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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案来龙去脉
十二心里咯噔一下,他不可置信地望了一眼朗粼,后者以微笑安抚他。
柳丞相晦暗的眼底掠过一丝阴冷,半晌后,他沉静地望向朗粼:“来人,去给他们寻个讼师来!”
“不必费事了,我便就是讼师!”朗粼昂首而立,目中甚是桀骜。
鉴于第一次公审过于潦草,且审案记录已让十二撕毁,此案由柳丞相亲自操刀,率领一众官吏进入银泽岛审理。
九月十九日未时一刻,银泽村渡口,两艘大船缓缓靠岸。
“如大人所见,银泽村位于河海交汇处的水中小洲,它四面临水,百姓只能通过渡口的小舟进出村。”
曾大人恭恭敬敬地搀着柳丞相胳膊,踏上艄公放着的三尺宽的木板:“村内的摆渡路线只有一条,便是这条赵伯摆渡。”
朗粼牵着十二下了船,两人的腕上皆戴着笨重的铁锁链,县衙明文规定,疑犯外出必须戴手枷,朗粼据理力争下,也只改成了稍长的铁锁链。
朗粼举目望去,渡口位于一处避风的河湾里,周遭水清浪静,偶有几条寸长的小鱼穿行水藻之中。
“九月三日,也就是天灾发生的第二日未时,柳主簿带着田奇和李群两位小役乘船进岛,因那日风大,乌河水急浪猛,李群坐不惯小舟,一到银泽村就吐地面色青白,走不动路。”师爷娓娓道来。
“是的,”一位名唤李群的黑衣杂役上前回禀:“小的是山里人,坐不惯木舟,当日柳大人体恤属下,便让属下在赵伯的渡口小屋歇息。”他说这话时,声音微弱,面色有些青白。
朗粼瞧他确有晕船之症。
“便是这处木屋。”李群领着众人走过木栈道,绕到一处临水的松木小屋前。
那屋前候着一祖一孙,两人皆下跪行礼。
“你们可见过他?”曾大人指着李群问他们。
“见过!”赵伯回禀道:“这位大人和柳大人、田大人在半月前上过岛,还是小民划的舟。”
“上岛之后呢?”朗粼问他。
“柳大人和田大人公办去了,小民一直陪着大人。”
“事发当日你就在渡口,可有看见什么人进出村?”柳丞相开口问李群。
“并未见过,赵伯不曾外出摆渡。”李群回禀道。
“这个时节鱼贝不多,渡河的人一向只有村里人,那日大家遭了灾,都忙着修补鱼笼和渔网,李大人又是客,小民便歇了工。”赵伯耿直答道。
“九月三日,柳意……”朗粼语气顿了顿,瞥了一眼柳丞相脸色,不自然地改口为:“那就是说,柳大人出事那天,岛内除了渔民就只有我们在场。”
“确实如此!”师爷展开卷宗补充:“截止今日,衙门在村内的走访记录,可以佐证此事。”
“你是怎么发现柳意出事了?”柳丞相再问李群。
“属下想着寻访灾情这种事,左右不过一个时辰主簿就该回来了,可那日属下等到天黑,也没见主簿回来,属下想去村内寻找,但是又不熟悉银泽村的路况,因而叫上赵伯陪我去寻村长。”
“村长见到你们是如何说的?”朗粼又问:“仔细说,一字一句说清楚。”
“这……”李群看了一眼县令,正犹豫要不要回他的话。
“如实回答!”曾劲庭发了话。
“那时村长在祠堂里,他见我们来了很惊讶,他说柳大人和田奇寻访完灾情就走了。”
朗粼眉头一沉:“村长脸上是惊讶?”
“这……”李群想了一会:“我记不太清了,当时的天很黑,我看不清楚。”
“后来,村长叫来五六位村民和我们一起找人,一直寻到后半夜,什么都没找到,我料到坏了事,第二天一早便乘船回衙门回禀了。”
十二听不懂这些,笨重的铁链啷当啷当响,缀得他的手腕生疼,他就近扶着河畔的柳树坐在石头上。
秋水潋滟的眸子盯在地上,一列黑蚁有条不紊的西行,他百无聊赖地摘取一片水中荇菜,正要切断蚂蚁的道路。
忽然身体被一股大力打横抱起:“十二,我们要去村里的祠堂了。”朗粼温声提醒他。
十二眉头一挑,手中的铁链故意绕了朗粼脖子一圈,后者只是笑笑。
熟人见面格外“眼红”,村长和渔民上来就躲着十二走,十二转过脸,不予理会。
渔村村长率先发话:“柳大人和田奇寻来时,老夫正和村民修葺祠堂,因着那场天灾的缘故,祠堂顶上砸出锅盖那么大的七个洞,致使三根房梁损坏。”
“就是这,还有这里!”老村长推开祠堂大门,指着屋顶上崭新的杉木木料。
十二仰头数了数,果真是七个。
龟丞相加六只虾兵,可不得砸七个洞,朗粼心下了然。
“柳大人体恤我们修补辛苦,便说不用我们相陪,话虽是这么说,村内怎敢怠慢,老夫叫上水生和雷禾,陪着柳大人和田奇去滩涂上转了一圈。”
“柳大人为人风趣,人又细心,一路上我们交谈甚欢……”村长年纪大了,说话有些慢,时不时停下来想一想:“等我们寻访回来,祠堂正在核对木材……”
柳丞相听到儿子同外人相谈甚欢,对自己这个亲爹,仅有年节里那一句冷漠疏离的父亲,一时悲从中来。
“柳大人说什么都要自己回去,老夫想着渡口不远,谁知……”村长拭了拭眼角浑浊的泪:“老夫悔呀!要是当时我们送大人去了渡口,怎会有这场无妄之灾。”
“哎!”曾大人叹了一口气,十二也学他叹了一口气。
“柳大人和田奇以前来过银泽村吗?”朗粼问道。
“有……没有,没有!”村长回的含糊。
“不对吧!”朗粼奇怪道:“两个外人进村,不仅不要本村村民相陪,还能精准的找到村内的祠堂,这说不通吧!”
“柳大人以前没来过,田奇来过。”村长身后的名唤雷禾的汉子回朗粼道。
“是吗?”朗粼淡淡然道:“李群找过来的时候,你们就在祠堂吗?”
“对,第二日准备上梁了,我们在清点木材……”
“天都黑了,你们在祠堂里清点木材,却不点灯烛?”十二盯着村长的脸,一字一顿道:“怕不是在藏尸呀?”
他的话莫名其妙,思绪跳脱。
“你……你……”村长登时气得眼珠子翻白,枯树皮一般粗糙的手指着十二:“你……血口喷人。”
“莫急!又没说你们杀人!”朗粼挡在激动的村长身前:“李群说他见到您时天已经黑了,他看不清您的脸,你又说自己在祠堂里,可见祠堂没点烛火。”
“不是这样!”站在村长身后的雷禾说道:“李群来时,我们刚熄了祠堂的烛火,准备锁门回去。”
“对对……是这样。”村长附和道。
李群犹犹豫豫地附和道:“似乎是这样!”
“既然不藏尸,为什么要将窗子从外面钉死呢?”不知何时,十二走进祠堂东边那间阴暗的小室,推了推那些打不开的木窗。
“前几日祠堂遭了灾,村长怕修补的村民爬上爬下地踩坏窗子,就先用木板将窗子钉起来。”雷禾仔细道来:“等祠堂修葺完毕,我们会再拆开的。”
“是吗?怎么这扇能推开?”十二眸中似有一丝俏皮,手一扬,推开了最东边的一扇雕花木窗。
“哦?这……大意了!”村长神情坦然,呵呵笑道:“雷禾,等会钉上去。”
朗粼在屋内逡巡了一遍,他发现不仅是窗,门栓下也有钉子的孔洞,门板靠近青石地面一寸高的地方,竟有四条手指的抓痕,很细小,但很深。
柳丞相抬手抹了一把窗台上的灰尘,眉头一皱,沉声道:“说下去。”
“那日我们寻到半夜,岛上除了滩涂,其它能寻的地方我们都去了,并没有发现柳大人与田奇的踪迹。”
“为什么不去滩涂上寻?”
“那夜风大,海水涨潮,滩涂里的水流暗沟万分危险,我们权衡再三,只得天亮再去寻,因而各自回去歇息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觉得柳主簿被人杀害?”曾大人问道。
“第二日的中午,我们在村里挨家挨户打听柳大人时,家住村西头的李老翁同我们说:昨日他在海边看到三个生人,其中一个生人追着另两个人杀。”
“开始我还以为李老翁诓我们,岛上怎么会有生人,后来李老翁又说三人中有一人穿褐色的官衣,我想这事奇怪,又叫了雷禾和水生去李老翁说的滩涂里寻。”
“寻了三四趟,什么都没有,当日李群回去后,衙门里并没有消息传回来,我们以为柳大人和田奇已经回去了,此事也就搁下了。”
听到这里,柳丞相脸色铁青,曾县令和李知州两位大人缩着脖子,一声不吭。
“等到第四天傍晚,官衙传来消息,两位大人仍是失踪……”村长说得有些累了,他身旁的水生替他说了下去。
“第五日清晨,我和雷禾、金篱去收鱼获,走到东北边的鹦鹉涯时,意外发现岸边有半副破船的残骸,这个地方我们六天前来过,并没有这个船。”
“我们想着去给村长报信,不料路上碰到他了,那时他在用手刨沙,而我们躲在涯石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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