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香小夫郎

　　屋子建得快，半个多月就落成了。

　　因着还有几天就过年了，乔迁新居的酒席路青跟何涟商量了一下，挪到年后，也不大办，就请邻里邻居的吃个饭就成。

　　路青在琅州也没有亲人，涟哥儿也没有啥亲戚，他爷和他爹那一辈都是一根独苗，连个叔伯都没有。

　　所以在爹娘去世后，何大鹏跟何涟就是两个小孩互相拉扯着长大的。

　　屋子已经竣工了，何涟跟路青过来打扫，三天后就是除夕了，村里家家户户都开始了大扫除。

　　扫去今年家中的不好和霉运，干干净净的迎接来年的财运福气。

　　何涟怕路青自己一个人冷清，也跟着一起来了这边。

　　毕竟这屋子以后也要成为自己的家，帮着打扫村里人也不会传什么闲话。

　　路青跟何涟前几日上后山的时候，找到了一颗桂花树的树苗。

　　这东西不算少见，后山上面还是挺多的，还有一些果树的幼苗，山上到处都是，也没人要。

　　何涟还是挺喜欢桂花的，开花的时候香的很，老远都能闻见。

　　而且桂花还能打下来做香露和桂花饼，在院子里栽种一棵，看着都有人气些。

　　何涟想种，路青当然没有意见。

　　他自己起了个大早，扛着锄头上后山去把树种挖回来了。

　　那小树不咋高，就到路青胸口的位置，枝叶没啥香味，现在还不是开花的季节。

　　琅州不下雪，树木的叶子也不会掉，就是看着没开花，普普通通的。

　　院子很大很空旷，路青说这以后就是他们的家了，想放什么，种什么，何涟决定就成，他来干力气活儿。

　　何涟乐得不成，这宅子气派，前院进去就是堂屋，两边还有灶屋和两间用来放杂物的屋子。

　　沿着回廊往里走，就能进到后院。

　　后院也有个院子，一共四间屋子，最大的是住屋，路青跟何涟就住那儿。

　　其他三间先闲置着，往后有客人来了可以住下。

　　何涟没见过这样大的宅子，以前去镇上卖东西的时候，路过了大户人家的院门，看着就气派得不成。

　　如今自己也要住进这样气派的宅子里，就跟做梦一样。

　　何涟对这里充满了好奇和期待，每一间屋子他都要走进去仔仔细细的打量。

　　路青就亦步亦趋的跟在何涟后面。

　　主屋是最大的，之前他们在镇上请木匠师傅打造的家具都还没送过来，现在看着空荡荡的有些冷清。

　　“咦？这是啥？”

　　何涟往里走，便见着主屋的最角落，还空出来了一间小屋，地面造了个天井的样式。

　　这个小屋的一角还用光滑的石板围了一圈，砌成了个不大不小的池子。

　　看起来十分怪异，何涟还没见过哪户人家卧房里头还弄个这玩意儿的。

　　路青就在他旁边，闻言便道：“是浴室。”

　　何涟还是不解，看他疑惑的样子，路青又笑道：“就是浴房，沐浴用的。”

　　一般人家浴房都不会建在卧房里，都是空出来一间屋子，专门用来沐浴，这样新奇的东西，何涟还是头一次见。

　　何涟道：“京都的人都爱这样吗？”

　　何涟以为京都的富贵人家都爱这样，把浴房建在卧室里。

　　路青沉吟片刻，笑了，他拉过何涟的手，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不是，是我兄长爱这样，他说这是浴室，建一个在自己屋里方便些。”

　　路青的兄长读书好，也爱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都是些新奇玩意儿，路青很佩服他兄长。

　　他在兄长宅邸中也是有自己的卧房的，那是他兄长和嫂子特意给他留的，路青不回来的时候，也不会有其他人住进去。

　　他的卧房里也有个浴室，到了冷天把热水放在池子里就能泡澡。

　　也有大户人家会用浴桶，但是于江嫌弃那玩意儿太麻烦了，卧房里下人进进出出的不说，就是把水倒了都麻烦。

　　还要搬来搬去的，他不爱其他人进自己跟夫郎的卧房。

　　于是便琢磨着弄了个池子，池子底下有个塞子，拔掉以后水流就会自己流出去，还是很方便的。

　　路青便照着也建了一个，等成亲了，他也能拉着涟哥儿一块儿泡澡，浴桶毕竟太小了，塞不下两个人。

　　他附在何涟耳边低语了两句，何涟被他说的脸涨红，瞪他一眼，骂道：“不正经。”

　　路青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发出阵阵闷笑。

　　何涟见他笑话自己，眉头皱起，脸气鼓鼓的，伸手就去推搡路青。

　　“你不许笑！”

　　“我没笑啊。”

　　路青装做无辜的模样摊了摊手，脸上的笑却止不住，何涟要来打他，路青哈哈笑着擒住了小哥儿的两只手腕。

　　何涟是个小哥儿，没路青高，力气也没他大，还要仰着脸看人。

　　何涟被他笑得更不好意思了，刚刚路青说成亲了要跟他一块儿洗澡。

　　他羞恼，骂他流氓。

　　路青嬉皮笑脸的，擒着何涟的双手稍稍用力，往自己跟前一拉。

　　何涟被他扯得踉跄，撞在路青坚实宽阔的胸口。

　　额头忽然被印下一个温热的啄吻。

　　何涟眼睛一下瞪大了，就像只炸了毛的兔子。

　　“你、路青！你怎么这样！”

　　路青放开他，何涟忙一把捂住自己的额头，就像掩饰什么一样，嫩白的面颊红扑扑的。

　　像个桃子。

　　“你不是说我流氓吗？好涟哥儿，你要是觉得吃亏了，我给你亲回来。”

　　说着他还凑近了弯下腰，视线跟何涟平齐，确保何涟也能亲到自己的额头。

　　何涟哪里好意思，心里是爱的，他喜欢路青跟他这般亲近。

　　但是他们还没成亲呢，何涟总归脸皮薄些，禁不起路青的撩拨。

　　一惹就要炸毛。

　　他又瞪路青一眼，哼了一声，道：“我不理你了。”

　　没两天就是年了，村里家家户户都赶着去镇上买东西，还有人到后山去摘叶子。

　　山上有很多柏树枝和桂叶，每到新年或者家中有人娶妻生子，有啥喜事丧事都要用上这东西。

　　拿红绳扎着百枝桂叶，挂在口上或者堂屋，代表着大吉大利和富贵安康。

　　除夕这天，村里人还要拿来放进锅里烧水洗澡，大家信奉这样的习俗，能洗去身上的晦气，还能带来好运。

　　平日里小娃儿魇着了，或是生了病，老人就会拿百枝桂叶给小娃儿洗澡。

　　保佑家里的小娃儿百毒不侵，富贵安康，平平安安的长大。

　　刘睿也去摘了，虽说他现在自己一个人住在茅草屋里，家徒四壁的好不凄惨。

　　但是总归是过年，这样重要的日子，也要意思意思，图个吉利。

　　幸亏是给路青盖屋做活儿挣了不少银钱，他现在还能填饱自己的肚子。

　　刘睿家里没红绳，林月梅给了他几条，这都是家里常备着的东西，也是知道他如今一个人不容易，能帮上的便帮一些。

　　他正往家门口系百枝桂叶呢，身后老远便有人喊他。

　　刘睿转过身去，看见一个穿着鲜亮棉袄子的妇人由远及近，手里头还挎着个菜篮子。

　　那妇人越走越近，刘睿也认出了来人，是他娘。

　　林桂英受不了刘贵打人，多年前就跑了，后来便嫁给了邻村的屠户，那屠户也是死了婆娘的，没个一儿半女的。

　　经人撮合，便跟林桂英一块儿搭伙过日子了，没两年林桂英便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

　　可把邻里邻居的羡慕坏了，直夸她好福气，是个旺夫的。

　　林桂英别提多长脸了。

　　她日子过得好，便越发的厌恶刘贵，对刘睿这个前头生的孩子也没多少感情。

　　林桂英不是不知道刘贵那畜生不如的东西，连几岁的小娃儿都能下手打，总归是自个儿亲生的，晓得刘睿过得这样惨，心中还是有些心疼的。

　　但也只是心疼而已，她也做不了什么。

　　毕竟她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不可能为了刘睿，连着自己的男人和后头生的两个孩子不要，弄得家里鸡犬不宁，没有安生日子过。

　　只能是过年的时候，回稻花村来看看，给刘睿带点儿吃的用的。

　　也算是全了他们母子的情分了。

　　林桂英从隔壁村过来，走了老远的路，气喘吁吁的。

　　她原本回的是刘贵那老鳖犊子的住处，不成想半路遇见了村里的其他妇人，那些妇人跟她说了，刘睿跟他爹闹翻了。

　　如今搬到后山脚下那处茅草屋住着了。

　　林桂英用袖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抬头张望了一下面前这间又旧又破的屋子，气得破口大骂刘贵那老不死的。

　　“黑了心肝的，他竟把你赶到这种鬼地方来？”

　　怎么说都是亲生的儿子，林桂英也实在是没想到，刘贵能为了做工的银钱，连儿子都不要了。

　　刘睿表情淡淡的，他敷衍的应承了几句。

　　林桂英还在忿忿不平，刘睿却转身回了屋里，那苕帚仔仔细细的扫起地来。

　　他跟林桂英也没什么感情，怨恨谈不上，母子情分也没有多少。

　　她过年的时候过来一趟，刘睿就当是为数不多的客人，东西他也不会拿的，拿了就有牵扯，怎么都说不清。

　　他长大了，能理解林桂英不想跟着刘贵过苦日子。

　　但也只是能理解而已，要他跟林桂英扮演母慈子孝的场面，刘睿实在是做不到。

　　就这样不咸不淡的就行了。

　　等林桂英骂够了，刘睿便给她倒了碗水，让她缓缓。

　　林桂英叹了口气，道：“唉，你出来了也好，不必再受那老不死的窝囊气。来，小睿，娘给你带了鸡蛋，你吃些补补身子。”

　　她掀起盖在篮子上的布，里头真真切切的放着十个鸡蛋，应当是自家养的老母鸡下的。

　　刘睿没要，他直接道：“你带回去吧，我不要这个。”

　　林桂英道：“咋不要啊？这都是娘养的老母鸡下的蛋，你两个弟弟妹妹可爱吃了。”

　　往年林桂英也会带鸡蛋来，有时是些自己种的青菜，刘睿都没要，但是他不要，刘贵却不会不要。

　　林桂英本就厌恶刘贵，每次都是放了东西就走，跟刘睿也说不上几句话。

　　一番推拒，见刘睿是真的不要她的东西，林桂英也没法子，只能叹气。

　　坐了一会儿，跟刘睿说了说话，她便挎着一篮子鸡蛋又走了。

　　刘睿跟她不亲那也没办法，林桂英心里有一些些难受，回村的路上都是苦着脸的。

　　到了稻花村村口的时候，正好瞧见了有卖货郎挑着担子经过，林桂英忙喊住了人。

　　“可有饴糖果子卖？”

　　卖货郎放下担子，擦了擦汗，应道：“有的，您瞧瞧，买点啥？”

　　卖货郎掀开担子上的布，里头东西也多，什么饴糖果子，哥儿女娘爱用的脂粉发带，应有尽有。

　　林桂英瞧了瞧，道：“呦，还有糖葫芦呢？”

　　她花八文钱买了两串糖葫芦，想着给自己两个娃儿尝尝嘴，

　　林桂英把糖葫芦放进自个儿挎着的篮子里，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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