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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琳恩
英语联赛的日子已近在眼前。
十一月中旬的天气依旧任性妄为。前几天还冻得人骨头缝发凉,太阳形同虚设,今天却陡然闷热起来,空气里浮动着躁动的因子。
参赛选手的主班级大多选择去现场观赛,云凌的老师们也极力主张身临其境的效果更佳。高二三班的学生们虽已是“二进宫”,兴奋劲儿却丝毫不减,教室里弥漫着一种即将出征的躁动。
“动作快点!董总在外面等的花儿都谢了!”陈轩斜挎着包,站在教室门口大喊,“琛哥!说你呢!东西带齐没?防暑贴多备几个!别晕在场上了。”
被点名的某人正懒洋洋地往包里塞东西,嘴里含着糖,含糊应道:“带了带了,马上马上。”
尹琛干脆利落地拉上背包拉链,顺手扯了扯旁边闭目养神的贺淮:“走了,黑马。”
贺淮闷哼一声算是回应,伸展了下手臂,目光扫过窗外刺目的阳光,又落在尹琛口袋里露出的冰凉贴包装角。
他抬手从桌上拿起一顶黑色棒球帽,利落地扣在头上,帽檐压的很低,遮住了大半眉眼。接着,他将桌上的相机装进背包,起身跟上。
这顶帽子是他戴余送给他的转学礼物。
贺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相机,上面带着点冬日的凉意。他嘴角轻轻牵动了一下,一个念头清晰又温暖地浮上来:今年,能和琛琛一起过年了。
尹琛和贺淮并肩走出教室,瞬间吸引了走廊上所有目光。同样的校服,穿在他们身上却硬生生穿出了T台秀场的效果,挺拔的身姿和自带的气场,让周围的喧闹都仿佛降噪了几分。
尹琛依旧笑的没心没肺,跟路过的同学插科打诨。贺淮则低着头,沉默的走在他身侧,黑帽压的极低,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他一手插兜,一手随意划着手机屏幕,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校门口,两辆大巴早已等候。一辆载学生,一辆载老师。几位送行的主任和老师围在车边,殷切嘱咐着——
“好好发挥!为云凌争光!”
“放平心态,发挥出最佳水平!”
“等你们凯旋!”
“重在参与,但也努力争取摘冠!”
……
在一片击掌和鼓励声中,一行人陆续上车。
“怎么给我留了个单座?后面还有双人空位吗?”尹琛站在过道前头张望,贺淮紧跟其后。
“就一个位了!你俩谁坐?”后面有人喊道。
董涵指指靠过道的单座:“尹琛你坐前面吧,这靠窗。”
“嗯。”尹琛应声,回头对贺淮道,“那你坐后面?”
贺淮点头:“好。”声音透过帽檐传出,有些沉闷。
他在泽译旁边的空位坐下,泽译瞬间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旁边这人帽檐低垂,抱着手臂,背包搁在腿上抵着前座靠背。整个人像一座沉默的冰山,散发着“别打扰我”的强烈信号。
泽译本想询问题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贺淮平常是这样的吗?
车程漫长,约莫两小时。目的地是熟悉的赛场,住宿则安排在隔壁新建的校区,上次住的是,七八个人挤在同一个房间的景象依旧记忆犹新:睡地板、睡沙发、还有“cos猫头鹰”的……
车厢里异常安静,只有引擎的低鸣和极少数压低的交谈。或许是这份难得的安静,或许是窗外飞逝的风景过于单调乏味,竟没有一个人高声喧哗。
贺淮闭着眼,试图小憩。然而心绪却像窗外乱舞的尘埃,难以平息。过往的碎片在黑暗中翻涌,烦扰着他疲惫的神经。明明身体叫嚣着需要休息,意识却无比清醒。
出发前,董涵给过他们一份参赛名单。尹琛当时随手翻了翻,除了相哲中学多了几个新名字,其他都是老面孔。他不以为意便递给了贺淮。
贺淮翻看着名单,目光精准地钉在一个名字上:徐琳恩。
他盯着那三个字,帽檐下的眼神淡漠的像结了冰,一丝情绪也无。
差点忘了,你也姓徐。
一股强烈的厌烦感涌上心头,他抬手,将帽檐压的更低,几乎要触到鼻梁,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光线。
戴余,你欠我个人情。
杭城的天气阴晴不定,上午九点半的阳光已显毒辣。比赛馆入口处伞花攒动,防晒袖套成了标配。各校旗帜猎猎招展,初次参赛的新生兴奋地东张西望;经验丰富的老手则抓紧最后时间,或翻笔记,或闭目养神,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
云凌的大巴停稳。相较于其他学校的躁动,他们的队伍倒显的平静了些。董涵领着学生们鱼贯而下,目光沉稳。
尹琛和贺淮并肩走在最前,瞬间吸引了无数道视线。好奇、探究、忌惮、艳羡。这对“王炸组合”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金奖,我们势在必得。
“哇,这阵仗……”上次缺席的江景白忍不住咋舌。
旁边参加过的人路过,压低声音对同伴说,语气里带着敬畏:“今年是‘世纪之战’!俩魔王凑一起了!尹琛,活传说;贺淮,去年横空出世的黑马!现在一个队!真他妈刺激。”新人们看去,先是被颜值冲击,随即感受到压迫感,倒吸凉气。
新人们:求放过,新号别搞。
比赛馆内部结构复杂。尹琛轻车熟路,目光掠过熟悉环境,最终停留在某一处一根支撑二楼穹顶的粗大石柱旁。
光影晃动间,仿佛与一年前某个瞬间重叠——那个在阳光下初露锋芒、耀眼的让他移不开视线的身影。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知道。
“在看什么?”贺淮温和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低沉。他顺着尹琛的目光望去。石柱古朴,并无特别。
尹琛转脸,唇角扬起:“没什么,一点旧光影。”他顿了顿,看着贺淮帽檐下明亮的眼睛,又看向前方,最终没说下去。
贺淮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尹琛被阳光勾勒的侧脸上,仿佛看见了那个真正开心的尹琛。
众人抵达云凌专属休息室。稍作休整,董涵便示意安静:“参赛三人现在去报道处核验身份,过完安检后直接去选手区。淘汰赛半小时后开始。”她把赛程表递给尹琛,“时间安排的比较紧,你们倆带带她,手机都交上来。”
三人乖乖上交。贺淮帽檐下的目光掠过尹琛,带着询问:准备好了?
尹琛回以一个“小意思”的眼神。
核验点。
沿途目光如影随形。一位老熟人扬声:“尹琛!这次怎么说?个人赛留口汤喝?”
尹琛毫不客气,连笑容都带着挑衅的意味:“你们目标第四比较实际。至于团体赛,你们只有争银的份。”
对方被噎,目光扫过贺淮,试图在林凌身上找突破口:“口气不小啊,这位新人妹妹,能顶住?”
尹琛挑眉,刚要反击,贺淮已先一步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般的冷冽,清晰的穿透嘈杂:“云凌的人,没有弱者。”帽檐微微抬起,冰冷的视线精准锁定挑衅者,威压如实质。
那人被贺淮的目光刺得一缩,讪讪一笑,偃旗息鼓。
林凌心中猛的震撼了一下: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统治力。
身份核验很快完成。三人走向安检通道,人流密集。就在即将进入安检区时——
“贺淮!”
一个清甜却带着明显急切的女声自身后响起,音量不大,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吸引了附近不少目光。
尹琛和林凌同时回头。
只见几步开外,站着一个娇小的女孩。她穿着相哲中学的校服,扎着精致的双马尾,面容秀丽,怀里紧紧抱着一本厚重的习题册。
她微微喘息着,脸颊泛红,眼神直直的,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看向贺淮。那眼神里有紧张,有委屈,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
贺淮的脚步停下了。他没有立刻回头,但尹琛能明显感觉到,身边人的气场在瞬间变的极其冰冷且厌烦。
在尹琛的认知里,贺淮很少有负面情绪,戴余那事算一次,而这一次却是他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贺淮的厌弃,跟戴余相比那简直小巫见大巫。
追求者?尹琛看到女孩这副模样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他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
贺淮终于缓缓转过身。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明显的下颌和薄唇。
他冰冷着看着徐琳恩。那眼神没有任何温度,只有纯粹的、毫不掩饰的疏离与厌恶。
“有事?”贺淮的声音比刚才对挑衅者时更冷,像淬了寒冰,没有任何称呼,也没有一丝波澜。
徐琳恩被他这种直白的冷漠刺得浑身一颤,抱着习题册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嗫嚅着,但在贺淮的注视下,勇气瞬间溃散。委屈和难堪瞬间涌上眼眶,泪水在里面打转,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求助般地看着此刻同样冷淡的尹琛,又似乎想向贺淮解释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僵在原地,像一株被寒霜打蔫的花。
尹琛将贺淮的冰冷厌烦和徐琳恩的委屈难堪尽收眼底。
贺淮的反应让他稍微松了口气,但女孩那含着泪的眼,以及她看向贺淮时那种混合着委屈和某种执念的目光,却让尹琛越发好奇。这绝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追求者,她和贺淮之间,一定有什么更深的、更麻烦的牵扯。
突然,一个疑问猛的冒上心头:贺淮转学的原因会不会与此有关?
贺淮显然没有耐心再耗下去。在徐琳恩的眼泪即将滚落的瞬间,他极其不耐地蹙了下眉,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碍眼的东西。
他不再看她,而是动作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一把抓住了尹琛的手腕。
那力道不轻,带着一种急于离开此地的迫切,却奇异地没有让尹琛感到被冒犯,反而传递过来一种微妙的安心感——贺淮是和他站在一边的,一直都是。
“走了。”贺淮的声音依旧冷硬,但转向尹琛时,那冰封的眼底似乎裂开了一道极细微的缝隙,泄露出一点安抚的意味。
他拉着尹琛,不再给徐琳恩任何眼神,几乎是半护着尹琛,大步流星地穿过安检门,将身后那片凝固的尴尬、探究和无声的风暴彻底甩开。
林凌无心逗留,赶紧跟上,心中却有不少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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