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苟命日常

　　进了侯府大门，好几人在影壁下等着弄焕，个个脸上带着笑，一看便知有好事。

　　“崔杨将钱还你们了？”

　　全禄乐呵呵的扬了扬钱袋：“可不是，虽说只补了年前的，但也好些数目呢。”

　　大伙儿跟着附和，言说多亏了弄焕姑娘才能拿回这些钱。

　　弄焕歪了歪头，怪道：“替大家做主的是老夫人和侯爷，告诉老夫人这事的是全福，你们该谢全福才是。”

　　众人面面相觑，齐齐看向唯一在场的当事人。

　　站在人群最后、尽力缩小存在感的全福：“……”

　　好好的又提他做甚。

　　全福一个劲儿摆手否认：“不，不是，我哪儿有什么功劳。我再怎么告状，老夫人还是向着韦管家的，还不是弄焕姑娘你把大伙儿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顾总管，老夫人才信了这事儿的，青罗都跟咱们说了。”

　　买酒那日，临出门前顾总管找过弄焕，问她是否知道崔杨克扣月钱一事，青罗也在场。

　　弄焕虽然苦恼事情捅了出去，怕是不好再查崔杨的底细，但木已成舟，她何不推波助澜一把？于是便将多日的所见所闻都告知了顾总管，这才有了老夫人赶崔杨出府的决定。

　　虽然最后人没走成就是了。

　　奴仆们才不管谁的功劳更大，拿到钱就是实在的，有了钱，到十五都能过个好年，等年后崔杨补齐剩下的月钱，明年就都是好日子了。

　　欢声笑语中，王叔拉了拉弄焕：“焕儿，一会儿去我那儿，你婶子做了酒糟鸡。”

　　寸妈妈做的酒糟鸡啊……鸡肉酥烂，一抿脱骨，入口即化，好吃的让人吞舌头，提醒封无介不在一时，明天找他也来得及。

　　弄焕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和唾沫一起咽下：“好。”

　　去前特意回了趟华芳院，把最后一小坛青梅酒也带上，饭桌上，王叔和寸妈妈提着筷子，看弄焕一杯接一杯，吓愣了。

　　“这，怎么了这是？”王叔讷讷。

　　弄焕眼睛亮亮的：“今天高兴嘛，该庆祝。”

　　寸妈妈从她手中抢走酒杯，嗔怪道：“庆祝也不是这么个喝法，三个菜喝成这样。”

　　弄焕眼巴巴看着被抢走的杯子，不高兴地撇嘴：“我又没喝醉。”

　　“醉了就该栽盘子里了，酒糟鸡就吃不了了！”寸妈妈最是知道她，杯子放到弄焕够不着的角落，筷子塞她手里：“吃菜吃菜。”

　　酒在手边喝不了，那不如留在房里自个儿喝呢，弄焕耷拉着长叹一声气，一副小可怜样，像谁委屈了她似的。

　　啪嗒一声，杯子又回到桌上。

　　王叔笑着安抚老伴儿：“算了算了，大过年的，她想喝就喝吧。”

　　弄焕乐了，抱着酒坛站起来给三人都满上，寸妈妈皱着眉要说话，王叔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轻轻摇了下头制止。

　　酒过三巡，弄焕醉意上头，脸颊染上红晕，寸妈妈眼疾手快挪开了盘子，这回没让她栽进菜里。

　　“你刚拦着我做甚？”她问老伴儿。

　　王叔不答反问：“焕儿入府这么久，你几时听她提过家人？”

　　寸妈妈一愣：“还真是，咱只知道她是顾总管带进府的，祖籍……原是在南边吧？家里还有没有人也不知道，哎哟，这孩子别是想家了。”

　　“我瞧着像是，醉就醉吧，醉了就没心思想了。”王叔搁下筷子起身，“走吧，送她回去。”

　　时隔几日又一次大醉，弄焕这次却不像上回，不吵不闹乖乖的任由两人送回了华芳院，王叔在院子里等，见寸妈妈出来，奇怪地看房里一眼：“你没灭灯？”

　　寸妈妈轻掩上房门，道：“焕儿怕黑，睡觉是留灯的。走吧，咱也回去。”

　　夫妻俩结伴离开，积雪被踩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漆黑的夜愈加静谧，二人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后不久，廊檐下的阴影里走出两道身影。

　　晏山抱剑倚着廊柱，轻笑着调侃：“原来弄焕姑娘怕黑，我还当她什么都不怕。”

　　不然今日也不会顶撞主子了，瞧给爷气的，大晚上来堵人，这会儿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不言语。

　　长夜漫漫，月光黯淡，封无介半张脸隐匿在夜色中，来前想与弄焕谈的事尽数抛到一旁，脑海里只余方才那厨娘说的话。

　　怕黑，要留灯歇息？

　　那日他甩手走人，什么也没管，却是误打误撞合了她意了？

　　白日争吵的画面犹在眼前，封无介嘴角微压，莫名生出一丝不快。

　　晏山调侃完，想起方才见的情景，喃喃自语：“弄焕姑娘酒品还挺好，哪像丁副将，每回喝完酒都胡言乱语瞎嚷嚷，吵闹得很……”

　　御北侯后背一僵，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夜风起，木窗吱呀一声开了一丝缝隙，雕花木床前的烛火被黑影打得一晃，屋里仅剩的光源瞬间熄灭。

　　晏山怔愣一瞬，微压的嗓音惊喜道：“爷，你的功力恢复了？！”

　　那小玉珠无论力道还是准头，完全不输中毒前爷的实力！九麻千须丹竟真的管用！

　　“走吧。”封无介转身离开。

　　晏山乐呵呵地跟上，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将自家爷为何要灭人家灯这个疑问完完全全抛到了脑后。

　　屋里，弄焕睡梦中不安地呓语。

　　“师父，点灯，我怕……”

　　*

　　顾总管接手账房后忙于处理账本，青罗发了月银也请假回了一趟家，弄焕没人叫，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临近午时，还是系统出声把人叫醒了。

　　弄焕摸着额头上的汗，兴奋道：“统统你回来了？”

　　系统：[嗯。]

　　“这几天去哪儿，找你聊天都不在，系统过年也放假吗？”

　　[……昂。]

　　“诶~还有这种福利啊。”弄焕坐在床边敲开小抽屉，摸出一粒小糖丸嚼着：“但是初五就回来，你们这假也太短了，要不你再歇几天？”

　　系统安静了片刻没说话，弄焕都要以为它原地给自己放假了，忽然听它问：[焕儿，这不是糖丸吧？]

　　弄焕嚼啊嚼：“怎么突然问这个。”

　　[昨夜你的梦境我都看见了，抱歉，我不知道你在百草山过得这么辛苦。]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弄焕动作一滞，淡淡道：“没事。”

　　[你听我说。当年接手你时我还负责另一位宿主，你刚来，还有两年生命值，但她任务即将结束，因为收尾流程复杂，优先级大于你，所以我选择先结束上一位宿主的任务再完全接管你。]

　　原来如此，难怪那两年系统不在。
　　不过，收尾而已，需要两年？

　　弄焕垂眸不语。

　　[本来半年就能结束，谁知中途出了意外。]系统顿了顿，语气古怪：[系统操作偏离了宿主诉求，我被投诉了，扣除所有福利关进了小黑屋。]

　　“…………”

　　弄焕：“哈？？”

　　这段黑历史实在难以启齿，系统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又道：[我本来打算一直瞒着你，毕竟这种事也不光彩，不过昨晚看了你的梦境，我认为还是有必要向你交代清楚。]

　　原本一人一统互有隐瞒，你不说你的过去，我不说我的经历，互相保持一个相安无事的界限也说得过去，现在它突然知道了弄焕一直不愿提起的事，再隐瞒那点无伤大雅的小秘密，就算弄焕不埋怨，系统自己也觉得过意不去。

　　毕竟如果不是它的失误，弄焕就能提前知道系统的存在，当年要是提前下山，也不会被药鬼王抓去充当实验品，在两位医圣徒弟的生死大比中被折磨得那样惨。

　　健健康康一个人，被强行灌下十三种毒虫毒药，在一次次解毒的过程中尝尽蚀骨之痛，九死一生。

　　比关进小黑屋痛苦千百倍。

　　怕黑、嗜甜、懂医，系统总算全明白了。

　　弄焕抿着唇，缓缓摇了下头，安慰系统：“都过去了。”

　　[焕儿……]

　　“我现在健康着呢，从药鬼王手里活着出来，不仅没死，师父还给我调养了身体，不然我哪能下山啊。”弄焕看着抽屉里的黑色糖丸，“这些的确不是糖丸，师父怕我体内有残毒，特意给我配了这药，说是清热解毒，平时有事没事吃一颗还能安神定心，名字还挺好听的，叫什么……”

　　[焕儿！]
　　系统打断她：[你别说了。]

　　如果没在梦境中看见那些画面，系统真的会被弄焕平静的表情骗过去，可它都看见了啊。

　　漂亮自由的小姑娘，关在不见天日的洞穴里两个月，整日与毒蛇蝎子蟾蜍为伴，被任何毒物咬一口都可能随时丧命，如此恐怖的经历，就是五大三粗的老爷们都会吓尿，弄焕嘴上说过去了，心里呢？真的能过去吗？

　　表面云淡风淡，其实都是在逞强罢了。

　　[我知道的，你别故作坚强了，你放心，以后我一定随叫随到，你想做什么我都协助你达成心愿！]

　　回想故意不搭理弄焕的那几天，系统简直想痛骂自己。

　　做的真不是统事！

　　“……”

　　弄焕挑了下眉，心道还有这好事？

　　百草山上的经历确实黑暗，但她并不喜欢一边回忆过去一边过日子，若非特定记忆点被戳中，她才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给自己找不痛快。

　　昨天醉酒，又梦到那些事，都是因为遇见了崔杨，又提起那场生死大比而已。

　　对了，崔杨！

　　她得赶紧去找封无介，告诉他府里那个崔杨是假的。

　　不过去前她得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宿醉后身上臭烘烘的，她自己闻了都要吐了。

　　系统还在巴拉巴拉说对不起，弄焕扶了扶额，不客气道：“别光嘴上说，给我加一年两年生命值这事就过去了。”

　　系统：[可以是可以，不过……]

　　弄焕扬眉：“还真可以啊？”

　　[系统的福利，是额外拥有给宿主续一年命的特权的，可是我的都给你用了啊。]

　　弄焕前一秒还双眼放光，下一秒顿时满脸问号：“你只给我加过一个月寿命好吗，剩下十一个月啥时给我了？我算数好着呢，别蒙我。”

　　系统解释：[刚刚我说被扣除所有福利关小黑屋你忘了？我出小黑屋时，距离你两年生命值耗尽还剩两个月，我想反正你还有寿命，就去做了两个月苦工，才换回了续命权，所以我只能给你续两个月，不能续一年。]

　　系统？做苦工？怎么做？

　　弄焕思维跑偏脑补了一下。

　　“那还剩一个月呢。”

　　系统默了默，试探地问：[大年三十那夜的事，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弄焕衣裳脱到一半，好奇：“什么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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