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屿

　　#32
　　12月寒风凛冽，不太明显的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洒下，昭示着临近中午。

　　“小姐，车里等吧。”
　　黑色宾利轿车旁，老管家从另一边绕来，手举一把防风伞。
　　“不用，她马上出来了。”周屿摆摆手，“我去前面看看。”

　　国宾宾馆是A市接待国级领导的场所，平常也只承接国家级别以上的高级赛事。虽跟城中心新建的很多酒店相比，算不上最豪华，但岁月的痕迹反而更凸显它的高贵。

　　临近铃声敲响，紧闭的大门前已经慢慢有了人潮聚集的趋势。

　　管家满脸忧心忡忡，还欲制止：“大门还没开，小心挤着您。”
　　少女头也不回，“就在这儿，走不远，接到人就过来。”

　　时间一点一滴接近中午，阳光如有实质般增强，照在脸上投下轻柔的影子。

　　“同学，你也等人？”
　　可能门口站的大多是家长，很少有年轻的面孔，一个穿着包臀小裙，妆容精致的女孩试探地走过来问。

　　周屿身着一件黑色大衣，领口稍微敞开，露出里面柔软的高领毛衣，闻言嗯了一声。

　　“我可以和你一块儿等吗？门口都是叔叔阿姨大爷大妈，我一个人站着好尴尬。”

　　周屿略微打量女孩一眼，女孩是同龄人中罕见的漂亮，冬日里也是一副“冻人”风姿，不怪四周总是投来频频打量的目光。

　　周屿会意地扯起唇角，“等男朋友？”
　　女孩眼睛一亮，“你也是？”
　　周屿一愣，笑意淡了些，“不是，我等朋友。”
　　女孩颇有深意地笑，“哦，预备役。”
　　“真不是。”

　　“别装啦，我俩陌生人有啥不好意思的，”借着不认识，女孩更进一步，“你长得还怪好看的，不是在等男朋友就是在等暧昧对象。”
　　周屿眼神一瞥：“夸就夸，啥叫‘怪’好看的。”
　　女孩思考着说，“唔……我也说不上来，但跟我这种好看反正不一样。”

　　原来是只花孔雀。周屿心中冷哼。

　　等待的时间漫长，女孩闲不住，又问：“你哪个学校的？”
　　周屿淡淡道：“不是陌生人吗，我们把这三个字贯彻到底吧。”
　　“哎呀，大家都是美女，交个朋友嘛。”女孩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目光切切：“我最喜欢跟长得好看的人交朋友了。”

　　女孩说着颜狗的话，但也不免暴露清澈和天真，意外地不惹人厌。

　　周屿自诩社交恐怖分子都自愧不如，拗不过她，拿小号点了扫码。

　　在学校避免不了和同学接触，在外她的身份却是周家大小姐，理应低调。

　　扫了码，女生也不急着操作，按灭了手机随意攀谈起来，“我猜你是九中的。”
　　“嗯？”
　　“里面考试的一大半都是九中的。”
　　“那又怎样，你不也不是九中的？”
　　女孩瞪大眼：“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周屿心笑，你要是九中的就该认识我了。

　　“好有意思的人。”女孩牵起唇角，了然道：“摊牌了，我是维尤国际高中的，你呢？”

　　维尤国际高中，享誉国内外的私立国际高中。招收的学生来自全球各地，几乎都是商界政界甚至娱乐圈等顶尖豪门的后代，她来九中前，周哲佑本来打算把她塞进这里。

　　如果二人身份调换，周屿绝对不会问这句话。根据她这么多年玩逻辑解谜的经验，女孩该在自己说出那句反问后就推断出自己是九中人。

　　啧，还是只笨孔雀。

　　玩推理她可是专业的：“你男朋友是九中的？”

　　女孩更震惊了，她连她是不是高中生都还不知道呢，对面就把她老底全揭光了：“你这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九中的却问九中，随便一猜也能联系起其中关窍，可e人女孩的动作和神情实在是都很夸张，周屿两只手揣在怀里，虽一副懒懒样子，还是不免小得意起来。

　　这时，门口有人喊：“快看，有人出来了！”

　　她们并未听到铃声，即便知晓提前交卷不是瑜归亦的作风，可周屿的目光依旧不自觉地跟随。
　　寒风刺骨，零星生长的期待却让她在此刻却终于有了些暖意。

　　光斑大小的身影渐渐放大，是个男生。

　　身边的女孩却激动地握住大门栏杆，当着四周乌压压的一片家长，义无反顾地叫：“亲爱的！”
　　四面八方的家长齐刷刷看过来。

　　周屿还没来得及浑身一颤，看见走近的男生，先震惊了：“公冶泽洋？”

　　这不是他们班那个高冷帅哥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搬出寝室前还听说林依婷暗恋他，可他本人从来不回应自己的感情问题，在学校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高冷学霸人设。

　　公冶泽洋看见她也是一愣，脸立马红了：“周屿？”
　　女孩一下就不爽了：“你俩还认识？”
　　公冶泽洋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同班同学。”

　　面对女生，公冶泽洋万年冰山的眉眼瞬间就柔和下来，周屿偏开头去，又是一阵鸡皮疙瘩。
　　这个公冶泽洋，人前人后反差还挺大。

　　“哦，同班同学啊。”女孩性格直爽，很好哄的样子，拉拉周屿衣角，“刚刚我就觉得你好厉害，果然是九中的。”
　　周姓普遍，女孩也没多想，伸出手：“我叫姬繁星，很高兴认识你。”

　　周屿也伸手，嘴上回：“怪不得一身纪梵希。”
　　心里却想，原来是姬家大小姐，高岭之花也不愧为之沦陷。

　　二人腻歪完，公冶泽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过来，“鄢雨琦她们可能还要等一会儿。”
　　她跟公冶泽洋在班上并不熟，旁边又有女朋友站着，周屿草草结束寒暄：“你们有事就先走吧，周末愉快。”

　　”周末愉快哦小姐姐。“

　　公冶被女孩拉着走远，还是顿了顿，有些犹豫：“对了周屿，我跟繁星的事，能不能请你保密？”
　　周屿不着痕迹瞟姬繁星一眼，女孩停下来，会意一笑：“是我让他保密的。”
　　公冶轻声说，“繁星身份特殊，一时半会儿很难向你解释，但总之……拜托了。”
　　姬繁星笑着拉了拉男生：“我加了小姐姐wx，本来打算之后跟她说的，谁要你自作多情，走啦。”

　　二人走远，姬繁星转过头，指了指手机屏幕，跟周屿比口型：w.x联系。

　　周屿点点头，收回视线，她大概能猜出七八分。

　　姬氏娱乐产业起家，手下掌管业内最火爆的星辰娱乐，操控娱乐圈的半边天，早就听闻姬氏千金有入圈的打算，想来是不想以后被挖出早恋的黑料。
　　豪门的圈子就那么点大，她跟她爸在社交上已经算低调的了，但免不了各行各业的攀附。

　　可像这种家里把饭喂到嘴边，一只脚已经迈入娱乐圈的人，不好端端呆在国内积累名气，怎么还去读国际高中？
　　她来不及深想，就看见远处廊下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屿可能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竟也会像刚刚姬繁星那样，迫切地上前一步，双手紧握住栏杆。

　　·
　　白色小皮鞋踩上迈巴赫侧踏板，顿了顿。

　　男生手指搭在车窗，护住她的头，“怎么了？”

　　“前面那辆宾利。”姬繁星若有所思。

　　公冶捏紧手心，等着女孩的问题，他不了解豪车车型，但也不愿在喜欢的人面前露怯。

　　却听她道，“车牌竟然是五个9诶。”

　　·
　　瑜归亦和鄢雨琦并肩走来，周屿迎上前去。

　　“屿神，这里！”鄢雨琦跟周屿打招呼。

　　考场里暖气充足，又加上长时间的思考和专注，瑜归亦脸上泛着淡淡的粉晕，脱下的外套还挂在手间，只穿了件白色毛衣，勾勒出纤薄的身型。

　　周屿不动声色收回眼，不知道多久开始自己注意起这些了。

　　“考得怎么样，两尊神。”周屿一边问，一边接过瑜归亦递过来喊她拿的外套，抖开，顺手就给她披回肩上。

　　瑜归亦：“……”

　　“说不好，”鄢雨琦说，“但我觉得难度还在意料之中吧，每道题都写了几笔就是了。”

　　瑜归亦还想脱，周屿又给她按回去，笑：“你呢？”

　　鄢雨琦打了个哈欠，“你别问她了，我刚问好几遍了都，跟我她都打太极。”

　　周屿看着瑜归亦撅老高的嘴，神色自若地回：“她不是跟你打太极，她只是习惯一切没盖棺定论前话不说太满。”

　　她知道，她一定会考好的。
　　她向来知道。

　　鄢雨琦：“反正考完就不想啦，你俩一会儿怎么安排，有人来接吗？”
　　周屿给瑜归亦拢了拢衣领，“一会儿带她回家吃个饭。”

　　鄢雨琦一愣：“你俩都到见家长的程度啦？”
　　周屿见惯不怪：“早见过家长了。”

　　瑜归亦也对鄢雨琦老是不合时宜的乱磕早已免疫，“说什么呢，大人又不在家，就普通吃个饭。”
　　“啊，大人不在家的话……”鄢雨琦斟酌许久，语气罕见地带了怯：“那，我也可以去开姐妹趴体吗？”

　　鲸山是周氏府邸在公众层面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毕竟独占A市一片山麓的霸气不是仅仅有钱两个字可以概括的。

　　“你俩别误会啊，我只是好奇鲸山长什么样，那片地段戒严，咱们普通人在山脚底下都不知道走哪儿是入口。”

　　鄢雨琦敢大着胆子问，也是校园里三人密不可分的情分给了她信心，但话出口就后悔了，她不该试探的。
　　出了校园，她试探的就不只是周屿，而是周氏。

　　瑜归亦看出了周屿的不情愿，于是对鄢雨琦说：“哪儿有什么趴体啊，我答应了小岛考完试去屿宙帮忙，打算下午去看看，中午可能就随便吃点。想开趴体，等下次我在家里准备好，喊你俩一起来啊。”
　　为了让这话有几分可信度，瑜归亦不动声色甩开袖子下来牵她的手。

　　鄢雨琦如何会不懂，但也只好顺着台阶下，捏了捏瑜归亦的手心，不舍地撒娇：“那你一定记得啊。”

　　回到车上，周屿脸色不怎么好看，“谁要你那么快来屿宙提官上任了。”

　　“舍不得看我们的周社长劳心伤神啊。”瑜归亦系好安全带，扭头笑她，“我听说你跟博轶去找了街道办，还是没成功？街道办周末不对外办公，但有人值班，人少他们说不定会好说话点儿，说不定咱们真的可以去碰碰运气。”

　　周屿不太耐烦在她面前提起糟心事，“这些总会搞好的，你别瞎操心。”

　　瑜归亦疑惑：“前段时间是谁真情实感地说，屿宙需要我聪明的大脑的？”

　　周屿不理她，淡淡朝前面喊，“厉叔，回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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