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成瘾

　　顾佳梁烦人透顶，来多喜也不遑多让。

　　来多喜是我家著名的精神病患者，喜怒无常、智商感人，出门在外我从不承认他是我弟弟。他比我小两岁，却跟我差了有四个年级，现在在念高一，成绩是班里倒数。

　　他有躁郁症，双向情感障碍，“多喜”这两个字根本压不住他的命。

　　是的，我俩的名字都是算命先生给算出来压命格的，一听就是两兄弟。我的生辰八字被算出来全是露水情缘，没有注定的婚姻，无子无女终老，所以给我取名多情，为的就是化解我无情的命运。

　　而来多喜原名叫来子涵，小学五年级他表现得时而抑郁，时而狂躁，两种状态交替发作，反复出现，在将同桌打得鼻梁骨折之后，他被诊断为躁郁症。算命先生给他算了算，帮他改名叫来多喜。

　　我来多情是个有情人，但我弟来多喜从来不喜。

　　“我说了，那就是我一同学，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看什么看？”我烦来多喜烦得不行，自从他没有礼貌地闯进我房间之后，就一直在追问我那通视频电话的事情。

　　他不说话，就在旁边幽幽的盯着我看，还挺瘆人。

　　再跟他呆多久我都习惯不了这种瘆人的感觉，我只能锁了门躲自己房间里。然后我妈就给我打电话：“大娃儿，幺儿的寒假作业还没有做，你就看都他做嘛。他主动说要做作业，好难得哦。”

　　我无奈叹息：“他高一，不是初一，更不是小一！为哈子我还要看都他做寒假作业？”

　　“他有多动症，静不下心来，你是哥哥，你要看都他指导他撒？”

　　“我凭啥子哦？”我不服气，“我才不是他哥哥！”

　　我妈立即有了哭腔，“哎”了一声，在电话那头显然就要哭出来。我知道自己说错话，开始滑轨道歉：“好嘛，不是亲哥胜似亲哥，我好好陪都他。”

　　来多喜是我爸妈领养的小孩，他俩穷得叮当响，还非得要领养别人家的孩子，我是没什么话说。甚至于我爸妈在来多喜被诊断精神病之后，对他的关注和关爱都远远多过我。我是被放养的孩子，在学校被欺负都没人管，而来多喜闯任何祸，他们忙前忙后比谁都积极。

　　于是我不得不出房间，把来多喜押到书桌面前做寒假作业。他躁郁症确诊，多动症是疑似，注意力永远不集中，做几页作业就要花他一下午。

　　爸妈下班回家，买的菜也都是来多喜爱吃的，我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幺儿平时住校，好不容易寒假在家，老汉儿给你做你爱吃的烧白。你今天在哥哥的指导下居然做完了作业，奖励你嘞！”我爸对来多喜那是有求必应。

　　乌鱼子，我在外省读书，更是好不容易回来，怎么就不做点我爱吃的？

　　我才是这个家多余的人，我寄人篱下啊！

　　尽管“寄人篱下”，但过年一家人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年。我隔壁冷心蕊她家都聚不齐人，冷心蕊连过年都要在节目组过。不过她妈妈收到消息说她晋级，能够参加第二次公演，一家人可高兴了。

　　我心情也非常不错，于是主动给顾佳梁发了“新年好”的祝福。

　　没想到正月初几头，他竟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我下午到C市的机场，你来接我一下。”

　　他这是疯了吧？大过年的来我这里做什么？但同学来我家乡旅游，我不接待一下实在说不过去，只好勉为其难地露面。

　　“你玩几天？”我去机场接他，见他只拉了一个二十一寸的行李箱，像只玩两三天的样子。我心里一乐，礼貌式地想要帮他拿行李。

　　“谢谢，不用。”他没有把行李给我，自己推着，“大概到开学吧，我到时候跟你一起回G市。”

　　“十天？玩这么久？”我心里算了算，觉得也还好，C市还是有不少可以玩的地方，“不过你不太能吃辣吧，这里的微辣对你来说可是超级辣，能受得了吗？”

　　“也不是不能吃。”

　　“你住哪里？”

　　“不知道。”

　　“真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啊。”我家虽然没有多余的房间，但还有沙发床可以出租，但人家是富二代，是不可能住沙发床的，“反正你也有钱，我把附近的酒店链接发你，你选个喜欢的吧。”

　　他果然选了最贵的那家，打车过去办理入住，时间很快就到晚上。

　　我带他去看特色景点的夜景，然后在附近逛街吃吃喝喝。我们俩似乎真的只是普通的大学同班同学，在寒假期间一起出行旅游。

　　但两个不同取向的男人在大城市的夜里闲逛，相当无聊。

　　“带我去你常去的地方玩呗，不一定非要是旅游景点。”顾佳梁显然也觉得无聊，说，“我看你发的彩墙，不是天天晚上都泡吧，完全不会让人觉得是优等生呢。”

　　“你这个网络跟踪狂，又看我动态，不是给你看的！”我翻白眼，“这是最后的寒假了，以后的假期不是见习就是其他事，我当然要好好享受青春时光啊。”

　　实际上是我不出来玩，就得在家里监督来多喜，我宁愿出门吹冷风。

　　“你也带我一起享受一下吧。”

　　他真以为自己跟我很熟吗？想要参与我的生活。

　　但同学大老远来玩，我也抹不开脸子拒绝，便带他去我熟人开的酒吧玩。他一个直男，总是跟给子玩在一起，我想不通。

　　不过这是个清吧，没有吵闹的音乐，适合几个朋友聚在一起闲聊。所以我叫了群里几个高中同学和认识的给子，反正人多一点热闹嘛。

　　“这是哪个哟？你耍嘞新男朋友？”我带着顾佳梁走进去就被老板问。

　　我立即解释：“不是嘚，就是大学同学，来旅游嘞。”

　　顾佳梁却接话说：“是Some男。”

　　“哈？”我回头，没想到他竟然能听懂方言，还说了个奇怪的回答。

　　“啥子是Some男哦？”老板听不懂。

　　“就是暧昧男。”顾佳梁用普通话回答，“我们在暧昧，还没有交往。”

　　我听着他们这一问一答，完全被逗笑了。老板给我使眼色，意思是这男的长很帅你好好把握的意思。我无奈地扶额，点了酒水和炸鸡烤肉，随便跟顾佳梁聊了几句朋友们就到了。

　　“撒子哦，专门介绍对象给我们认识哦？”来的朋友们竟然误会了。

　　我继续解释：“不是嘚，是大学同学。”

　　“是Some男。”顾佳梁接话。

　　得，真陷入循环了。

　　大家年纪差不多，很快就聊到一起，虽然我们说着方言，但顾佳梁完全能听懂，用普通话回答着。聊了一会儿没想到又来了个人，我看到是库思铭，一股子强烈的尴尬冲上脑门。我没叫他啊？

　　苍天啊，我的脚趾能抠出魔法城堡了！

　　“是我叫他过来嘞，他刚好在隔壁奶茶店打寒假工，这会儿下班啰。”我一个朋友说。

　　我朋友甚至把我旁边的位置让出来，给库思铭坐。库思铭也毫不客气坐到了我旁边，看了看对面的顾佳梁，问我：“这都是你嘞Some男？”

　　得了，是有人通风报信啊。

　　我喝了口饮料，只觉得尴尬，全场也是微妙的氛围。

　　库思铭算是我初恋，高中同班同学，我确实喜欢过他，但过去的事说多了都是泪，我不想说。这次寒假回来偶然见面，他竟然问我还喜不喜欢他，然后就被我们共同认识的朋友起哄。我觉得尴尬，也没有机会直接拒绝。

　　“顾佳梁，来多情大学同学。”他跟库思铭握了个手，看我的时候挑了下眉。

　　“库思铭，来多情高中同学，以及初恋。”库思铭回握他的手。

　　我尴尬得快呕吐了，什么初恋？他好意思说得出口？我赶紧把库思铭拉下来坐着，说：“库思铭，你刚下班，饿了吗？要不加点什么？”

　　“不饿。”他笑了一下，完全贴着我的肩膀坐，然后挑衅地看着顾佳梁。

　　我真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场面，其他朋友们都掩饰着表情一副看戏的样子。有一个跟库思铭比较熟的朋友胖尼是很明显要撮合我和他的意思，胖尼都跟我面前美言过库思铭很多次。

　　但除了尴尬，我没有其他任何感觉。

　　胖尼提议：“我们来玩真心话游戏吧，赢嘞人可以问输嘞人问题。”

　　我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跟着大众走。但胖尼明显是在帮库思铭，我能感觉得出来。他可能还暗示了其他几个朋友，在游戏中故意让库思铭赢。

　　库思铭问我：“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感觉？”

　　我能怎么说呢？我想地遁，却硬着头皮回答：“哈哈哈，大家都是好同学，相互照顾，相互关心，再好不过了。”

　　“不行，不够真心。”胖尼绝对是库思铭的最强助攻，“来多情你要牵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回答。”

　　顾佳梁当场冷脸：“这样过分了吧？”

　　“不过分，这是真心话游戏。”其他人附和着。

　　我没办法，只能牵住库思铭的手，然后跟他对视，有那么一瞬间像是回到了过去，不过也只是一瞬间。我再回答了一遍：“我对你的感觉就是好……好朋友的感觉。”

　　我这回答没毛病吧，但其他人却在起哄，发出“哦”的长音，让整个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大概是喝多了酒，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变红。

　　库思铭，我以前喜欢过他，但现在不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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