好菜,连一贯嘴挑的林成霜都不禁夸赞。
随玉看着桌上那碗野獐肉垂涎欲滴,元翊怕他克化不动拦着不让多吃,只哄着人吃蛋羹。
桌上陆缨毫不避讳地同他们讲着镖局的趣事。
他幼年是这镖局的常客,得了空儿便来寻洛颂云耍,那时洛镖头管得严,洛颂云总被束在阁楼,不让下来同他野,来找十次有九次吃闭门羹。
后来他想了个法子,每次来便爬上镖局外的一颗古树,攀在墙头,隔着窗子同洛颂云说话。
再大些了,男女大防,爬树也被洛叔赶,他就换作写书信,如今堆在洛颂云屋里的纸信只怕都半人高了。
听到这洛颂云腼腆地笑笑。
陆缨喝了口汤继续道:“刚见面时,云娘并不待见我,当时我同你说话,你都不拿正眼看我呢。”
洛颂云夹了一箸笋丝给他,“那时只觉你太吵闹,并非不喜。”
林成霜笑道:“大抵有缘之人初见时,都不太合得来。”
随玉歪头看了看他,心下不同意,他第一眼见元翊便十分欢喜了。
谢悬舟听此冷哼一声,对上林成霜目光不自然地错过去。
林成霜理继续道:“但也无妨,缘最是妙不可言,眼下瞧不上的,兴许日后便知其苦衷,那时只怕还要后悔没能早些珍惜。”
陆缨连连点头。
元翊听出几分意有所指,拉着想发问的随玉去吃菜。
不成想随玉传来一道密音,【你那日第一次见我,对我是何想法?】
元翊:“……”
【也是不喜么?】
元翊:【乱想什么】
【那是何意?】
元翊:【未见过死魂活身,只觉稀奇罢了】
【原是这般。】随玉恹恹地低下头喝了口汤,碗里还盛着半颗他吃剩的鹌鹑蛋,他捏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戳弄着,看得元翊心头冒起一阵无名火。
元翊:【不吃就夹给我。】
随玉听完恼怒地回瞪他,“啪”地搁下筷子。
元翊:“……”
林成霜淡淡扫了他一眼,“阿玉这么快便吃饱了?”
“饱了。”
元翊一听便皱起眉头,伸手便要去探他肚子。
随玉反身一扭,站起身往屋外跑去。
“说我不知礼,云娘你瞧,还有更不拘的。”陆缨指着随玉背影笑道。
元翊低低叹了口气,又听得陆缨打趣,“说是兄长,做得全是爹娘的活计,吃饭要哄,衣裳不知是不是也是你穿的?”
元翊未应,起身去寻人。
镖局后院立着一棵藤萝树,早过花季,眼下光秃秃地立着,随玉站在树下,一脚一脚踢着那枯树枝。
元翊顿了顿,开口道:“刚吃完便战着风口上,仔细要吐。”
“我从不吐。”随玉闷闷道。
元翊走近,“还是说桌上没有你吃得惯的?”
随玉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靠近,负气地扭过身不去看他。
“又气什么?”
“我气什么你不知道么?”
“你不说,我又怎知?”
“你当真不知?那我也不知。”
元翊:“……”
“好好地吃着饭,跑出来做什么,平日同我横惯了,到人家里做客也这般便也太无礼了些。”元翊好声同他说,却听随玉小声嘀咕这什么。
随玉横了他一眼,继续踢树枝。
“总这般不好。”
“你不说实话。”
元翊:“……”
“你第一见我当真不喜欢我?”
“我……”元翊脑海回忆起那日迤逦鲜活的场景,顿时心头一震,那日的随玉比眼下更是清瘦,纤细的肋骨猛地颤抖,几欲刺开皮肉。
哭得也凶,当时自己却毫不顾忌,只一命折腾,按着人不放。
眼下想起来只觉荒唐,荒唐中又透出几分阴冷的心疼,属实算不得什么好的开端。
若是回到当日,他决计不来那遭。
至于第一眼见他……
那是一份如瀑的讶异,继而是泼天而来的庆幸,至今想来都叫人心头大颤。
当时只以为是寻到魂珠可解天咒之喜,可如今……全然不是这般,随玉只要全须全尾地活着,便是很好了。
随玉仍仰着头,看见他眼中错落的伤色,一时也拿不准主意,没来由地心虚起来。
元翊伸手朝他面上轻抚了一把,缓声道:“那日是我智昏,叫你不好受了,你责怪我也认。若是重来,绝不那般。我长到这十九岁,从未对人如此上心过,这些日子你也看在眼里,虽不尽善,总归是好的。”
随玉眼中蒙上一份迷惘,歪了歪头继续盯着他看。
元翊叹了口气,继续道:“那日第一次见你,我很高兴。”
“当真?”
“当真。”
闻言随玉唇边掀开一抹笑来,整个人一扫方才的丧气,再度兴奋起来。
“那你日后还会喜欢上别人么……”
元翊不答,只定定地看向他,怎么来凡间一遭,还变作一副小儿女情态了,又觉好笑,随玉什么时候稳重过,便抚了抚他肩头,将人转了个圈,半推着往屋里走。
随玉噗嗤一声笑,咬牙恶声道:“你日后若是喜欢上旁人,我就用你这刀将人杀了,你要来报仇只管来。”黑玉匕谄媚地化作短剑悬在随玉手边,“噌噌”地发出嗡鸣。
元翊指尖弹过一点灵波,将剑变作银镯绕上随玉手腕。
“我这兵器你日后少碰,是煞气深重之物,不留神豁开口子了,血不容易止住,灵力也会泄完。”
“它最听我的话,怎么会伤我。”
“再有灵性,终究是死物,总有磕着碰着的时候,何必拿自己身子去赌。”
随玉听着便撇嘴“,鞭子你不让用,你这刀也不肯借我。若是遇上妖啊怪啊的,我用什么驱?”
“你不会叫我么?”元翊皱眉,“这话没十遍也说了八遍了,你总记不住。”
“哼。”
“好了,等……这遭事了了,我为你寻一件趁手的兵器。”
*
二人一路说着话,一路往屋内走,这镖局建得有些年代,露天的武器架上兵器都陈旧了。
“你看。”随玉突然顿住脚,指着不远处一棵树道:“这树是棵新木,周围一圈也没有比他更大的。”
元翊愣了愣,顺着他的手看去,那是一棵苦楹木,栽在院外,过了花季,只剩叶子郁郁葱葱。
随玉走过去,窥见窗台上落了些叶子。
他歪头想了想,飞身上树,立于一截细枝上,窗外一阵暗香传来。
元翊看得心惊,立马拈了个诀飞到他身侧。
“这儿……味道不对。”随玉皱眉道。
“什么?”
“这有瞿婉侠的味道。”说着随玉摘下一片叶子,朝叶瓦上飞去,他踏叶快步立于屋檐,对着瓦指了指,“这,这,还有这里,都有她的灵息。”
随玉顺着灵息往上走,屋脊上一串都有相似的气味,说着随玉唤来骨鞭,打碎腰上的玉坠,将玉粉铺在灵息路过的地方。
元翊看着地上痕迹,道:“这痕迹直楞楞地往下,不是打斗所致。”
“是滚落的。”说着随玉扔下个玉珠,玉珠叮咚直下,最终砸在窗台前。
“不急,”元翊按了按他肩膀,“既都在这了,迟早会再见的。”
二人立于屋檐,看见门外一小厮打扮的男子急匆匆地跑进门来。
“小少爷……不好了……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正带着人满城找你呢……”
陆缨走到门外,面露慌乱地问:“瑞宝,我哥不是去漠上做买卖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瑞宝扭捏道;“听夫人房里的蕊玉说是生意没做成,早早回来了,大少爷正生着气,说是要找小少爷你算账。”
“找我算账?算哪门子账?我哥他究竟怎么说的?”
“大少爷说……说,‘找到了……要打断您的腿。‘还说,‘要罚您在祠堂跪上三天三夜’,您要不要先躲躲?等大少爷气消了再回去……”
陆缨闭眼道:“只怕是有人告了我一状,躲了更不好,云娘……”
洛颂云探出头也听到了这段,朝着陆缨点点头,小声道:“你去吧。”
林成霜笑道:“你哥是什么凶神恶煞么?怎么你听见他名儿就吓得跟什么似的?”
陆缨长叹一口气,“我哥那人认死理,眼下找我算账,只怕有人和他说了什么,我先去认个错,再求嫂嫂给我求个情……”
随玉二人也走了过来,随玉问:“我同你一道去。”
“你去做什么?”元翊与陆缨一并开口。
随玉朝陆缨耳语;“我会画五感隔绝符,若是你兄长打你,可保你不受一点痛楚。”
又给元翊传了一道密音:【陆府也有古怪,我须得再去探探,你留在这看着镖局。】
元翊眉心皱得更紧,反是林成霜笑着摆手对元翊道:“阿玉想看热闹,你便让他去就是了。”
他这话未收敛,听得众人皆是一愣。就是谢悬舟这般不顾世情的人也听出几分异样来。
陆缨咳了声道:“林兄还是不要太幸灾乐祸,小心乐极生悲。”
林成霜毫不在意地摆手。
随玉知晓元翊不放心,抬腕敲了敲上头的黑玉镯,朝元翊眨眨眼。
元翊僵硬地点头。
二人随着小厮往陆府走去。
见人走远,谢悬舟抱剑便也要往外走。
“师兄做什么去?”林成霜问,他一脸坦然,毫无生过争执的不自然。
谢悬舟冷冷地吐出三个字:“找客栈。”
“师兄可有银钱?”林成霜从袖中摸出两张银票在空中抖了抖,“蓉陵比不得杏陵,这儿银钱可不经使,没个十两可寻不到像样的客栈。”
“无须你操心。”谢悬舟转身便走,被林成霜突然靠前的身影拦住去路,那只包扎着的手分外眨眼。
“闪开。”
“我都不计前嫌了,师兄何必这般不待见我,我知晓师兄你自幼便是天资绝伦,瞧不上我这种凡骨。可到底我们成了师兄弟,也是缘分不是?”
谢悬舟又扔来一计眼刀。
林成霜接着道:“师兄总与我过不去,也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不是?既都是师尊的徒弟,合该相互帮持。”
“让开。”谢悬舟越听越火大,“我不需要什么师兄弟,你让开。”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呐……”林成霜悠悠道,又转身朝立在门口的洛颂云招手道:“云姑娘先歇息吧,我与我师兄便不叨扰了,若有事便烧符来寻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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