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捡回家

　　周一的花店工作比周末要清闲很多，不仅进花店的顾客少了，打印出来的网络订单也屈指可数。

　　老奶奶今天又来了。
　　一见到照碌，老奶奶的后背更佝偻了一些，她向照碌问道:“好孩子，你们这里有花吗?”

　　没等照碌回应，店主剪下一支文心兰，将花递到了老奶奶手中。
　　“奶奶，您又来了。”

　　“诶，孩子，我记得你昨天向我问过芹菜该怎么炒才不会涩，我现在跟你讲讲……”
　　老奶奶手里捏着那支文心兰，同沈钰萧交谈许久，俩人都聊得很开心。

　　唯独照碌对面前见到的一切感到些许不满，但他只能嗤之以鼻，转身去陪奶油。
　　以往奶油被照碌叫做臭猫，现在一想，奶油可比大多数人都要好。

　　“喵喵。”
　　这只猫在不喜欢搭理人时会直接跑开，情绪表达得很直接。

　　“您慢走。”
　　跟老奶奶道别后，店主走回了店内。
　　虽然来的客人少了，但仍然需要认真对待每一位顾客。

　　照碌刚为一名客人扎好玫瑰花，那边又有新客人来访。店主有空，便领着客人在花店内看花，看起来还挺悠然自得。
　　听见沈钰萧和顾客的交谈，照碌的心情舒缓不少。

　　即便花店工作繁忙，只要他和店主相互配合，也不至于忙不过来。
　　每当客人捧着花走出花店，照碌总会欣喜于花店的业绩又多了一点。

　　他期盼自己的努力能让这个月的工资多发一些，这样他能拿着钱去买更好的礼物，而不只是送姜行光鲜花。

　　商业街在中午阴云密布，下午则下起了雨。
　　虽然只是小雨，可街上没剩多少人。偶尔会有撑着伞的人快步从门前走过——他们不会有兴致拜访花店。

　　沈钰萧百无聊赖地靠着柜台，他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了。
　　奶油也变得无精打采，它那身洁白的毛发跟外边的天空一样被染成了浅灰色。

　　花卉需要的是阳光。倘若雨季来临，潮湿的天气持续久了，店内的植被会像人一样萎靡不振。

　　照碌也觉得闲得发闷，如果不需要值班，他可能就找个地方躺着睡觉去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必须保持清醒。
　　说不清楚门外什么时候会有人来，他得接着等待。

　　等待……
　　照碌重重打了个哈欠。
　　“店长，什么时候雨会停?”

　　“我看看。”
　　店主点开了手机上的天气预报，向照碌念道:“今日……晴转小雨，明日……晴，后天……多云转大雨。”

　　大雨?
　　光是连绵不绝的小雨就挺难受的了，再来一场倾盆大雨，恐怕照碌吃不消。
　　“那后天花店还营业吗?”

　　“会下雨……但是还有客人。”
　　沈钰萧直摇头。
　　要是雨势足够大，把想来花店的人全赶走了，说不定那天就能放假。

　　照碌没预测天气的本事，他在心里作出照常上班的预期，继续和店主等着雨停。
　　在一周无休的花店上班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这只能怪照碌来应聘时实在太着急，没有多做考虑。

　　将近傍晚的时候，雨暂时停了，但距离商业街再度热闹起来还有一段时间。
　　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饭点，照碌突然有了期盼。没准姜行光会再次出现在花店门前，以陈总的名义给他们送来热腾腾的晚饭。

　　这只是照碌的一厢情愿。倘若姜行光不愿意来，他怎么也不可能路过花店。
　　店主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他已经跟着奶油商量起了晚饭吃些什么。
　　“我点……一只鱼，奶油……开心。”

　　奶油用爪子抓了抓屏幕上的图片，它很快发现那只是张照片，失落地叫了一声。
　　“喵——”

　　姜行光出现在花店门口，抖着收拢好的雨伞，朝店内问道:“照碌在不在?”
　　照碌用力地拍了一遍身上的围裙，把附着的叶片以及粉尘清扫下去，凑到了姜行光身旁。
　　“怎么你又来了?”

　　“吃完饭散会步，散着散着就走到这里了。”姜行光随手把那柄伞递给了照碌，“据说待会还会下雨，你下班以后记得撑伞回去。”

　　“我饭还没吃呢，你跟我说这些。”照碌有些不耐烦。
　　配合着赶人走的手势，他此时的失落情绪展露无遗。

　　姜行光马上领会了照碌的意思。
　　“下次我再请你吃饭，我还要工作，先不陪你了。”

　　他被照碌半推半就地送上了回公司的路，觉得不能再拖延，匆忙走向前去。
　　视线与人影共同收束于商业街尽头的拐弯口。再然后照碌别过头，发现店主靠在柜台边上望着他看。

　　“照碌。”
　　店主唤了照碌一声。
　　“那个人……和你……关系好。”

　　姜行光是最频繁到访花店的客人，尽管他来这里不是为了购买任何一朵鲜花。

　　“我住他家。”
　　思虑再三，照碌重复了一遍店主的话:“所以我和他关系好。”

　　离整点还有约半个钟头，店外面再度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雨花噼里啪啦打在橱窗上，闹得奶油急躁地晃了好几下尾巴。

　　店主捂住猫耳朵，安抚好奶油之后，向照碌说道:“先下班……店里我看着。”
　　照碌撑开了姜行光送来的伞，独自沿着商业街走了一阵子。他忽然起了兴致，走到对街，仰起头望着那按顺序排开的高楼大厦。

　　按照推断，姜行光这时候应该在其中一栋楼的某一层里。要是照碌运气够好，他说不定能隔着窗户远远眺望见姜行光。
　　停驻了二十多分钟，照碌无功而返。他一连走回了白门前，掏出口袋里钥匙打开门，没在客厅里看见姜行光，愣了半响。

　　他后知后觉地记起姜行光还在公司，先去卫生间里洗了把脸，随后匆匆跑向卧室。
　　卧室内空无一人，只有漏风的窗户往里灌着雨水。

　　照碌难得找到了事做，他拖干净地上漫开的水迹，将卧室恢复原样后劳累不堪地躺在了床上。
　　唉。

　　姜行光在的时候照碌总嫌弃对方啰嗦，不在了他又觉得身边少了个人。
　　一想到姜行光以后可能会一连消失几天，照碌愈发绝望了。

　　在一番纠结过后，照碌狠狠骂了姜行光好几句，打着伞回到了街上。
　　“陈妙妙能做的我凭什么不能做。”

　　他记得当初在轿车上姜行光给陈妙妙指过一遍去公司的路线，要是自己能按这条道走到尽头，大概就能见到姜行光。
　　反正无事可做、反正姜行光探过他的班、反正照碌想这么做……总之他一鼓作气地赶到了写字楼底下。

　　门口的警卫觉得照碌没什么在意的必要，没去阻拦照碌，只顾着低头刷着短视频。
　　照碌一走进写字楼内就迷失了方向，原本以为会有前台招待来客，可他在一楼大厅内见不到任何一个人。

　　电梯的指向牌倒是摆放在了显眼的位置，它引领照碌找到了电梯口。
　　一楼不是。
　　二楼看着不像。
　　三楼……

　　照碌看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累计，直到电梯停在顶楼。
　　也不太像。

　　等等。
　　照碌发现这家公司内摆着好几盆从花店进过来的花卉，他看出了店主一贯的培育风格。

　　对于公司其他员工来说照碌是个不速之客，因此空闲着的员工纷纷将目光投落在了照碌身上。

　　“你来这是做什么的?”
　　离照碌最近的男员工从工位上站起身，质问起了照碌的身份。

　　“找姜——”
　　照碌想把姜行光的名字报出去，却看见陈总大步流星走向了他，便没有继续往下说。

　　“你跟我来。”
　　陈总取下塞在右耳的蓝牙耳机，朝照碌勾了勾手指。

　　把照碌带进会客室后，陈总没安好心地责备起了等在这里的姜行光:“姜行光，我记得我之前说过一遍，公司可不负责收容你带过来的问题儿童。”

　　“是。”
　　姜行光老老实实地挨了批评，送陈总出了会客室，关上门后面色凝重地看向了照碌。

　　照碌想起他来公司后引发的关注，忧心忡忡地回望着姜行光。
　　他是不是不该来?

　　出人意料的是，姜行光并没有责备照碌。
　　“是遇到什么意外了吗?”

　　啊——?哦。
　　照碌否认道:“不是，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晚上的工作没什么好看的。”
　　姜行光转头看向窗户——窗帘当然拉着。
　　“你最好坐在这里等我，我忙完了再带你回家。”

　　除了几台上课锁的柜子外，会客室内大个的摆件只剩下了沙发和茶几。
　　照碌端起茶几上的茶壶，看见里面飘着不知陈了多久的茶叶，把茶壶放了回去。
　　“那我走了?”

　　见姜行光帮忙推开了会客室的门，照碌径直冲向电梯口，在其他人注意到自己之前按下了通向一楼的按钮。
　　上楼的速度慢如蜗牛，下来时仿若一晃眼的工夫电梯就坠到了底。

　　照碌站在楼底眺望顶楼，找到了几面对外敞开的窗户。他隐约瞧见姜行光站在窗边看他，往上方招了招手。

　　“嘟，嘟——嘟嘟嘟。”
　　临走之前照碌哼起了一段临时编撰的旋律，同时举起了伞。
　　他突然意识到雨早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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