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畏

　　吴璟安又在校周会上念检讨，两回都是因为开学典礼迟到。
　　烨宁和萧若的无情嘲笑都不算什么，身旁那道似笑非笑的视线倒是怎么都忽略不了，明明吴璟安在魏鸣奕跟前打过不会迟到的包票，这脸打得不但快，还有点儿响。
　　开学一周后的周五，吴璟安回家的路上才和顾昔说了念检讨这事儿。隔了这么多天才和顾昔唠起来，是因挡在两人之间的无形‘时差’所致。
　　吴璟安倒是第一时间就发消息念叨了霍女士——不提前‘告假’就忽然罢工的霸道行为，但顾昔那头过了三天才回消息，也就是今天两人才难得碰上时间聊上几句。
　　往昔：所以这就是你又一次迟到的原因？
　　往昔：吴小白要哭晕在家里了。
　　安仔：难道不应该是我哭厥过去才对么？
　　安仔：谁来为我花生？
　　往昔：头晚赶作业才起晚了吧？周末有没有好好补觉？
　　安仔：这都被你看穿了[唉.jpg]
　　安仔：别提了，明老走前交代了自个儿学生没事多照顾照顾我这个徒儿，结果周末就被逮去集训了两天
　　往昔：集训？
　　安仔：[相片.jpg]
　　安仔：看看看看，这是人过的生活吗？
　　安仔：几乎两天没吃东西，我差点儿饿成鬼了
　　往昔：怎么.......成野人了？[呆.jpg]
　　安仔：要知道他们是去荒野求生，打死我都不肯跟着，哪有这么折磨自己的野外写生？我都快被逼成鹤元贝爷了！[流泪.jpg]
　　安仔：妈祖听了都要流泪
　　往昔：事先没和明伯打听打听？
　　隔着屏幕，看不出顾昔的担心，但吴璟安能清楚感受到顾昔未言明的心疼。
　　安仔：他就说了俩字：去吧.......
　　往昔：噗.......
　　安仔：唉，好歹是熬过来了，今晚我妈炖莲藕排骨汤，我得补补
　　往昔：隔着屏幕都闻着味儿了，快去吃饭。
　　往昔：我们这边也集合了，有空再聊。
　　安仔：好，你先忙
　　往昔：照顾好自己。[摸头.jpg]
　　安仔：你也是[乖巧.jpg]
　　“这才几天没见，你哥不嫌烦么？”魏鸣奕见他低头走路很危险，干脆拎着他书包带子自愿‘导盲’。
　　“以为昔哥跟你似的大冰柱子。”吴璟安把手机揣回兜里，顺手把肩带扯了回来，“24天，快一个月了好么？假期都过完了。”
　　“冰柱子不好么？夏天凉快。”魏鸣奕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反正他向来如此，倒省了很多不必要的无效社交。
　　“冬天没把你自个儿冻死真是不幸。”吴璟安小声回怼，“你那儿太窄了，要不以后来我家写作业吧。”
　　“我一个人够用。”魏鸣奕不接这茬。
　　“没冻死在冬雪里，合着是打算在春暖花开饿死自己。”吴璟安这段时间心火有些旺，特别是对着油盐不进的某人时。
　　“不至于，好歹还能靠脸吃饭。”魏鸣奕挑了挑眉。
　　“啧，也就剩脸能看。”吴璟安咋舌，“今天还是打算喝露水修仙啊？”
　　“一会韩熙辰来找我，不方便带他。”魏鸣奕对此也是绝口不谈。
　　“有什么不方便的，添副碗筷而已。”吴璟安不以为意。
　　（借口找的真烂。）
　　（算了，想说的时候你自然会开口，我才懒得猜你在想什么呢。）
　　其实寒假的时候，魏鸣奕就很少去吴家蹭饭了，那时候吴璟安还陷在‘分离焦虑’里没缓过神，只顾把自己淹没在画纸中无法自拔，抬头喘气的间隙才想起来似乎缺了点儿什么。
　　后来又是逃难似的集训，一时没关心上对方的情况。
　　这段时间神出鬼没的，魏鸣奕到底在做什么？
　　“哎。”魏鸣奕忽然叫住他。
　　“有屁放。”吴璟安没有驻足。
　　“听说你打算艺考？”魏鸣奕这话题转得够生硬。
　　“怎么？我不配？”吴璟安回头斜斜睨了他一眼，很是不满。
　　“韩熙辰的表姐是艺校导师，需要的话可以联系她。”合着魏鸣奕是想给他搭个桥啊，他还怪好心嘞。
　　“还有两年呢，到时候再说吧。”尽管魏鸣奕突如其来的关心显得生硬，但吴璟安心里还是暖烘烘的。
　　这人身披厚厚的尖刺，内里还是挺柔软的。
　　“行，走了。”聊着聊着就走到了岔口，魏鸣奕挥了挥手潇洒离去。
　　“改天带他来吃饭。”吴璟安往反方向走去。

　　出租屋外。
　　韩熙辰蹲在门口开黑，看样子到了有段时间了。
　　“别挡道。”魏鸣奕不轻不重踢了他一脚。
　　“嘶，大给我杵歪了。”手机差点儿脱手，韩熙辰连忙捞了回来。
　　“退了吧，没人带得动你。”说着，魏鸣奕头也不回开门进屋。
　　韩熙辰跟脚进门，反手把门拉上。
　　与此同时，传来我方水晶被攻破的音效，这货索□□屏，看起来对战局毫不留念。
　　“安仔带我起飞了好几把呢，要不是你总来抢我的野，MVP能是你的？”韩熙辰嘟囔了几句。
　　“菱美云最近怎么样？”自打那刀子落在身上之后，魏鸣奕就从没喊过妈妈。
　　这么多年，韩熙辰也听习惯了，“自个儿回去看呗。”
　　外婆如今健在，老人家总是盼着亲孙儿回去看她，魏鸣奕也是念及老人需要陪伴，才每年都按下性子回去吃年夜饭。但说实话，魏鸣奕每次都是不乐意回去的，无他，菱美云每次看见他的时候情绪波动都比较大，稍不留神就容易失控。
　　尤其今年这饭吃得像要散伙似的。

　　先是菱美云毫无征兆地暴走，摔了一桌子碗筷后，冲进厨房拿来砧板把魏鸣奕拍得七荤八素都快出来了。还没等这家人收拾好残局，结果齐予之那货大过年居然招呼不打就来串门儿。
　　哥俩没好气地随便招呼了下就准备打发人走，只见齐予之一副蔫巴巴的模样，看起来有话和魏鸣奕说。
　　‘说完就回吧，你也见了，一片狼藉。’魏鸣奕脸上没多少表情。
　　‘阿奕，这笔钱帮忙还给顾家吧。’齐予之提着鼓鼓囊囊的手提包，‘出国那事黄了，钱我们不能收。’
　　魏鸣奕挑眉，‘你可以给褚冉。’
　　‘褚冉把我拉黑了，学校里也见不着她。’齐予之一个身高和魏鸣奕不相上下的大男人，在他面前总是难掩局促，‘既然事儿没成，该退的还是得退。’
　　魏鸣奕眯着眼盯着他看，像是要把人盯出洞来似的。
　　‘顾昔家条件不算好，这笔钱他们大概攒了很久，帮我还给他。’说着，齐予之就把手提包往他手里塞。
　　‘谁接的活谁去善后。’魏鸣奕让开了。
　　‘我姐还在气顾昔水她呢，我爸也不想管这摊子事儿。’齐予之踌躇后开口，‘要不你把吴璟安的联系方式给我，我给送过去。’
　　‘安仔和这事儿没关系。’魏鸣奕没有松口。
　　‘可......’，齐予之皱起眉头。
　　‘真心想还的话，你应该找齐萱要顾昔的电话，不用这么兜圈子。’魏鸣奕早看穿他想干什么，只是不想费口舌挑破这层纸。
　　齐予之虽然比他大5岁，但他总是能一眼看穿对方心里的盘算。说来也奇了，齐予之屡次被识破，还依旧硬着头皮屡败屡战。
　　魏鸣奕不是不知道齐予之对他有意思，只是一来他只把对方当从小一起玩的邻居哥哥看待，后来随着魏家家庭破裂，两家逐渐淡了关系，时至今日更没必要说很多；二来......魏鸣奕不喜欢任何带着目的接近他的人。
　　好在齐予之没有直接挑明心意，魏鸣奕也顺水推舟装着不知道内情的样子，冷漠地将他一次次拒之门外。
　　齐予之此行的目的，正是为了接近吴璟安。
　　先前魏鸣奕在租住的屋里已经暗示得足够明显，吴璟安无疑是特别的。就连相识十几年的齐予之都不敢在这洁癖弟弟的房间里为所欲为，魏鸣奕却放任吴璟安肆意霸占蹂躏他的床。
　　这在齐予之看来，已然是宣示主权的行为。
　　就好似魏鸣奕在无声对他说：这地儿，已经划给吴璟安了。
　　旁人可能不明白这有多离谱，但齐予之明确接收到讯号后却是震惊得几夜没睡。
　　魏鸣奕是怎样一个人？
　　固若寒霜、阴晴不定、捉摸不透，这几个词最适合形容他。
　　总之，长这么大，齐予之还没见过谁能与之并肩，更没见过魏鸣奕会如此维护一个人。几番试探下来，魏鸣奕龇牙咧嘴护着吴璟安的模样，就像护食的猫科动物，下一秒就能给你一爪似的。
　　齐予之在犹豫，被魏鸣奕撕扯得鲜血淋漓之前，他还有多少希望？
　　他快没时间了，可是他还在犹豫。
　　他还没做好准备，他不想给彼此画上一个潦草的句号，他不愿抱憾而终......
　　‘阿奕，我对吴璟安并没有恶意。’齐予之放下身段，甚至带上乞求的眼神，‘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在意他。’
　　魏鸣奕沉默不语，静看那双眼睛渐渐染上水汽。
　　见对方无动于衷，齐予之只好另找了个话题，‘出国延期了，过完年我就回首都。’
　　他以为，魏鸣奕至少会问为什么，可是长久地静谧之后，等来的依旧是无声凝视。
　　齐予之用力吸了吸鼻子，某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一并被压回心底，‘麻烦你帮我要个顾昔的银行账号，回头我把钱打给他。’
　　【所以特意来碰一鼻子灰，齐予之你有病吗？】
　　回想齐予之的行径，说不上哪里有问题，但魏鸣奕总觉得有点奇怪。
　　事发之后和吴璟安确认过，三十万原封不动打到了顾昔卡上，向来谨慎的魏鸣奕却没就此打消疑虑。但碍于现在明面上已经和魏家断绝关系，他也不可能去找主家的人去帮忙打探齐家的消息。
　　思来想去只有联系魏家一个信得过的远方表哥帮忙关注齐予之的动向，其他也没什么能做的了。
　　令他意外的是，收假前魏家表哥传来消息，齐予之还真的有病，还是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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