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疆

　　“你早饭不是没吃几口么。”

　　姜澜有些诧异，但封燚已经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一副不想交流的样子。

　　她打开饭盒，里面是几样清淡的早点。饭盒还是热的，他悄悄用魔力保温了？

　　这会儿缓过困劲，确实饿起来了。姜澜拆开筷子，夹起个虾饺，刚要放到嘴里，又放了回去。

　　她微微起身看向四周，商务车厢只有他们，食物的味道不会影响别人。这才坐回去，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算起来，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味蕾被唤醒后，她真的感觉饿了，饭盒里的食物很快被一扫而光，姜澜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觉得这时候要是再有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就更好了。

　　她斜眼瞥了下封燚，对方仍闭着眼睛休息。

　　算了，下车再吃吧，别像个饿死鬼似的，又让他笑话！

　　--

　　出站后，封燚告诉她，会有车来接他们，等下先去吃饭。姜澜觉得口渴，把行李交给罗罗，然后和青袅到便利店买饮料。

　　一想到接下来的美食，她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刚出站，身份证还没来得及收回包里，冷不防被身后的人一撞，身份证从两指间飞了出去，“啪嗒”一声甩在了几米外一路人的身上，然后掉到地上。

　　路人顿了一下，弯腰把它捡起，姜澜此时也刚好赶到。

　　“不好意思，刚没拿稳。”

　　对方把身份证递了过来，姜澜双手接过：“谢谢。”

　　道完谢一抬头，她却愣住了，脱口而出：“亚父？”

　　对方是个二三十岁的男性，脸上的胡子刮的异常干净，皮肤白皙，长相略显阴柔。听到她的称呼，也愣了：“啊？”

　　“哦！呃.......”姜澜捏着身份证的手在隐隐发抖，语无伦次道：“呃......就是，没事。我......不好意思啊。”

　　男子看到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先笑开了：“认错人了？”

　　姜澜忙不迭地点头：“对，对。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男子朝她和善的笑了笑，然后越过她朝停车场走去，但在转身的瞬间，男子的脸立刻变得扭曲。

　　前方的路人被他怪异的表情吓了一跳，男子也丝毫不在乎，只径直向前走去。

　　姜澜望着对方背影，怔愣在原地，直到青袅摇晃她的胳膊，才如梦初醒，匆匆去便利店买了水离开。

　　路上，姜澜一直在回想这段小插曲。

　　她撞到的那个男人，其实和赵安并不是很像，但不知怎么了，看到他的一瞬间，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她不由地脱口而出，喊了一声“亚父”。

　　她已经两千多年没有提及这个称呼了。事实上，赵安在她的印象里，已经是个很淡漠的存在了。

　　毕竟时间可以抹平一切，当初那些汹涌的情感，早就消逝的差不多了。

　　或许是前两天在T山的据点里，过往的回忆逐一涌上来，让她被迫从头经历了一遍那段时光，才一时间加深了那些已经快要忘却的情感。

　　她仔细回味了在车站和那人的短暂交集，但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抬头的一瞬间，会把对方认成赵安。

　　姜澜很想和人分享一下这件事，但又发现无人可聊。

　　青袅陪伴她最久，但她来到她身边时，人界的一切已经成为过往了。

　　以往镇汐还在时，刚开始的几年里，他们还会聊一聊赵安，后来逐渐聊无可聊。

　　现在，知道这个名字的，除了她以外，都死了。

　　她又能和谁倾诉这些过往呢？

　　姜澜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突然觉得很孤独。

　　--

　　午餐非常丰盛，休纨在一家私房菜馆早早订好了包间，菜色精致清淡。

　　姜澜因为路上的事情兴致缺缺，一直低头吃饭。

　　封燚看着吃的认真的姜澜，觉得她不跟自己对着干的时候，还是有一两分讨喜，忍不住调侃：“看来人类的食物更合你的心意啊？在魔疆的时候，从来没见你吃那么多。”

　　姜澜停下筷子看了他一眼，只“嗯”了一声便不多说了。

　　得了个不痛不痒的回应，封燚不太满意，但看她情绪不高，便也没再找事儿。

　　用餐过程中，休纨并没有出现，他在外出差参与一项重大工程，于是派自己的御歃去车站接封燚一行人，并全程陪同服侍。

　　休纨的御歃是一只边牧，目前在人界用的名字是程牧，人形是个肌肉结实的型男，长相偏欧美。

　　程牧性格敏感多疑，警惕性高且执着，是休纨的得力助手。

　　虽然休纨安排了很多人在全国各地勘查灵异事件，但这些毕竟只是普通人，发现问题只负责上报，消息汇总到程牧那里后，他会亲自去现场勘查，并将确定与魔族有关的事件上报给休纨。

　　程牧大部分时间都在各地勘查现场，这次被休纨急召回来，生怕怠慢了姜澜。

　　吃过饭，程牧亲自给封燚和姜澜倒好茶，然后恭敬地退出了房间，不打扰他们说话。

　　“你想好住哪儿了吗？”封燚饮下一口茶，不经意的问。

　　姜澜看着茶水上的蒸汽出神，随口答道：“回学校吧。”

　　“住宿舍？”

　　“嗯。”

　　封燚把茶杯放回桌上，“不挤么？在酒店开个房也好过宿舍吧。”

　　姜澜言简意赅：“没钱。”

　　说完觉得自己态度不太好，封燚的话里没什么恶意，两人身份相当，她不该拂他面子。

　　于是姜澜语气淡淡地补充了几句：“姜家给我的生活费足够花销了，但前几天去T山，消费有些超支。我回学校凑合几天就行，那里物价低。”

　　封燚：“这些事还需要你亲自操心？住处休纨可以提供，钱我......”

　　“不必了。”姜澜礼貌地朝他笑笑，“学校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宿舍里生活用品也是齐全的。休纨这么多年在人界也不容易，虽然我身份比他高，也不好伸手就要钱吧。”

　　封燚呼出一口气，语气里听不出喜怒：“随你吧。”

　　这时，包间外传来敲门声，随后一个好听的男声响起：“属下休纨，求见二位殿下。”

　　--

　　休纨从外貌来看，是个斯文儒雅的成熟男人。

　　他穿了全套非常正式的西装，鼻梁上戴副金框眼镜，眼神沉稳，嘴角含笑，一副成功商人的模样。性格也是温和妥帖，擅长察言观色，和他相处，总能让人如沐春风。

　　进门后，休纨恭敬地给封燚和姜澜行了大礼，封燚面无表情地受了，姜澜却有点别扭。

　　她毕竟以人类的身份生活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的记忆、所学习的知识、接受的文化，已经扎根在脑海里，一时间很难完全转换为做魔君时的习惯和心态。

　　大多数时候，她还是习惯性地以姜澜思维方式来处理事情。而且在人界，面对从前的亲人和朋友，继续这种人设，也能免去很多麻烦。

　　但这一定是暂时的。她知道，不管是容貌、性格，还是力量，都会逐渐回归为原本的清泽。

　　看到休纨下跪行礼时，现下姜澜的心理占了上风，自然而然的觉得别扭。

　　但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只移开了视线。

　　“早就听闻清泽殿下为了维护结界，甚少离开魔疆，属下今日终于有幸亲自拜见。”休纨说了句开场的客套话。

　　封燚是他的上级，休纨与他接触频繁。

　　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魔君清泽。

　　清泽被镇汐接去魔疆前，他们从未见过。清泽成为了魔君以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魔疆，哪怕偶尔去一趟人界，也是独来独往，最多有青袅陪伴。加上休纨是封燚的属下，为了避嫌，清泽自然没有与他见面的想法。

　　休纨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位女魔君。他这些年受命暗地里寻找，但......如今见到了本尊，不免有些失望。

　　二十五年前，罗罗曾交给他一张用魔法绘制的画像。

　　画像上的女魔君年纪轻轻，气质清冷，仅仅是坐在那里，就让人心生敬畏。容貌虽然称不上倾国倾尘，但也是明眸皓齿，眉目如画。

　　再看看眼前的姑娘，和照片上的魔君最多也就三四分相似，长相还算清秀，但也顶多算个小美女。可能是最近遇到了什么烦心事，眉头一直不自觉地微皱。画像上的气场也不剩下多少了。

　　这就是个普通的人类姑娘嘛。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布下那么多人手都找不到她。

　　休纨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已经很危险了，魔君们再怎么样，也不是他能胡乱评判的。

　　于是掩饰地轻咳一声，看了看餐桌，然后恭敬的问：“午餐还合二位的心意吗？属下不知道清泽殿下的口味，按照封燚殿下的习惯点了些菜，又加了几道这家店的招牌菜，不知道您满不满意？”

　　姜澜轻点了下头：“很好。”

　　休纨舒了一口气，继续问：“不知道现在清泽殿下在S市住在哪里呢？”

　　姜澜略垂了下眼眸，然后看向休纨，微笑道：“我之前在H大读研，住学校宿舍。”

　　“住宿舍？”休纨有些惊讶，“这怎么能行？从前属下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肯定不能让您委屈住在那里。属下在S市有好几处房产，自然是比不上您在魔疆的府邸，依旧是委屈您了。您挑一下，看哪套喜欢。如果实在没有，我帮您在H酒店订间套房也好。”

　　“不用了。”姜澜不太适应对方的热情，“学校还有些事情没处理。我......”

　　“她住我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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