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眼食

　　茱萸心知没有急事，江潮不轻易联系，她接了电话，江潮先问她方不方便，才说：“我也是没法子了，硬着头皮问问你。我妈先前有个学生住进了市人民医院，听说现在就在重症监护室。是个和咱们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当老师的，为了救学生才受重伤。医生说后续不好治，求到了我们家。”

　　再问下去，竟然就是今日会诊的病人。江潮还说：“我妈已经发动关系募捐了，钱这方面我们尽量想办法吧，我一边还打听医保有没有政策可见减免些。”茱萸来回踱步，说：“我也很同情她，只是今天我是代替主任来的，做不得主。这样，你先让阿姨想法找人说情，不拘是哪个科室的，同我们急诊科的张主任打个招呼。”

　　之后，她和大主任说：“我看病人很重，但年纪不大，情况还可以，家属治疗意愿也很强烈，受伤的原因是见义勇为，当地群众还是比较关心的。”那头说：“那你和家属谈清楚，我们尽力而为，但不能保证预后满意。本来嘛，他们就想推给我们一附院，你又年轻，都把你架上去，下不来了。”

　　茱萸得了批准，爽爽快快当众应承了，众人都喜笑颜开。她逗留到最后，和主管医生详细沟通病情，又温声细语同病人的妈妈谈了半个多小时。这时候，大主任通知她：“既然同意了转院，就辛苦你带病人上来吧。领导和我打了电话，咱们也别耽误了，亲自转院也显得重视。”

　　当地医院忙不迭通知家属办手续，少不得收拾一番，一面安排茱萸在宿舍休息。她躺在床铺上，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半，抽空问了陈晏一件小事，他帮了忙，说：“你瞧，咱俩兜兜转转的，都在老地方打转。”“鬼扯。”“真的，九华县就是齐山市下属。”茱萸笑说：“难怪是江潮的熟人呢，都是乡里乡亲的。”

　　她小睡了一个多小时，精神好多了，随病人一起回到医院，已经是晚上了。陈晏教她稍等，他来探望姑父，顺路捎她回去。茱萸说：“你这是点我呢，巴巴地打到了门口，还有什么理由不去。”他喜不自胜，细细同林雪青夫妻交代了。林朝君送他下楼，一边挖苦：“表哥贵人多忘事，当初教育我谁只是‘下限’，怕不是故意泼我冷水呢。”陈晏厚颜说：“嗐，你大人大量，我那时年纪轻，口没遮拦。”

　　兄弟俩路过停车场，兵分两路，林朝君回家去了。茱萸换好便服出来，同他一块儿去住院大楼。陈晏熟门熟路地带到病房，这是一个大套间，姑妈有事走开了。他来到卧房门口，听到细微的爆裂声，敲了敲门，叫了声姑父，这才进去。

　　他的姑父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口里说来得真快，一面站起来，林雪青杀进来逮了个正着：“你手里的是什么？不是文玩核桃吗，还能吃？”他们到茶几上有零碎的核桃，分明是吃的纸片核桃。林雪青抱怨道：“你姑父了不起啦，医生交代忌口，他千方百计偷吃。”姑父说：“我试吃一点儿，要是好吃，待会儿让他们带回去。”

　　两人调侃过后，和茱萸寒暄，说些没要紧的客套话，再当面嘱咐陈晏：“你平日是个工作狂，也得上心个人问题，古人的诗句写得好，‘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家人要的是陪伴，不是光鲜亮丽的身份。”陈晏忙不迭点头称是。闲话一会儿，两人告辞。

　　都已经吃过晚饭，他说：“买些水果零食回去随便吃吃也好。”茱萸觉得太贵了，带他去糖水铺，买了两份带回去。她洗了澡，靠着四脚蛇织围巾，他热了甜品，端到房里，黏黏糊糊陪坐在她旁边。茱萸说：“你没事就去找事做，晃来晃去，烦人。”他扯了扯她的红棉袄袖口：“你没听今天长辈教育我要多陪伴，省得你……”

　　她坐直了，抽出袖子，斜了他一眼，手上依旧一针又一针钩着：“亏你当个什么长，听不懂别人的话么？人家哪是这个意思。”他疑惑道：“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又是什么意思？”茱萸拧过身子：“懒得说。”他挤开四脚蛇，挪过来，双手扒拉她不依不饶起来。

　　恰好茱萸的电话响了，她推开陈晏，坐到沙发上说话。回房间和他说下周出差。他兀自叽叽咕咕抱怨她这阵子醉心工作，同甄妙果打得火热。她放下织针，轻轻蹬了他一脚，悠悠闲闲享用打包回来的牛奶蛋糊助眠。陈晏转身搓圆压扁的四脚蛇脑壳，问她几点动身去机场。她有一搭没一搭答话，他认定是她懒怠外出，笑说：“要不我请假陪你。”茱萸拿木头织针戳他一下，怪他不着边际。

　　他俩闲话的功夫，陈父冷不丁打过来一个电话，陈晏猜想他要说什么机密，忙忙溜到书房接旨。半晌说完了，径直去洗手间洗漱，仔仔细细端详一番脸色没有不虞，才轻轻松松去歇息。等过了两天过冬至，他回家拿阿姨包的饺子，遇到林宜钗，她叹气道：“楚家听说能找的人都找了，要不是你姑父实在不便打扰，他们肯定也求上门了。”

　　楚家尽管不是老亲，但同个圈子，沾亲带故的比比皆是，陈家于公于私都不会介入，陈金城教儿子不可外传，陈晏就没有说破，听母亲感慨完，又慢慢说道父亲不怎么满意自己找的对象。林宜钗说：“你父亲从来只对前途上心——”陈晏接口：“这段日子是我松懈了，不太用功。”

　　林宜钗笑说：“你听我说，你父亲一门心思攀附，你上不上进，他都能找出不是。”陈晏忙说：“妈，你这句话有点过分了。”她冷笑一声：“哦，你既然要当大孝子，那就请赶紧分手，找个门当户对的媳妇是正经。”他赔笑说：“难不成非要得罪爸爸，好妈妈，你就当疼我了，告诉我怎么办。”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