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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馐
姜浮玉静静站在面前，乖顺的模样总让人联想起温润的玉，罗重衣喜欢她，但突然多出一个“人”形影不离，初时不太习惯。
当她喊出自己的名字，心中不知为何，坍软下去一块，参商不是冷冰冰一把剑，它具象在她面前，世间独一无二，这一声，像是剑灵认主，她真正属于她了。
少年人的心思写在脸上，兴高采烈说道：“随我回试剑山找拓跋师姐和孙堇青。”
姜浮玉本想回玉坠修养，见她开心，不愿扫她兴，由着她拉自己。
拓跋卿和孙堇青不在一块，在入口处碰见孙堇青，她滔滔不绝说些什么，身边围了一群师妹，表情向往。
“好巧不巧，她来了。”孙堇青手一指，罗重衣落地被围住。一声声软软的“师姐师姐”，叫得她晕晕乎乎。
“师姐，祖师佩剑是你手里这把吗？”
“真漂亮。”
“祖师佩剑只听说过，几百年不曾有人取出，我就知道，全天下也只有重衣师姐你能降伏它。”
灵枢宗长老所收为亲传娣子，往下选拔出内门娣子，外门娣子。几位长老的亲传娣子按入门时间排辈分，内门娣子无论入门先后，都得称罗重衣她们一声师姐。
罗重衣年龄小，却格外受用“师姐”这个称呼，慷慨地展示参商。
姜浮玉被人群挤出去，抱臂在旁冷眼看着，孙堇青自来熟地搭上她的肩膀，“你看看，那剑我还没摸过几次，小姑娘们一句师姐，就把她迷住了。”
等了许久，不见拓跋卿，反而是路过的师妹愈发多了。
先前几次，罗重衣在“师姐真厉害”的夸赞中笑得愈发开心，可再往后，她的兴致便不怎么高了。
“哎，你快去救她出来，不然等到拓跋卿自个出来，试剑山的山门都要关了。”孙堇青怂恿姜浮玉，没办法，小剑灵人畜无害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捉弄。
“她不需要我救。”分明是乐在其中。
说是这般说，姜浮玉仍然挤入人群，抓住参商剑鞘往自己这边带，罗重衣茫然抬头，她吐字道：“你师姐喊你。”
罗重衣咧出个灿烂的笑容，“不也是你师姐？”
十五六的小女孩仰头问：“重衣师姐，她是谁，我从未见过？”
罗重衣见到救星，“她是你们的浮玉师姐，我师傅在外云游时收的娣子，今年才上山。”
“浮玉师姐”此起彼伏，过于热情，姜浮玉不知如何应对，低下头去，罗重衣当她害羞，拥着她的肩往外挤，“散了散了，我们还有正事。”
“浮玉师姐，如何呢？”罗重衣笑眯眯看她，瞥一眼两人各执一端的参商，打趣道：“看她们多喜欢你。”
姜浮玉抬眼看她，松开手，“你呢？”
她抱剑于怀，桃花眼潋滟含情，轻启薄唇，“自然是爱不释手。”
她的眼睛看谁都多情，她的喜爱也只是人对器物的喜爱。姜浮玉感觉心口闷闷的，自苏醒后，常有这种症状，四周无人，她说完“我去休养”，人消失不见。
她回玉坠中，在罗重衣和孙堇青看来，她是回剑里去了，“想躲闲便躲闲，羡慕不来啊。”
“咱们也可以。”罗重衣将她获允下山的好消息告诉她，“我师姐呢，难道在试剑山入了迷？”
话音刚落，拓跋卿出现在视线里，远远看去，走路慢吞吞，捂着手臂，佝偻着腰，却依旧掩盖不了端方气度。
人比人，戒律堂的师姐眼里容不下沙子，提到罗重衣和孙堇青，无一不是吊儿郎当，时常犯禁的麻烦，提到她师姐拓跋卿，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仅次于大师姐姬无许。
孙堇青等不及，见她受伤，“嗖”的一溜烟没影，“拓跋卿，你手受伤了？”
还是惯用的右手。
手臂血流不止，受伤原因她不用问也知晓，多半是拓跋卿试剑入迷，被剑气所伤。
她急忙从兜里掏出止血丸喂到她嘴里，捏住她的手腕诊脉，眼底流露出担忧，拓跋卿不敢看她眼睛，迅速抽出手，声音虚弱，但还是强撑着说：“我无碍，不必担心。”
“我看看。”孙堇青使了力，非要看她的伤不可，拓跋卿后退避开，彻底惹到孙堇青，她炸了毛，索性甩手，“谁担心你了？爱治不治，手断了用不了剑也与我无关！”
罗重衣赶过去，孙堇青神色不虞，“你带她回去治伤，我回峰复命。”
她消失得无影无踪，罗重衣看着拓跋卿笑，贱兮兮问：“师姐，你哪儿惹着她了？”
拓跋卿没理会她，她又问：“她走了，我替师姐疗伤？”
她医术不比孙堇青，对付剑伤足够，拓跋卿睨她一眼，“不必，送我回峰。”
罗重衣送拓跋卿回常兑那，拓跋卿连自家师傅疗伤都拒了，领了几颗聚气丹，自己回屋打坐。
“真是奇怪，伤口都不给看。”罗重衣摸着剑上的玉坠，思索道。
常兑点点头，“伤口有问题，对了，卿儿被什么剑伤的？”
“她一个人出来的，我不知道。”
这事拓跋卿不肯说，成了悬案，常兑不强求，捏住准备开溜的罗重衣的脖颈，屈指敲她的后脑勺，“得了祖师佩剑，风头无两啊，罗重衣。”
她得参商，在试剑山受追捧，整个灵枢宗传遍了，一些“力压大师姐”，“未来宗主”的谣言一并传出。
“师傅饶命。”
“少出些风头，你是得意了，可想过宗主和你大师姐如何自处？”
宗主莫离，未来宗主姬无许都没能拿到这把剑，罗重衣不仅拿到了，还极尽高调，哪怕她无心，一举一动总是容易被误解。
“她们心胸宽广，定不会和我计较。”她说的是真心话，宗门和睦，对于未来宗主是姬无许这件事，宗门上下无一人质疑。
她缩起头，怕被再打一次，“不是我想炫耀，实在是师妹们围堵，我没办法。”
“油嘴滑舌。”常兑松了手，板着脸道：“别整日在树上睡大觉，业精于勤，荒于嬉，既有浮玉相助，多花心思在剑道上。倘若有一天剑灵一事泄露，你要能守得住她。”
“徒儿知晓。”她乖乖听训，嘴上嘀咕着你教的我早学会了，是你迟迟不授新课，又换来一顿好打。
前脚“谨遵师命”，半刻钟刚过，常兑一离去，她偷偷溜去主峰找孙堇青。
孙堇青正在气头上，没答应同她下山玩的邀约，“你找浮玉啊，正好和你的剑灵增进感情。”
罗重衣一拍脑袋，“你说的对。”
正大光明走出灵枢山，罗重衣张开手，迎面的风带着自由的味道，盘旋的鸟，滚动的草，都可爱极了。
人界五州，富饶的禹州银州为灵枢宗属地，出了大山，罗重衣脱下象征身份的宗服，换上明朗的鹅黄裙，带着姜浮玉进城。
姜浮玉恹恹的，荧惑海她濒临死亡，捡回一条命，修养到化形，说不上虚弱，但若有强敌，她不是对手。
“我们去哪？”
“珍馐楼啊，明日正是九霄登仙宴开宴的日子，今日趁早预订，晚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你急忙唤我，就为了来酒楼用膳？”姜浮玉忍着气，罗重衣就没让她消停过。
“对啊。”见她敛着眸子，罗重衣双手抓握她的手掌，左右摇晃，嗓音微软，“浮玉浮玉，孙堇青不陪我，你也不想陪我吗？”
眨着眼，端得是楚楚可怜。
和冥王罗重衣简直判若两人。姜浮玉哪里受得住，别开眼，否认道：“没有的事。”
“浮玉最好了。”罗重衣嘿嘿笑，对长老和师姐们屡试不爽的招，没想到在姜浮玉这只需要使出一点点。
她挽上姜浮玉的手臂，两人如姐妹一般走在繁华的街道。
珍馐楼好认，城内最高的楼便是。
碧瓦朱檐，九层玲珑层叠而上，甫一踏入及膝的门槛，金光闪耀，楼正中摆了一颗三层高的金桂树，四面登楼的阶梯每隔一丈嵌有拳头大的夜明珠，铺张奢华，就是自在市的金玉楼也不及。
寻常修士修道，追求修为好尽早辟谷，罗重衣修心修道，修到珍馐楼来了？
“掌柜的，我要订一桌九霄登仙宴。”罗重衣熟练地抛出一袋灵石，掌柜推回去，“客官来得不巧，最后一桌刚被人定走。”
“不是还有一桌？”罗重衣指着头顶的方格，还剩一个空，表示还剩一桌。
掌柜面露难色，话语诚恳道：“实不相瞒，后厨清点过，食材不够，珍馐楼以九霄登仙宴闻名，故而宁愿少一桌，也不会偷工减料欺瞒客人。”
罗重衣了然，“是食欲花不够？”
“不错，近来各地修士送来的食欲花愈发少，这个月勉强够用，下月的登仙宴，怕是凑不出几桌。”没有九霄登仙宴，珍馐楼做不到今日规模。掌柜想到以后，表情愁苦。
好不容易下山一趟，罗重衣不愿错过，思忖片刻，她将桌上灵石推到掌柜手边，“打个商量，若明晚之前我带回食欲花，这宴能否替我安排？”
灵石比银子值钱，一袋灵石价值不菲，食材还无需自己寻，不用算也知这笔买卖不亏。掌柜收下定金，眼睛笑弯了，“自然可以！不过食欲花难寻，我等普通人靠近更是危险，客官你当真要往？口腹之欲忍一忍，好过丢了性命啊。”
罗重衣张口胡诌，“多谢，我身旁这位是灵枢宗一等一厉害的修士孙堇青，有她护我周全。”
姜浮玉语塞，她忍笑同掌柜交谈，一看便知她没少打着孙堇青的名头招摇。
掌柜瞧一眼姜浮玉，连忙走出柜台，夸赞她气度不凡，眨眼间近到身前，双手就快抓到姜浮玉衣袖，罗重衣挡在前边，拉着姜浮玉往外走，招招手道：“掌柜，还是留一间最高楼的雅室。”
商人重利，他无非是想求姜浮玉多带些食欲花。
姜浮玉问：“九霄登仙宴到底有何神奇，如此值得你大费周章，是能提升修为还是原地飞升？”
“名为登仙，不过是取了个好名字，寓意好兆头。若吃了真能飞升，各大宗门岂不是抢着要，恐怕食欲花早几百年前就要被薅秃了。”
“不过据说好几道主菜由空山宗的几张滋补药方改良，有利于修士气脉通畅，的确对修行有进益。”
空山宗乃五州三大宗门之一，以医闻名，九霄登仙宴稍微放出消息作噱头，富贵人家趋之若鹜，真正的修士却极少光顾。
究其根本，没钱。
花得起的，也没几个会像罗重衣一样豪掷千金。
姜浮玉幽幽问：“你很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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