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别拒绝我

　　周褚回到学校后才发现宿舍换了，他们不住混合宿舍，而是回到了班级宿舍。

　　他来晚了，原以为要去别的宿舍住，才知道他同桌已经帮他订好了床位。

　　他们两个人平时感情还是可以，偶尔一起约着打球，就是不在一个宿舍，交流少了一点。

　　周褚好好谢了他一把，刚要整理东西就看见林尽和林焕兄弟俩就在门口东张西望，看见他在就走了进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你们俩咋了？”周褚问。

　　林尽徘徊了一会儿一屁股坐到他刚铺好的床上，“褚哥，我听说宋锦琳不读书，过几天好像要跟她姑姑去S市那边打工。”

　　“所以呢？”周褚疑惑地问。

　　“其实我也挺不想读书的，听说外面的世界可漂亮了，我也想去看。”他撇了撇嘴，“你说咱们读书有什么用啊，特别是在这里，上课来的只有十几个人，要不是父母逼着来，估计都走了。”

　　“我也想跟我妈商量下学期就不读了，S市有很多电子厂招人，虽然我未成年，但是可以用我表哥的身份证进去。”林焕的眼睛里蕴含着巨大的期待，说起外面的世界时眼里像发了光似的，充满了憧憬。

　　空气仿佛凝固了，周褚也不说话，低着头，神色异常严肃。

　　两人恍若未觉，继续说：“褚哥，我们知道你跟我们不是一路人，说这些也只是因为咱们是兄弟，我们不想瞒着你，我爸说得对，与其在这里虚度光阴，倒不如出去挣钱补贴家用呢，你就好好读书，咱们村还没出过几个大学生呢。”

　　“都考虑好了？”周褚低声问。

　　“考虑好了，一想到能出去呀，我整个人都轻松了，不用读书真好。”

　　“那时候咱们常联系，你不是想去A吗，就在隔壁，不定咱们还可以聚聚呢。”

　　周褚点头，没挽留他们：“行。”

　　他拍了拍林尽的肩膀，“出去也好好干，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好。”

　　周褚整理好东西就和他们一起出门，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晚上也要上晚自习，路过操场的时候正好碰见江妍和她朋友从外面进来。

　　“周褚。”她惊喜地喊了一声，小跑过来，将手中的奶茶递过来，“好巧呀，你喝奶茶吗？”

　　“接吧接吧，她专门给你买的。”几个女生在后面起哄。

　　“不是，是谢谢你上次给我解的数学题。”她涨红了脸急忙否认，“我没有那个意思。”

　　“谢谢你的好意。”周褚将视线从奶茶上移回来，语气尽量很柔和，“不过我不喜欢喝奶茶。”

　　“啊，没事没事。”江妍红着脸将奶茶收回来。

　　林尽看着几个女生走远了才啧啧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周褚睨了他一眼。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林焕顺势接下来。

　　“再说我打人了。”周褚眉头一扬。

　　“褚哥，我们错了，您大人有大量。”两个人双手抱头求饶。

　　三个人走在不长不短的操场上，球场还有打着篮球挥洒汗水的少年，恣意张扬，朝气蓬勃且有活力，正是这个年纪应有的模样。

　　周褚笑了笑，正色道：“我在学校外面找了份兼职，估计过两年就能攒够钱去A市。”

　　“褚哥，你自己去A市不会害怕吗？要是迷路怎么办？”林焕有些担心，“我就是担心自己到了外面孤身一人的，人生地不熟，迷路怎么办，我可从小就是个路痴。”

　　“会害怕，毕竟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去过外面，不过人都是要有第一次的嘛，现在交通和信息都挺发达的，实在不行找你警察叔叔。”周褚给了他十分实用地建议。

　　“说的我有些放心了，果然警察叔叔才有安全感。”林尽叹慰。

　　三个人边走边聊，此时红日西沉，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西边火红的晚霞已被吞没，黑色慢慢地代替了艳丽的天空。

　　人生有离别周褚很久之前知道了，所以他就早做好了跟每一个人告别的准备，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来的这么快。

　　……

　　晚上老师查完寝，周褚拿出自己的手机输入那个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提示打不通，他无力地放下手机，神色有些难过，只是不再像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偷偷抹眼泪了。

　　没关系的。

　　纪哥哥不接电话，他去找他就可以了。

　　周褚暑假一直做的奶茶兼职，镇上最近也开了一家奶茶，就在他们学校对面，平时学生光顾的比较多，他时间不多，但他有经验，老板是个好心人，让他下课有空过来帮忙就好。

　　自从上了初中的以后，他的学费和住宿费就一直是自己承担，他不影响学习，爸爸妈妈也就没有意见。

　　初二下学期开学林尽和林焕退学出去打工，周褚因着开学没有去送最后一面，来学校前他们还好好聚了一下。

　　在以前经常经常逃课去摘蘑菇汇合的小土坡上，林尽和林焕还偷偷从家里的带了几罐啤酒出来，将一罐递给周褚，“给，从家里偷偷带出来的，味道是辛辣的，不过很刺激。”

　　周褚没拒绝，将啤酒接过拉开易拉罐灌了一口，浓烈的酒味和辛辣刺激着他，让他忍不住呛了一下。

　　“褚哥真爽快。”林尽自己也开了一罐，陌生的感觉让他倒吸一口凉气，“要出去了还挺感概，褚哥我有点舍不得怎么办？”

　　“你决定好了就好。”三个人坐在小土坡上，夜晚的风有些凉，星星像许多年前一样明亮，风吹得人有些惬意。

　　“你说说我也没觉得过去多久啊，怎么就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现在让我再去池塘里捉泥鳅我可做不出来了。”林焕望向不远处的池塘，风吹散了少年额前的碎发，他仿佛也陷入了某种回忆。

　　“可不就是，人都是嗖的一下就长大了。”林尽扬起下巴，唏嘘说：“我前天看到宋锦琳在□□空间官宣有男朋友了。”

　　“很正常 。”周褚点头，反正不读书就嫁人这种事在他们村也不稀奇。

　　“可是褚哥我觉得宋锦琳不读书多半也是因为以前那件事，她每天都挺不好过的，你说那件事对她影响是不是挺大的？”林尽自顾自地说：“我觉得是，上初中之后她整个人也是兢兢业业的，很自卑、敏感。”

　　“你观察还挺仔细的。”周褚低下眼，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不多不多。”林尽慌忙摆手，“以前咱们几个不是玩得挺好得嘛，她以前就是个小辣椒，谁知道现在会这样呢。”

　　“我知道。”周褚缓缓说：“这件事对她影响是挺大的，她没有走出来，你也懂的，咱们村这个年纪结婚的大有人在。”

　　“褚哥说得对，说不定过几年咱们也得挨催婚了。”林焕又灌了自己一罐酒感慨。

　　“别了吧，我还指望娶个自己喜欢的人呢。”

　　“到时候可由不得你，像褚哥这样读书的人才能避免不会被催婚的痛苦。”

　　“像褚哥这样的，肯定得娶一个肤白貌美的。”林尽瘫倒在林焕身上，一罐啤酒喝完了他有些晕乎乎的。

　　周褚难得沉默了，他已经十五岁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宿舍里晚上经常有人看片，被子里发出异常的粗喘声，还有男女混合的□□声。

　　有时候他不想看也被耳濡目染窥见了几分，不过他对这些白花花交缠的两具身体并没有什么感觉，甚至觉得还远远不如小时候那简陋的洗澡间里惊鸿一瞥。

　　三个人没喝多少就各自回家了，林焕扶林尽起来身体还酿酿跄跄地，周褚分别和他们告别，后边穿了林焕不高不低的声音，恰好他能听得见，“周褚，好好读书，下次见。”

　　周褚顿了顿没回头，摆摆手，整个人走得稳稳当当，一点儿也看不出是喝过酒的人。

　　他回刚到家就看见周漾堵在门口，狗鼻子似的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小褚，不得了啊，喝酒了？”

　　“一点点。”周褚没否认。

　　“真好，我们小褚以后也是个能喝酒的大人了。”周漾调笑他。

　　“不喜欢喝酒。”周褚摇头。

　　兄弟俩齐齐沉默了，周漾摸了摸他的头，“喝多酒确实不好，适当喝一点还是可以的。”

　　“你今天不打电话？”周褚转开话题。

　　“不打了不打了，有什么好打的。”周漾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呵。”

　　我信你个鬼了。

　　或许是跟林尽和林焕多谈了事情，少年时期的躁动忍不住了，周褚当晚做梦就梦见了小时候那一截结实纤细的后腰，仿佛一只手就可以握住，还有顺着蝴蝶骨滑下的水珠，带着一丝莫名地吸引力，像给人施了蛊一样，让人情不自禁想从背后舔干它。

　　事实上周褚也这么做了，第二天起来感觉下身一片粘腻，他脸色难看地换下裤子去洗干净，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见那样的场景，甚至、甚至他还亵渎了纪哥哥。

　　想到这里周褚就脸色爆红，他怎么可以是这样子的人呢。

　　所以去学校的时候周褚的脸色一直很难看，周漾以为他怎么了。

　　周褚郁闷着，什么也不肯说，周漾看见今天早上他刚洗的内裤挂在阳台上，心里已经了然，他弟是青春期到了，火气有点大。

　　啧，这就是有男朋友和没男朋友的好处。

　　周褚按部就班地学习着，生活没多大变化，就是和他的同桌杨沅混熟了些，生活多了些乐趣。

　　唯一的变化就是学校觉得四个班太混乱了，照这样下去能上高中的真的不多，可能还会创下历史新低，教导处和老师一拍即合，从每个班抽出前十名组成新的一个“重点班”，争取一点升学率。

　　周褚毫无意外地进了所谓的“重点班”，杨沅成绩没达标，不过他乐观，能说会道，把班主任哄得很舒服，也不介意多塞他一个进去。

　　由此三中第一个重点班就这么潦草的组成了，为了让学生有干劲，有竞争力，班级实行流动制，每次期末考、段考排名倒数后五名的就得重回原来的班级。

　　说有效也还好，都说了是成绩最好的十个，后面混乱的班级还真不一定有人能上得来，不过也不否认会有黑马。

　　重点班的班主任是原来三班的班主任，是个女老师，平时和和蔼蔼的，一发起火来就跟头顶冒了烟似的，一边骂人，一边灌心灵鸡汤。

　　残忍的是迟到的人要交一块钱充当班费，周褚也会因为迟到而交钱，他在外面兼职，不可能每一次都赶得上上课时间。

　　为了这事杨沅没少跟他发牢骚，两个人进了新的班级，同桌和座位都是自己选的，他和杨沅自然而然就又坐到了一块儿。

　　上课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杨沅才一阵风似从外面跑进来，衣服还是胡乱套上的，半边塞在裤子里，不伦不类。

　　从一进门，他就被班长给盯上了，他觉得班长那个笑容跟魔鬼似的，小本本干脆利落地在上面添上他的名字。

　　“这是我这星期第几次了周褚。”杨沅瘫坐在椅子上，显然已经放弃挣扎了。

　　“第五次。”

　　“你几次了？”

　　“四。”

　　杨沅哈哈笑了两声，心里顿时觉得也没那么难受了，“我就知道我们好是兄弟，迟到这种事情还好有你陪我呢。”

　　“你良心不会痛吗？”周褚剜了他一眼。

　　“不会啊。”杨沅很诚实地说，又有些纳闷，“你说每次迟到都要交钱充班费，是不是太过分了，哪有这样的。”

　　“嗯，但或许只有这样才不至于有那么多人迟到。”

　　他们这个重点班虽然说是重点班，但是大家伙在普通班里养出来的，野性可一点都不少，能来上课就不错了，迟到是常态，班主任为了能在课上的学生多一点儿才出此下策。

　　十五六岁的少年知道做错要挨罚，进重点班的多少比普通班听话一点，就算迟到也能乖乖交钱。

　　“不知道下学期我还能不能在这里了。”杨沅犹豫了一会儿说：“虽然吧罚钱这件事情很离谱，但是只有在这个班，我才真正有在教室上课的感觉，仿佛自己真的能考上高中一样，换作在原班，我肯定就自暴自弃了。”

　　“所处的环境本来就会对人有影响，如果自身意志力不够坚定的话很容易迷失自我的。”周褚翻了一页自己写完的试卷，新的一页看了几眼填了一个“B”。

　　“那你就是那种意志力坚定的人咯？”杨沅摇头，似乎觉得这个形容不够恰当，他继续说，“我觉得你特别有自己的主见，很明白自己想做什么，或者要想得到什么，你都会有计划地完成，你和你那两个朋友不一样。”

　　“都一样的，只是追求不一样。”

　　杨沅凑了过来，“那你的追求是什么？”

　　周褚食指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面无表情：“写你的作业，不该问的别问。”

　　“不问就不问。”杨沅揉了揉额头，提醒他，“放晚学有球赛你别忘记了，听说是从别的学校过来的，现在你可是老师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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