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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南宫月夜颤抖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向大门口走去。
南宫春深看着他的背影,面色惨白,双手发抖。
齐王走进来了,他身边站着一男一女,像是两把锋锐无匹的剑。
男的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然而目光锐利,神态漠然,给人的感觉竟有四五十岁,身上弥漫着一股强大的杀气,手上拿着两把暗红色的小刀。
那是东方小小。
东方小小天下杀手榜排名第二,天下神医榜上排名第二。他那两把暗红的小刀,叫做“鬼眼”。
南宫春深的目光转向另外那个女的时,脸色一沉。
南宫细细。
南宫细细排行第三。
如今,她连打过第三都有些困难,何况再加上一个第二。
事实上,她前段时间连第四都没有打过。
这样的两个人站在齐王身边。
然后,她又看见了还有一个人站得远一些。
宇文卿。
宇文卿眼下乌青,像是好几天都没睡好觉。
南宫春深于是放弃了动手的打算,对付他们当然没有问题,可是她不能同时杀掉他们和齐王,以及齐王身边的一大堆侍卫。
但是,她必须要救出南宫月夜。
于是,当齐王进来的时候,她跪下去,行了个大礼:
“罪奴南宫春深,叩见大齐天王陛下。”
唰唰几声,侍卫们拔剑出鞘,那两位高手也紧紧看着她,齐王伸手阻止了他们,有些诧异地问道:“是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南宫春深慢慢稳定了心神,看着眼前的男子,把他的模样深深记在了心里。
齐王三十许年纪,高大魁梧,威仪俊伟,颇有明君气度。褐色皮肤略有些粗糙,唇上有两撇短须,修剪得很整齐。
南宫春深拿出了一本《金刚经注解》。
“启禀齐王,罪民曾被封为繁昌公主,得知我弟南宫月夜在此侍奉陛下,不胜荣幸之至。”
春深尽量做出一副感激的模样,恳求道:“罪臣也想留在陛下身边侍奉。这是罪臣献给陛下的礼物。”
齐王看着那本《金刚经注解》,伸手拿过来,翻了几页,点点头:“这本书不错啊!谁写的?”
旁边的宇文卿已经上前几步阻拦道:“陛下,此女心机叵测,万万不可留在宫中。恐对陛下有害。”
他的语气是那样强烈,强烈到春深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不想要她进宫,不仅仅是为了齐王,也似乎是为了他自己。
但是,这么可能?
南宫春深的目光落在宇文卿脸上,他依旧清隽高华,只是唇色比往日更红了几分,带上了几分艳色,显得他有了几分人气。
春深懒得理他,继续神神秘秘地说道:“是罪奴机缘巧合之下,得遇世外高人所赠。”
齐王上下打量着南宫春深,看着她那微圆的脸,还有双下巴,心想姑娘你要是瘦下来兴许还能看。
但是,现在……她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齐王于是摇了摇头,婉拒道:“这宫里的位分,都已经满了,你留下来恐怕委屈了你。”
南宫春深非常恳切地说道:“只要能呆在陛下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宇文卿铁青着脸,讽刺道:“齐王后宫佳丽如云,陛下岂会看上你这庸脂俗粉,你还是赶紧走吧!”
他的语怎么如此奇怪,南宫细细不由得回头看了他一眼。
每次他和南宫春深处在同一空间,南宫细细就会感受到一种微妙的暧昧。
但是因为身份的对立,南宫细细常常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但是,这一次,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失态……
南宫细细皱了皱眉。
南宫月夜背对着他们,在画纸上勾描着一朵莲花,朱毫沾了胭脂在花瓣上细细描绘,绘出一叶一叶的暗红,像是灰烬。
阳光从地安门外射进来,将殿里的几个人影拉得很长。
良久,齐王脸上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紫宫里缺一个讲经的黄门,不知姑娘可否愿意?”
小黄门就是御前太监。
可是,她是个女子。
这分明带着一种羞辱,而且是一种试探。
但是对于南宫春深来说,这是绝好的机会。
齐王尚佛。
讲经的小黄门自然可以经常和齐王在一起。
南宫春深急忙做出欣喜若狂的模样,磕头道:“谢陛下隆恩。”
宇文卿再次阻拦,声音已经有些嘶哑:“陛下,万万不可,这南宫世家的人都是别有用心之徒,陛下千万要小心。”
南宫春深仰望着齐王,庄重地说道:“陛下,这本《金刚经注解》乃是一位世外高人所注。奴婢看了一次,惊为天人。珍藏多年,一直未能找到与之相配的主人。如今,见到大齐天王陛下,才知这本书非陛下莫属。”
齐王笑了起来,看着左右道:“这张巧嘴……啧啧。都是宋人,怎么南宫城就这么老实巴交的,到处受欺负。”
南宫春深听见他亲热地称呼五叔南宫城,不由心中一动,五叔果然深得齐王信重。
又想到宇文卿必然也不会放过五叔,以后,有机会当会一会五叔。
然后,齐王又看着南宫春深,朗笑道:“你以后多和你五叔来往,也磨磨他那性子,别老是那么耿直,朕也不能时时护着他。”
齐王将《金刚经注解》翻了几页,渐渐痴迷,如此看了一宿,竟然破天荒的没有找南宫月夜侍奉。
第二日,齐王竟然带着那书去上朝,被宇文卿发现了,抓住机会说了他几句,齐王有些惭愧,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和他吵架,并暗自决定以后还是下朝以后再看闲书,免得吵不过那臭不要脸的。
近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楼兰也收复了,只剩下燕国、蜀国和大宛等小国。
在朝堂上,敢和宇文卿争吵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或明或暗地换了阵营。坚持立场的人都保持沉默。
于是,朝堂上敢和他吵架的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是齐王幼弟广平王元雅。
一个是清名在外的清流代表御史左宗正。
但是,元雅常年在灞上练兵,半个月才回来一次。因此,也只能半个月和他吵一次。
而左宗正经常在外调查民情,风闻奏事,收集一大堆舆论民声,攒够了几个月以后,一次性地送份大礼到朝中,和宇文卿吵架的时候有理有据。
左御史六十多岁年纪了,天天卯着劲上奏权贵权臣,恨不得背着棺材当面骂君,一心想学千古名臣,死后名垂青史。
倒是令宇文卿十分头疼。
因此,大部分时候,朝堂上只有宇文卿一个人在说话,除了在朝堂上汇报了一下关中地区的经济情况,以及官员们的考核情况以外,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因此朝堂上常常冷场,其他人都沉默,时不时有人出来表示附和赞同。
齐王对独大的局面表面上很不满意,其实心底里高兴地不得了,觉得以后再也不用听那一大堆宗亲们的训诫,十分地清净。
于是,他就有机会多关心一下后宫的美人们,慰藉她们的寂寞;还有机会出去微服暗访民间疾苦,倾听他们的呼声;甚至,还有机会玩一玩蹴鞠,锻炼一下身体。
每每上朝,看见宇文卿发青的眼圈,就微微有些愧疚,又有些撂了挑子看人接盘的感觉,非常地惬意。
总的来说,自从宇文卿来了以后,他从一个随时可能掉脑袋的王爷变成了如今江山稳固的一国之君,每每想到此处,元启对就对宇文卿非常满意,非常非常满意。
然而,宇文卿近来却有些烦他。
应该是自从南宫城投降以后,就很烦他了。
私底下,宇文卿总是重复着那同样一个话题,那就是南宫城、吕兆等降臣,以及先帝元生和前清河王元法的亲族子弟都有异心,应该尽早铲除。
然而,齐王每当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要么佯装耳聋,要么拉住宇文卿的手叹息:“文卿说的这些道理,朕不是不懂,可是朕如果把他们杀了,世人会说朕残忍无情,而且,以后天下其他英雄怎么敢来投奔朕?”
齐王十分看着自己的形象,为了面子好看,他会愿意做很多事情。
***
燕国。
邺城西郊的一个庄园里。
庄园没有名字,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点,就是一座寻常的中等官员的宅子。
宅子六进六出,院子中间有一座假山。
咔嚓,极细微的一声响起,假山中间打开了一扇门。
铁公鸡被蒙着眼睛,进了假山,在黑暗中走了三百六十八步,下了一百六十九个台阶,又向左走了二百三十七步,再下了三十六个台阶,最后停住了。
蒙眼的罩子被解开,他不敢睁眼,闭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
他不由眼前一亮。
这是一座地下花园。
地板和墙壁上都画着山水图案,密室中间有一座亭子,亭子下还有一带水。
亭子里坐着一个女子,只能看见背影。
披着一袭紫色貂皮大衣,脖子上围着一圈狐狸尾巴,她虽然坐着,但是铁公鸡也可以看出她很高。
密室内无第三人。
铁公鸡觉得有些微微的窘,凝睇她良久,想不到浮月楼楼主竟然是个女子,然而又想起阿春,不由也觉正常。
他略微整肃了衣冠,才敛衽而拜道:“在下南宫世家子,久仰浮月楼楼主威名,特来拜会。”
女子将玉勺放进碗里,微微转过脸来。
看不清容颜,只能感觉五月的薰风里,有一千种鲜妍刹那盛放流转,室内也变得鲜活起来。
女子略略点头,声音不怒自威:“南宫世家子不在南宋,来邺城所为何事?”
只要是个正常人,就知道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不会戳人痛处。
铁公鸡有些不高兴了,没想到这女子看着挺美挺有风情,怎么说起话来,就这么尖酸刻薄?
但是,他是来求人的,哪有求人还要要求别人态度好的?
铁公鸡往前走了两步,极痛切地陈述道:“在下此次前来,是给贵国报喜来了。”
说完,他停住不说,只看着楼主。
楼主依然一动不动,继续喂鱼,也不接他的话。
这就有点尴尬了。
铁公鸡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众所周知,齐国为天下第一强国,齐国志在吞并天下,统一四海。如今,宋既亡,楼兰已灭,北方诸国已被一一荡平。燕国的亡国之危,迫在眉睫。楼主应该与我们联起手来,共御虎狼之齐也。”
两国有共同敌人,结盟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
可惜,这位楼主偏要摆个架子,也不知是何用意?
铁公鸡一口气说完这段话,言辞恳切,分析利弊,自以为大都督应该给个梯子,然后两国顺利结盟。
虽然,他知道燕国内部□□势复杂,南北士族和皇室相互争斗,又相互牵制的局势;也知道现在是温大将军把持朝政。
但是,在亡国危机之前,应该停止内乱,团结一致,共御外敌。就算是温大将军,也应该明白,一旦亡国了,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来之前,已经调查清楚了。
现在燕国的政局,还算稳定。
燕国的门阀世家拥有可以与皇室和温仁安相抗衡的力量,而玉郎身为北方世家领袖,其力量不可小觑。又因为他才华横溢,风度出众,得到了南方士族的欣赏。再加上他外甥女是皇后。
最重要的是,温仁安也对他非常欣赏。
在整个燕国,唯有玉郎能将三大互相仇视的阵营,四大互不兼容的力量团结起来,达到一种平衡。
如今,燕国南北世家表面上不再互相攻讦;世家隐隐与温仁安相抗衡;皇室与温仁安与世家表面上相安无事,宋国的政局相对稳定了下来。
至少,保持了表面上的某种平衡。
在这种极端复杂的局面下,要维持这种平衡,是极为不易的,也只有璇玑三子之一的玉郎才能做到。
想起玉郎,铁公鸡心里踏实了许多。
楼主不会不给玉郎面子吧?
楼主忽然笑了起来:“结盟是要力量相当,南宋已亡了许久,亡国之人,有何力量?”
铁公鸡有些不高兴了,却只能按下怒气,然后,他拿出一根树枝,轻轻折断:“一根树枝很容易折断。”
然后,又拿出十几根树枝,放在一起,折了几下,没折断。继续说道:“我听说一根树枝很容易折断,若是很多根树枝就不容易折断了。”
然而,砰的一声,他手中的树枝齐齐折断。
楼主依然坐着没动,可是他手中的树枝却已经折断!
这是怎样惊人的武功?
楼主微笑起来:“还是很容易就断了呀!”
然后,她舀起一勺鱼食,翻转勺子,鱼食落在水中,鱼儿蜂拥着抢食。她垂目看着,像是室内只有她一个人。
然后,她笑道:“你这个比喻错了。几根树枝捆在一起,自然很容易断。如果是一堆铁柱绑在一起,自然就不容易断了。”
她的笑声在密室里轻轻荡漾,像风掠过春山,树叶簌簌。
铁公鸡就有些生气了,摆谱也要有个限度吧?还嘲讽他家没有实力。
铁公鸡深吸一口气,依然克制而又不失矜持地说道:“在下老家有一句民谣,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大宋本是南方强国,南宫世家世豪江东,经营八代,如今虽然亡国了,但是力量尚在,只待时机,必然一呼百应,应者云集。”
然后,他看着女子,认真地提醒道:“唇亡齿寒的道理,想必楼主也很明白。如今,齐国即将统一北方。北方统一以后,下一步,就是燕国。楼主,难道不想早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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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 3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