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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故人不识见故人
门前,二姑娘白若与慈晦默默相视。
过了半晌,白若问道:“我来找明柃堂哥,你来做什么?”
慈晦毫不示弱地反问:“他是我师父,我为什么不能找他?”
可恶,好有道理,不能在这里输掉。白若对着屋内喊道:“堂哥!老夫人说今天我们去效外玩,你也去嘛——”
没多久,房里传出一声“好”,明柃穿着半臂衫,胸前系了鸦青带子,又道:“阿慈一起也可以吗?”
“可以,”白若不怎么高兴地说,“老夫人说随意。”
闻言,慈晦对她露出一抹微笑,在她眼里就是个嘲讽,气得白若炸炸呼呼地走了。明柃静了一会儿,对慈晦道:“今天我们去逮人。”
只是想玩的慈晦:“……好的师父。”
上午,月听府里的年轻人乘着马车出发了,元宵庙会足够热闹,够他们折腾。
“这顶多半个月,你伤好全了?”
马车内,月听明聂饶有兴致地问着对方,余光还瞄了眼对面的慈晦,看出来笑得很假,非常敷衍。
“差不多,剩下的不碍事。”明柃放松姿态向后靠着轿壁,“好歹我也是八阶修士。对了,我准备引那只葬衣人出来,你替我打掩护。”
月听明聂一愣,说道:“然后呢,你准备把他交给仙盟的人吗?”
“届时再考虑。”
“行。”他无奈地摆了下手,“你准备怎么抓?”
“起阵。”明柃对他说,“那家伙喜阴的特性应当没变,生前是个书生,对龙执念深重,疑似找大尊主有事,目前有七成把握。”
车马快到武望庙时,白若就注意到明柃带着徒弟从马车上溜了,当即出来要追去,月听明聂一下子拉住了她。
“你去做什么?”
“你们又要去做什么?”白若不依不饶道,“什么事明柃堂哥要溜走,不吃饭了吗?”
对上她不解的目光,月听明聂只得心中暗道一声对不住了,开口便问:“你觉得他俩什么关系?”
“师徒啊。”白若感到莫名其妙,“怎么了,难道他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月听明聂听后扯了扯嘴角:“你咋想的。知道小柃儿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我这样的!”白若自信回道。
“笨,不是这种,是指鹊彩与桑青之间的喜欢。”
白若不自信了:“呃…明柃堂哥喜欢……温柔大美人?”
月听明聂坐在马车边上,一条腿支着,挑眉道:“哪听的这玩意,算了。有个传闻要不要听?小柃儿的四师兄知道不,据说呀,那位十一尊主——”
另一边,明柃正走在林间,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感觉有人在说我坏话。”明柃不作多想,“这里差不多了,你退开点。”
慈晦退后数尺,抬头,只见明柃单手掐诀,唤出渡风剑,在此地施展风水诀。刹时狂风大作,卷起落叶在空中翻滚漫飞,盘旋作一团,逐渐形成一处幻阵,遁入地下无影无踪。
布置好后,明柃用以一块阴阳石作阵眼,此物可集聚附近游离的阴阳两气,乃桃花派所赠。做完这些,两人便躲到一旁运转屏息诀,静等某人上钩。
青衣人一直在山中游荡,他要做什么,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忘了一切,全凭借本能循着一缕阴气来到这荒郊野岭,面容又恢复成活人时的模样。
随后,他看见了告示榜,普通得像村里看到的,贴着一张金榜。青衣人飘了过去,定睛一看:“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我怎么又是探花?!”
说完他顿了一下,眼神变得迷茫,“我为什么要说‘又’?”
忽有漫天水珠落下,化作水障笼罩这块区域,将人困住。青衣人左右看去,瞥见不远处的明柃时微微惊讶了下,索性将手中的长剑往上一抛,剑身狠狠撞上水障,后者震颤几下,瞬间数百道裂缝蔓延开来。
与长剑硬碰硬是行不通的,明柃果断换了作战方案冲上前袭向青衣人。长剑转身一见就要援助己方,剑柄却被慈晦双手稳稳抓住,只能费劲往前爬动似地在空中移动,慈晦两只脚都在土地上留下了两道深痕。
没有长剑的青衣人根本不是明柃的对手,他只觉眼前一花,人已动弹不得,像是被锁进专门为他打造的笼箱,这感觉让他有些窒息,差点以为自己活了。
见状,长剑飞得更卖力了。慈晦一边拉着它,一边说:“喂喂别冲动,师父又不是要杀他。”
长剑不断发出铮鸣,十分焦躁,鼓足劲力要冲向青衣人身边。
“君子动口不动手……别打脸行不行?”青衣人眨着眼睛,试图用道理迷惑对方。
“是么?可惜你动手了,”明柃看向他,“算不得君子。你是什么人?为何要破坏神祭?”
青衣人:“……这里不方便,可以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吗?”
明柃点头,抬手掐诀列阵,以他脚下为中心向外延伸出一片纯白,将三人都包围进这个空间,一个大型半圆白幕罩了起来。慈晦眼睛撇着白幕,若有所思。
“好了,外面看不见这里的,你可以说了。”明柃道,又顺手施了个感应阵法。
“你这个招式——”青衣人顿了顿,转而言道,“如您所见,我是最初诞生的葬衣人,算是原身,有一定的号召力。我生前姓游,是名书生,家境清贫,父母双亡后便在村里卖字作画,偶尔教点书挖草药,天地良心!我真不是恶人。”
听着对方的话,明柃默住了,过会儿才开口道:“敢问,您贵庚?”
青衣人想了想,答道:“生前的事记不清了,死了大概有三千年吧,数十年才醒来的。”
还真是那个书生,传说“尊主折剑”中被误杀的无辜村民,没想到死后竟然成了葬衣人,所以是来报仇的?明柃着实好奇,又问:“你认识大尊主吗?”
青衣人,即游书生有点犹豫地看了一眼两人,说道:“大尊主让我三千年后再来找他,我被人提前放出来时还很虚弱,浑浑噩噩过了几些年才找回一点神智。大尊主还说我是他的债主,但他不知道怎么还,让我等着。”
“……为什么是,三千年后?”明柃困惑。
“因为尊主被降罪了,他犯了因果上的业。”游书生努力回想道,“尊主被封印在蓬莱出不来,就说等他死了上天查一下这玩意怎么解。”
明柃懵了一会,有点被对方描绘出的大尊主形象惊住,“什么?”
游书生以为还不够,又接着说:“大尊主听小人谗言把我杀了,下手还特重,我魂散了一地又被他捡回来修补。他先前以为我是已死之人复生,这违反他的认知,也是他杀我的理由之一。我本不该死的,他杀错了人。”
“……这与史实区别挺大。”明柃沉默,半晌才憋出这几个字。
书上说的是大尊主途遇祸龙,斩之。忽见一书生濒死于龙口,为龙珠所系命。祸龙既诛,书生与龙双双殒命,而天罚至。尊惑,遂折剑,葬于二者合坟前,立誓此生再不出蓬莱。
谁知真相偏差如此大。
“在此之前,我脑子不太清醒,如有冒犯,绝非特意为之。”游书生语气十足真诚地说,瞄了一眼慈晦,后者对他微微一笑,让他忍不住抖了下。
“实际上……大尊主不算坏人,世人敬他为上宾,自有世人的道理。即便他不出手,悲剧依然是悲剧,只是换了种方式。”
明柃沉思片刻,忽然道:“我们得早点走。”
慈晦:“嗯?”
游书生也疑惑。
“照你这么说,那是不能交出你了,那把剑我也不想交。”明柃道,“趁主教还没来,先走一步。”
“主教?那是什么玩意?”游书生一脸懵逼,三千年的老古董不懂这些。
明柃取出收纳盒,对他说:“你是死人,可以躲进这里一段时间,等到了封若派,自有你的去处。”
游书生听不懂,但还是化作一缕青烟钻了进去。
“师父,是要回封若派了吗?”
“嗯,必须要快。”
可能是怕什么来什么,明柃没去庙会,而是返回府上向族母告辞,正好撞见作客的红主教。
红主教穿着纯白长袍,镶着红边,斗蓬下是一片漆黑,只有几缕深红发丝露了出来。慈晦一见此人,便挑起单边眉,似是惊讶。
见状,明柃脸上镇定自若地向红主教颔首,接着抬头对族母说道:“族母,门中有重大要事等我回去处理,不便明说,还请见谅。”
“好,路上多加小心。”族母应了一声。
“听闻渡柃君前些日子受了伤,可还好?”
明柃看向红主教,答道:“现已痊愈,劳烦关心。”
幸好,他事先在储物袋上布下好几层阵法,防止他人窥探。论阵法造诣,他与青枫寨的裴寨主不相上下,红主教纵是法力高深,一时半会也破解不了。
慈晦脸上也戴起了那副红脸面具,是真不嫌丑,明柃看着看着也习惯了,而红主教目光扫过慈晦时明显怔了一下,道:“这是您徒弟?很……有特色。”
“多谢夸奖。”明柃应了声,又伸指搁在太阳穴上敲了下,神情一沉,“门中人在催促了,先失赔了,抱歉。”
红主教默默注视着他们离开。
回去路上,明柃在飞舟上将游书生放了出来,三个人勉勉强强留了点空地。
“师父,门派出了什么事?”慈晦认命地上手操控飞舟,并问道。
“没有,我撒谎了。”明柃抬手随口道,“若真出事,我怎会像现在这般慢悠悠的?”
被放出来的游书生猛松了口气:“呼——差点闷死我了。”
“你还会被闷?”明柃问他。
“当然会!虽然我是个死人,也还是有感觉的。”
明柃缓缓抽剑道:“我试试。”
“欸等等,不用试!打打杀杀的多不好啊……”游书生双手护住自己说。
“你也知道啊。”明柃瞥他一眼。
“我不会打架,先前都是这把长剑支使我打,但是它现在好像睡着了。”
见此,慈晦撇了一眼他,笑道:“这简单,你往敌人堆里一站,它就行了。”
一旁的明柃:“……”
三人回到封若派,先是找了梓明惜。
“这人谁?”
明柃答道:“一位葬衣人,姓游,是名书生,我想让他进入「神仙画」。”
“确实藏「神仙画」中会更好,只是你确定?此剑毕竟曾是大尊主佩剑,可要向大神尊请示。”梓明惜应道。
他摇头:“不妥。”
被叫来的玄英抱着神仙画过来,没想到竟是为了藏一只幻魇,这算不算非法藏私?一看还是游书生,神色更加古怪了。
几人讨论到最后,决定让游书生住神仙画里,平时可以在划定的范围内溜达,不得毁坏他人财物,不得擅自现身在门下杂役和外人面前,不得随意吸食阴气。
游书生接过神仙画,将一半身子钻了进去,随即传出了他惊叹的声音:“好大!还有把凳子,一个窗子和紫薇花。欸,上面的篆印是什么——庆霞年间苏州作,谁写的啊?”
玄英答道:“此画是惊鹊楼前楼主席降鹤所赠。「神仙画」属于幻魇,有一定的自我意识,主要以宿主记忆构造画景,你要进去看看吗?很有意思的,就是要小心点,别迷失在里头。”
“那我进去了!”游书生迫不及待地完全钻了进去,神仙画上的内容一变,变成一个村落,游书生也拥有了活人气息,正和好友们聊着天。
“神仙画可以将多人拉入画中世界,彼此生相连,也可以用来搜查记忆。”明柃说到这时,看了慈晦一眼,“因此,也有人称它为‘黄粱一梦’,在外头,千金难求一副。”
旁边的梓明惜点着头,说道:“确实呢,你当时拉着慈晦入画,想知道对方的秘密,结果自个糗事被放出来了。”
明柃:“……师姐,不堪回首的往事就不要提了,给点面子。”
为了转移注意力,明柃看向玄英问道:“其他人还没回来吗?”
“大师兄去镇上买东西,柳师兄在医馆,江师妹快回来了,武奕……”他斟酌了片刻,缓缓道:“当今陛下病重,怕是短时间内回不来。”
闻言,明柃一顿,“……嗯,希望他能在三月前赶回来吧,莫要错过了春练。”
梓明惜脸上闪过喜色:“皇帝老儿要不行了?”
“师姐,慎言。”
“……我去看看人皇钟响了没。”她快步离开了若水堂。
“她怎么这么兴奋?”慈晦问道。
明柃敲了下他的脑门:“好好说话。师姐是徽州人士,小时候她爹说是去当兵,便没了音讯。我娘查过,发现她爹没有参兵。”
“做什么去了?”
“起义军的头头。”
“……还挺厉害,输了?”
明柃解释道:“被困在山上饿死了。另外,她母亲是被一个贪官命人打死的,不过她也没记恨整个朝庭,至少她不讨厌武奕。”
慈晦意外地没有说话。
旁边画里倒是动了动,一圈涟漪荡开,钻出了游书生的上半身,他啧啧道:“世道如今也有这黑事啊?”
明柃:“你还看不看画了?”
“看!看的!”
——
不渡仙门江湖记载:
「神仙画」魇灵类幻魇。原是有形之物,因执念成魇,画阴的自我意识于作画时诞生。
此画为蓬莱仙岛扶摇山庄第十代弟子,席江鹤首创。画阴附身所作之画,可令画中自成一方小世界,亦可提取他人记忆或记录所见所闻为画,将人引入画中世界,或将画面放映出来。
人们常睹此画怀旧,用以思念此生不见之人。
此物何其珍贵,此物最相思苦。凡人谬为有一仙人醮笔作画,待至夜深静时,恍首不见佳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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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把这类信息放作者话里,好像根本没什么人看,干脆这边塞一点放正文里。
我喜欢的写文形式,看起来文不文,古不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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删了一点剧情。
本来他们回来路上要被打劫拦住的,为了加快剧情,我还删了后面游书生在画里的记忆(打算放短篇里)。
以及这章后面本来要接青枫寨回忆,但考虑到种种原因,决定往后移一下,不然永远写不完。
回忆不会全讲,有的会略过。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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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会提到的,轩族人(占多数),灵梅乌族,西北释罗族,益州苗族(实际上灵梅也在益州边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