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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入局
陆英的衣物和背篓尚在成衣铺,她其实有些不解,许陵游为何没有要走的意思。
然近日他公务繁忙,甚少见面,陆英也不想赶他走。
两人一前一后,就如此不尴不尬地走着。待陆英进了成衣铺,换好衣物出来后,思忖再三,道:“我回家了。”
在黄昏时分的东明街见到许陵游,便知他应是刚刚散衙,出来吃饭的。若她不开口,怕是要一路饿着送她回铺里了。
“好。”许陵游也未坚持,只是瞧了瞧她,而后稍微附身靠近。
他的长发散落至肩头。一瞬间,陆英闻到了淡淡的雪松味道。不知怎得,血气忽地涌上脑顶,将耳根也染上了绯色。
她僵的那一刻,许陵游已轻柔地将她的发簪扶正,收回了手。
“歪了。”
陆英胡乱应了两声,便快步走开了,不敢回头。
“阿英回来啦!你……”
回到店铺,阿姜上前迎接,话到一半却瞧着陆英状态不大对。她细细打量了一番,手掌抚上陆英的脸颊,担心道:“你生病了吗?脸怎得这么烫?”
陆英拿下她的手,遮掩道:“嗯,只是有些热了。”
“热?”阿姜瞧着门外落了一地的梧桐叶,犹疑了一会儿,帮她摘下背篓,“许是你今日采了一天药的缘故吧,快些来吃饭吧。”
陆英点点头,洗过手后坐下。
吃了两口,陆英斟酌道:“阿姜,我今日见到贾年公子了。”
阿姜抬眸道:“他怎么了?”
陆英便从遇见贾年开始,直至在赌场分别之事说与她听,而后小心翼翼道:“你会生我的气吗?”
她的确是有些怕的,怕阿姜认为,她站在贾年那一边。
“当然不会。”阿姜顿了顿,而后笑着道:“阿英是如何想的,你希望我与他成婚吗?”
陆英摇头,“若他真的爱护你,你也喜欢他,我自然是希望的。虽然此刻他的确对你上心,但真心易变,我还没有结论。”
阿姜轻叹了口气,勉强扯起嘴角,“正因真心易变,我想我与他绝无可能了。”
“为何?”
阿姜道:“你如何认为,在我问他那句话后、在他了解了我的过去后,还会如之前一样呢?”
此话一出,陆英终于确定了,阿姜其实是对贾年有意的。
陆英却道:“他若喜欢你,就应当喜欢你这个人,你的过去构成了完整的你,他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阿姜红着眼眶摇摇头,“我如何能不去想我是从哪里出来的,以前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身上又还有多少干净的地方……”
陆英握上她的手,柔声道:“你就是干干净净的啊,你是最温暖纯粹的。若他因此不爱你,是他非你良配。”
陆英自然明白她的自卑从何来,也正因此,她更希望阿姜能学会爱自己。
阿姜轻拭眼角,笑道:“我真的很羡慕你,我们虽一样,却也不一样。你值得那些好的。”
一样的是出身,不一样的是赋性。
陆英是劲草,永远有蓬勃的生命力;而阿姜总是随遇而安,甚至有些得过且过的。
陆英认真看着阿姜道:“我们是一样的,你与所有人一样,值得拥有康健的感情。”
她自知言语匮乏,不足以让阿姜改变想法,但依然想在阿姜心里种下一颗种子,待它缓缓生长。
阿姜最终真心地笑了笑,回握住陆英的手,“快些吃吧,菜要凉了。”
陆英嗯声,吃了两口小声道:“有点咸。”
“咸你也要吃,碗也要帮我洗。”
陆英点头:“那是自然。”
吃完饭,二人并肩洗碗。
阿姜问到赌坊细节:“那陈富贵没了筹码,就这样走了?”
陆英应声。
阿姜叹了口气:“可惜可惜!”
陆英知道她在可惜什么。赌徒赌到最后总是失去理智,甚至押上自己的手或脚也是有的,而陈富贵却没有。
陆英道:“可惜也没用。陈富贵如此爱惜自己,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押给赌坊的。”
阿姜表示认可:“的确。”
沉思一阵,陆英道:“你想看陈富贵自食恶果么?”
阿姜愣了一瞬,随即明白了陆英的意思,爽快道:“自然!他那样的人,活该蹲大牢。”
陆英便说起细节,二人商讨后均无异议。
陆英忽然道:“阿姜,明日我用雪松给你洗洗头吧。”
“好啊。为什么忽然说这个,我的头发怎么了吗?”阿姜说着,闻了闻落在肩头的发。
陆英道:“没有。我只是见有人似乎这样做了,闻起来味道还不错。”
阿姜随口道:“谁啊?”
陆英忽然不说话了。
许陵游靠近时那一丝淡淡的雪松味道,陆英不知是来自他的发间,还是自己头昏脑胀时的错觉。
“谁啊?”阿姜手肘碰了碰陆英,将她的思绪带回。
她清了清嗓子,淡声道:“不知是谁,今日东明街人太多了。”
阿姜抬头看了看她,笑道:“人那么多,你还能闻到头发的味道啊?”
陆英忽觉给自己挖了个坑,跳进去还险些把自己埋了。幸好阿姜没有再添一把土,收拾着碗筷:“那明日你可要早些回来啊。”
计划虽无纰漏,然变数却多,比如清早出现在药铺外的贾年。
陆英来到庭前时,阿姜似乎已经与贾年说过几句话了,二人间的气氛并不算尴尬。
只是阿姜素来活泼健谈,而贾年在时,她却寡言少语。不过在陆英看来,阿姜并不排斥他的接近。
故她并未多话,与贾年招呼后便与阿姜道:“我去陈家药铺了。”
阿姜点头,“早些回来。”
出了门,便传来贾年的疑问:“为何陆掌柜要去陈家药铺?”
隐隐听得阿姜断断续续又柔和的声音,便放心了不少,放开了脚步走去陈家药铺。
进了包子铺坐下,又迎来了第二个变数。
许陵游微微俯身,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她怀疑自己的行动轨迹被谁泄露了去,不然怎会处处遇见熟人。
“陆掌柜,好巧啊,介意与我同坐吗?”
包子铺此刻有些人,却也并不是没有座位。虽然如此,陆英也还是没拒绝他。
想起昨晚他不知是否有意的靠近,陆英便觉身子异样。对于这种异样,她自己是有些羞愧的,见到他时也难免有些不自然。
陆英悄悄清了清嗓,道:“许知县甚是勤勉。”
许陵游却勾起唇角,笑着答:“我今日休沐。”
即是说,他是专门起早、走了很远的路来沙石巷北吃包子的。
在她眼里,许陵游的确有很多行为是她看不懂的,而每当这时,她便用官商之别或男女之别来解释,认为许陵游做事总有他的一些道理。
陆英便道:“这里的包子的确味道不错。”
许陵游轻笑了一声,道:“确实不错。”
二人的早饭上了桌。陆英的是汤包和小馄饨,许陵游的是水煎包和胡辣汤。
陆英爱吃汤包,不过此刻,她少见地不太想吃了。准确来说,是不想在他面前吃。
汤包汤汁浓郁滚烫,常会烫到嘴,或者将汤汁溅到别处。以往她不在意这些,此刻却吃得很慢很小心。
吃到一半,陆英悄悄看了看,他的碗碟里只剩下一个包子了。
他应当会先离开吧,陆英这样想着,边吃边等着他与自己告别。
然又过了一阵,陆英也剩下一个汤包时,他依然不做声,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陆英又偷看了一眼,见他夹起了最后一个。
于是,二人一同出了包子铺。
陆英道:“我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
许陵游却道:“我却无事,不若与你同去?”
陆英愣了一瞬,垂眸心虚道:“……同去怕是不太方便。”
“既然不方便,那我便不勉强……”
“陆掌柜!”
许陵游话未说完,却被突如其来的贾年打断。
他快步走向陆英,道:“阿姜与我说了,我同你一起去。”
“嗯?”
许陵游带着笑意看向陆英。
陆英手心忽地冒了一层冷汗,她更加心虚了。
贾年转向许陵游,礼貌道:“许公子,你也要一同去?”
“不,”陆英脱口而出,“他不去。”
陆英忽觉身边的空气凝固了。她抬起头,对上那双已然没了笑意的眼,努力地没有移开,小心道:“我和他去谈一桩生意,有些机密。”
许陵游勾起唇角点点头,陆英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便试探道:“很安全的,你放心?”
见他面色终于松动了些,陆英松了口气。
许陵游道:“那等你回来,来见我可好?”
陆英原本就是打算去找他的,这下倒不用绞尽脑汁想些什么借口了。
她立即答应:“那我们去东明街可好?”
许陵游又弯起眼,笑着点了头。
二人走出几步后,贾年回头看了看许陵游,忍不住问:“为何不叫许公子同去?他似乎……”
“他是知县。”陆英淡声打断他。
“噢。”贾年一顿,“那是有些不方便。”
陈家药铺,陈富贵正握着一纸契书愁眉苦脸,却见两人踏进厅堂朝他走来。
定睛一看,竟是昨日赌桌之上那个年轻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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