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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盛夏的艳阳,往往让人避之不及。可沈蒲蘅却迫不及待等着它的升起。
太阳出来了,天亮了,所有人都开始忙碌了,ICU的护士开始交班了,她也能进到护士站隔着玻璃看他几眼了。就这几眼,还是教授帮她打了招呼才得到的,沈蒲蘅很是珍惜。
他浑身仪器躺着那,虽然令人心酸,但看着他的胸膛在起伏,监测仪器在波动,她就觉着庆幸。
他还活着……
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沈蒲蘅的眼神太过专注,和她年龄相差不大的护士也不忍心打断她。想着让她多待一会也不碍事,可沈蒲蘅却像定了闹钟一样,一到时间就准时收回眼神。
护士和她说再待一会也不打紧,沈蒲蘅却笑笑摇头。
已经给别人造成麻烦了,不好再得寸进尺。
拖着虚软的身子走出ICU,沈蒲蘅才看到,推着轮椅在外面等着她的不是护工阿姨,而是李南秋。
李南秋推着轮椅走近,沈蒲蘅谢过后坐下。
“现在外面太阳还不是很晒,推你出去走走?”
李南秋提议。
沈蒲蘅思索片刻后,点了头。
沈蒲蘅头上的伤还没好,稍一颠簸就头晕,李南秋推着她到花园树荫下便停了脚。沈蒲蘅坐在轮椅上,李南秋就坐在她身侧的石凳上。看着园子里穿病服遛弯的病人,沈蒲蘅轻声开口:“这几天,真的谢谢你。”
她一通电话,教授就带着师兄师姐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轮流守着她。而他那边,帮着跑上跑下,日夜不阖眼守在ICU外,还有缴费的都是李南秋。
都说患难见真情,沈蒲蘅不止感念教授和师兄师姐,也很感念李南秋。
面对沈蒲蘅的感谢,李南秋轻笑一声:“谢什么,应该的。毕竟我这条命都是他救的。”
沈蒲蘅诧异侧头,李南秋放空眼神,似在回忆:“高中的时候我去海边度假,下雨天突然想去冲浪,结果被卷进浪里不说脚还抽筋了。都快淹死了,是他突然出现给我捞上来的。雨大浪大,拖着我他压根回不到岸边,我都劝他把我丢下,他死活不肯。最后好不容易泳上岸,他自己都快没了半条命。”
沈蒲蘅从不知道他的过往,这也是头一次听人说起,她的神情开始变得专注。
“上岸之后,我还没缓过劲呢,他就走了。我就托人找他,打听了一圈才找到也才知道,他父母在他小的时候出了意外都死在了海里。而他救我那天,刚好是他父母的忌日,他是去祭拜父母才发现的我。
我去了他家,不过没见到他,只见到他奶奶,给他奶奶钱也没要。再见就是在京大了。他比我小两岁,居然和我同届。你不知道,刚进大学的时候他多傲,多目中无人。也就是我,和他有这么一段渊源,平时才能说上几句话。只不过,我和他不是一个专业,和他碰面的机会也不多。
后来有段时间好久不见他,他再来找我时,张口就问我借几十万。我才知道他休学了,因为他奶奶病了。我帮他找过医生,都说他奶奶的病其实已经治不了了。可他还是坚持带着他奶奶找医生,用最好的进口药。
又过了几个月,他突然打电话还了我一部分钱。说他奶奶去世了,不需要用钱了。我赶去闻城奔丧,从邻居嘴巴里才知道,他奶奶去世不是因为生病,而是被他叔叔硬生生气到心脏病发作气死的。”
“丧礼结束后,他让我帮着找他叔叔。你知道吗?那时候我根本没用心帮他。”李南秋顿了顿,看向沈蒲蘅,
“因为我知道,要是真找到了,他肯定会弄死他叔叔。”
“他和奶奶从小相依为命,为了让奶奶多活一天,掏光积蓄、拉下脸借钱,结果奶奶被人活活气死。他靠自己努力考上京大,平时虽然傲却也真心信任师长,结果休学期间,教授不仅占了他的成果,甚至让他的休学成了辍学。说实话,换成我,那时候也会想杀人。”
“我那阵特别担心他,想帮他,他却突然消失了。没他消息的时候,我不是怕他想不开,就是怕他冲动做傻事。好在他没有,没多久就把他教授送上了法庭。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那时候他遇到了你。”
*
窗外艳阳高照,窗内沈蒲蘅坐在病床上发呆。正出神呢,房门突然被叩响。沈蒲蘅转头,就看到宋康走了进来。
沈蒲蘅正正脸色,扯出淡淡笑意:“你今天怎么来了?”
宋康不语,坐下,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她。文件夹里面除了李南秋看过的那份遗嘱,还多了份资料。资料不过一页纸,却列满了吸毒、抢劫、盗窃的罪名。
看着手里的遗嘱和资料,宋康什么都没说,沈蒲蘅的呼吸已经变重。
宋康:“人我已经找到了,我会把人移交给公安,让他们侦查。”
和李南秋对话时不同,面对沈蒲蘅,宋康选择了简略。而这简略的话语,也足够沈蒲蘅印证自己心底的猜测。
有李南秋早上的那一番话在前,再面对这一切,沈蒲蘅很平静。
自己的母亲都能给活活气死,一个侄子又算得了什么?
沈蒲蘅抬头:“移交公安前,我能见他一面吗?”
这话让宋康愣住,李南秋听了更是直接跳脚:“她还带着伤!去见那个人渣干什么?万一出了好歹,谁负责?”
宋康:“我说服不了她。”
李南秋翻了个白眼,只能自己去找了沈蒲蘅,可沈蒲蘅还是那句话:“我要去见他。”
语调坚决,眼神更是坚定。
李南秋抓耳挠腮:“等陈青野醒了,我非得被他弄死不可。”
怕归怕,李南秋还是选择了妥协。
*
沈蒲蘅锁骨骨折,穿不上别的衣服,只能穿着病号服坐上李南秋的车。一路上她都很沉默,只紧紧抓着手里的包。李南秋从后视镜看她,越看越后悔。
早知道就不跟她说那些过往,也不该让宋康见她。陈青野把她护得那么好,她年纪小,身边的环境又纯粹,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本不该让她面对。
开到半路,李南秋甚至有调头回去的冲动,可沈蒲蘅像是察觉到了,对着后视镜微微一笑:“我真的没事。”
李南秋带着沈蒲蘅缓慢开车,宋康则先行一步清了场。
从澜庭后门而进,就是园林。也就是李南秋上次见宋康所在的中式庭院区域。漫步在其中,沈蒲蘅压根不知道前头就是京城有名的销金窟香艳地。
迈进庭院,沈蒲蘅一眼就看到了廊下被捆跪着的人。
虽然人被黑巾捂了眼,可沈蒲蘅还是认清了。用冰冷语调拒签他手术的人,她死都忘不了。
沈蒲蘅一步步走近,李南秋亦步亦趋跟着,视线牢牢锁在她身上,一时也猜不透她要做什么。
四下寂静,只剩脚步声,这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被捆着的男人开始不安:“你们到底是谁?快放了我!这是绑架,是犯法的!”
男人叫嚣不断,在场的人却都一脸冷漠。尤其是沈蒲蘅,一向温柔的眉眼此时格外冷。
一步一步,在距离人两步之外她顿住了脚步。
定住脚步后,她先是上下扫视了眼跪在眼前的人,然后抿了抿唇,用左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包后,抬起,再抡下。
清脆金属碰撞声混着重物砸头的闷响后,是一声惨叫。
第一下落下,第二下、第三下似乎也就顺手了。
宽阔的庭院里,穿病号服、吊着一只手的纤细身影,面无表情狠狠抡三下包,每一下都伴着一声惨叫,随着惨叫,艳红鲜血流出。
突如其来的场景,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反应过来后,宋康是惊诧,李南秋则是直接爆了粗口:“我草!”
而亲眼看着鲜血从眼前之人额头流出,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再滴落到地上的沈蒲蘅,面无表情转过了身。一言不发顺着来时路往出走。
李南秋左右看看,神都还没归位,就急忙追了上去。
一路追出庭院,李南秋想伸手让她走慢点。可当指尖快要碰到人了,又慌忙收了回来。
“弟妹,慢点走,你头上的伤还没好。”
话落,走在前头的人果然放满了脚步。李南秋借机跨前一步,刚走到沈蒲蘅身侧,他就听到吸鼻子的声音。他侧头看,刚刚还满脸冰冷的人,此时泪流满面。
李南秋急了:“怎么了?是不是没打够,要不现在就回去再打两下。”
沈蒲蘅摇头:“没事,走吧。”
来的路上,沈蒲蘅一路沉默。回去的路上,她依旧不语,只是脸上还多了泪。李南秋不敢吱声,只能放慢车速,慢慢开。
回到医院停车场的时候,李南秋再看后视镜,后座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哭睡着了。李南秋扭头,看看她,再看看放在她身侧的包。
伸手,小心翼翼地勾过包,刚一入手李南秋就觉得沉甸甸的。拿到手一看,包角还沾着新鲜的血迹,再拉开拉链,里面只有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的则是满满一袋崭新的硬币。
李南秋看着那一袋硬币,再回头看了看熟睡的人,愣了半天,只吐出一个字:“靠!”
与此同时,清雅的庭院,被捆着的人不见了,滴落在廊下的鲜血也消失了,只有宋康站在庭中。
宋康拨了一个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
“怎么了?是阿蘅出什么事了吗?”
宋康:“不是,只是想告诉你。她很好。”
“那就好,这几天我担心死了……”
这一通电话打的格外的久,大多是电话那人的人叽叽喳喳说着,宋康噙着淡笑听着。直到一道黑色身影迈入,宋康才挂断电话。
“二哥,你怎么来了?”
“刚才穿病号服的,是哪家的?”来人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探究和兴味。
“哪家的都不是。”宋康顿了顿,“她已经有男朋友了,二哥别想了。”
“是吗?”来人轻轻叹了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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