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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商业街开业第一天，众人都远远站在街道尽头那儿观望着，不敢入内。
即便有人进去，也是因为走这条路能快点回到家——这就要得益于鹿尧在少府帮助下，千挑万选了一条四通八达，能连接各市，处于中心地段的位置。
那用红绳扎着右髻的商贩乐呵呵的抱着两大匹素布、提着一包油纸出来，便走还跟周围的人说：“你们先别进去，里面啥也没收拾好呢，等明儿收拾好了你们再进去啊。”
走过去的巡卫听到这话又退了回来，呵斥他：“若是没有收拾好，你手里买的东西是怎么来的？”
又瞥眼看见他袖中露出来的一角红色，警告道：“入驻期间惹是生非，都是会被踢出商业街，不仅不能踏足，更不能来商业街购买任何东西，管好自己的嘴巴吧！”
那商贩脸色一白，求饶道：“军爷，我就是和他们看玩笑，没有造谣。”
见军爷不仅没有一分动容，还要唤其他军爷过来，商贩急了，将怀里拿着的油纸包递给周围围观的人：“街道中心有开业活动，每户都能去领一包牛肉，家里有小孩儿的，带着小孩儿前去多给一两，这就是我领的牛肉。”
被动接过油纸包的老人迟疑着掀开了油纸包一角，一股浓郁的肉香瞬间冲破油纸的包裹，顺着风飘向围观的人群，吞咽之声此起彼伏。
“这当真是领的？”老人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的颤音。
他这辈子马上就活到头了，这辈子见过荤腥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更别说这么大包实打实的牛肉了。
商贩注意到巡卫蹙眉，急得真哭了，直接把那牛肉包好塞到老者怀里了：“大爷，巡卫在这儿呢，我怎么敢骗您？实在不信，这牛肉我给您了，您受累进里面瞅瞅，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可以领牛肉？”
巡卫不满道：“你没有仔细听讲吗？还有一条规定是家里有人有人当兵，无论是爷还是儿，都可以去免费领一大包牛肉？”
商贩一拍脑袋，哎呀一声：“我怎么忘了这事儿，你们……诶，人呢？”
商贩抬头，视线中只能看到大家四散离去的背影，有人往外面走着，喊着自家孩子的名字，有人则是回家取朝廷下发的授爵文书。
等人都走完了，商贩一改脸上的焦灼急切之意，将手中的布匹扔给了那巡卫。
巡卫也不复方才严厉呵斥之色，满脸堆着笑：“巡卫长，您演技真好，看的我都不自觉带入角色了。”
“废话。”扮演成商贩的巡卫长直起腰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演技要是不好会被国师大人选中，赋予这么重要的使命吗？”
“是是是。”
“行了，赶紧领人去街道中心看看，千万警惕，别出现国师大人说的踩踏事件。”巡卫长匆匆道，“我把衣服换了就过去。”
“是！”
街道中心。
李三叶看着排成长队来领自家牛肉的人们，晕头昏脑，好似没有睡醒在做梦一般。
“喂，让你留下来是帮忙包牛肉的，再发呆就不给你结工钱了啊！”一旁手都包出残影的巡卫有些生气，“没看见这儿都忙成什么样子了吗！”
李三叶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惊得巡卫赶紧站起身来摆手：“我可没胁迫他，没让他打自己！”
换了衣服而来的巡卫长远远瞧见了这一幕，冲着就跑上前来：“怎么回事儿！”
李三叶恍惚看着面前问自己怎么回事儿，好似要给自己撑腰的军爷，声音小的像蚊子：“我，我只是觉得今天过得太……太梦幻了。”
他看向同样暗暗掐自己的百姓，道：“我一开始以为这牛您是不会给我钱了，被征用了……”
巡卫长眼睛刀子一样的扎到了负责此事的巡卫身上，巡卫吓得赶紧指着李三叶胸前鼓鼓囊囊的衣襟：“巡卫长，钱我一早就给他了！”
李三叶也看出来巡卫长误会了，赶忙解释：“是，钱给我了。”
他捂着钱，小心翼翼道：“我就是觉得有点儿不真实，害怕自己在做梦，所以打了自己一巴掌。”
巡卫长听了这话面色才好了一些，巡卫也如同活了过来，大口喘着气。
李三叶正疑惑这位军爷为什么这么紧张，就听巡卫长道：“巡卫中若是有人利用权利私昧钱财，一律杖毙。”
“杖毙？这惩罚也太严厉了吧。”
“军中的责罚都没有这么重。”
“我进来前看到左边那儿挂了一个牌子，好像写的就是这些事情。”那人指了一下左后方的木牌，在后面的排队的人刚好能看到，便一窝蜂的凑了上去。
“这字儿你们有人认识吗？”
众人四处看去，愣是没找到一个识字儿的。
正纳闷呢，巡卫长的话又从前面传了过来——这竟然是国师和李斯大人共创的新字体。
“我们都不认识字儿，把这个木牌挂这儿也看不懂啊。”
“巡卫长说了，会专门派一个先生，每隔半个时辰给我们念一次，说是就算看不懂，听也该听懂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会念了，到时候也就认识字了。”
“学字儿干嘛啊，又不能吃……没事儿找事儿。”
“你不愿意学不代表别人不愿意学，去去，你不想学去后面排队去。”
“凭啥，我先来的我凭啥往后排，你是不是想把牛肉领完，让我没有肉可吃！”
“你——”
“行了行了，别吵了，巡卫长可说了，凡是吵闹者，无论有没有错，统一赶出去，半年内不得再踏入商业街一步。”
此话一出，两人皆沉默了。
一个是想学新字，一个是想领牛肉。
李三叶胸前沉甸甸的，手上的动作却是越来越快，包牛肉的速度是其他巡卫的三倍不止。
有了这钱，今年冬天就不用担心挨冻挨饿，可以舒舒服服的度过了！
从晨时分到下午太阳准备落山，牛肉终于分完，李三叶牢牢护着怀中钱财往外走去。
他满心想着回家给妻女看自己卖牛肉赚到的钱，盘算着能多做几件新衣服穿，小姑娘都喜欢花样多的布，倒时候他去扯两匹出来……嗯？是煮牛肉的味，大家这么快就把牛肉煮了吗？
李三叶皱了皱鼻子，嗅着味道抬头一看，竟然是个专门卖食品的铺子。
铺子前面围着不少人，腾腾热气裹着肉香、菜香飘得老远，连路过的黄狗都蹲在一旁，吐着舌头不肯走。
李三叶连咽了好几口唾沫，愣是没移动脚往家的方向走。
他挤进人群，凑到最前面。
只见其灶上摆着一口硕大的铁锅，锅里翻滚着琥珀色的汤底，数十根竹签插着各式食材在汤中沉浮。
李三叶一眼就看到四个大大的新字——免费领取。
他灵光一闪而过，高声问了句：“这肉不会是从街道管理中心领取的吧？”
那灶台前的师傅高声应了：“是巡卫长送过来的，这锅里的是萝卜牛肉，还有肉丸子，用的是国师身边婢女传出来的秘方做的吃食，仅今天免费，要尝的快来尝尝。”
“诶，我认识你，你是这牛的主人吧。”师傅挖了一大勺子牛肉放进木碗里，用另外一个木盖严丝合缝的扣了上去，“正好你来了，也不用我去送了，这是巡卫长叮嘱的，让你带回家给妻女吃。”
李三叶惊讶，巡卫长怎么对他家里这么了解？是不是他家里犯什么事儿了，早被军爷盯上了……
他正胡思乱想着，木碗递到了手里，热乎乎的温度扰乱了所有的想法，肉香猛地往他鼻子里钻，而且闻着这味道，像是放了盐？
李三叶没忍住，打开木碗尝了一口，咸香的味道差点让他连同自己的舌头也吞进肚子里。
“这这……”
“这里面放了盐。”一个妇人从他身边走过，看着他惊奇的模样，好心解释，“商业街所有的食物都放盐了，巡卫说了，人吃了盐有力气，每月都能来这儿买盐，或者是喝点免费的汤水。”
“汤水？放了盐的吗？”李三叶追问。
“应该是，具体是什么我也没瞧见，去迟了！”她十分懊悔，“就不该去喊芳儿的，不然我就能尝到了！”
李三叶大为震惊，一手护着钱财，一手端着木碗，往家里跑去。
一进门，他就大声吵吵着：“搬家，搬家，咱们去城里住着！”
妻子正在院子中洗衣服，闻言抬头：“你惹事儿了？”
李三叶将自己今日的遭遇一一告知，兴奋无比的收拾着东西，扬言现在就要往城内搬。
他妻子擦了擦手上前，探着李三叶的额头，疑惑道：“这也没发热啊，怎么还做起梦来了？”
“哎呀，我没看玩笑，你看这是什么？”李三叶打开木碗，女儿闻到香味嗖的一下从树丛里蹿了出来。
“阿爷，你该不会是卖不完肉，自己煮了吧？”女儿泪眼花花，那牛从小陪她玩，可以说是她最好的朋友，“阿爷，你答应过我，咱们不吃小草。”
小草，是牛的名字。
李三叶心虚的别过眼，哄道：“这不是小草，这是商业街免费发放的牛肉，你尝尝，绝对不是小草的味道。”
“真哒？”
“真的！”李三叶用力点头，抢在女儿把肉吃完前拣了两块最大的给妻子。
对上妻子不赞同的目光，李三叶小声嘀咕道：“闺女又没吃过小草什么味道，放心吧，她吃不出来有什么不对。”
眼见妻子要反驳自己，李三叶赶忙把肉塞进了她嘴里：“你先吃了再说。”
咸咸的味道让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紧接着她就听见女儿清脆响亮的声音——“阿爷，小草还有吗！我们把小草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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