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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场秋猎(三)
只听那畜生发出一声尖利的嘶鸣,秦婉惊魂未定地睁眼,疯马已经向一旁退去数步,她来不及看清怎么回事,赶紧想要挪远一些,手脚却怎么都不听使唤,堪堪撑起上半身,身后却又传来马蹄声,紧接着,只感觉整个人一轻便被人拦腰抱至马上。
“啊!”她有些迟钝地回头看了一下,竟是蔺珩。
“没事了。”听到这句话,秦婉顿时鼻子一酸,开始大哭,刚刚那么凶险没有哭,现在安全了,她的眼泪却夺眶而出,止不住地流。
又走远了一些,蔺珩才慢慢拉起缰绳让马停下,抱她下来。
“有没有伤到哪里?”蔺珩蹙眉关切地问道。
秦婉被吓得不轻,坐在地上抱着膝盖,颤抖着只是哭,手、肩膀、后背还有屁股哪里都痛。
此时盛桓也骑马过来了,大声道:“婉儿你怎么样了?”
盛桓方才离秦婉最近,但秦婉被甩下马背之后,他眼看那畜生发疯,也是手足无措,不敢上前,懊恼不该不带些侍卫,虽说秦相不喜欢这个女儿,可秦婉若真有个三长两短,谁知道秦廷茂会怎么报复他?
他知道父皇更偏爱三弟,本想利用秦婉将自己的太子之位稳一稳,谁曾想遇到这种事?脑子里全是秦廷茂那张令人发怵的脸,以及父皇废去他太子之位的画面。
幸亏那位蔺探花骑马赶来,他还未来得及说话,蔺珩便找准时机搭箭放弦射中那畜生眼睛,畜生吃痛,往后退了几步,蔺珩立刻驱马上前将秦婉救走,一气呵成。
很快,一些侍卫赶到,接着不少参与秋猎的臣子、世子们还有几位郡主也都围了过来。
秦婉的难受劲儿还没过,其实还想再多哭一会儿,可一大群人围过来,她只得忍住,哭声收住了,身体却还是随着呼吸止不住地抽抽。
盛桓对赶来的侍卫斥骂道:“没用的东西,现在才来!还不去传御医!”
分明是他不让侍卫跟着自己,要和秦婉单独相处,这会儿又开始骂人。
秦婉不想让自己这样灰头土脸地被围观,低着头说,“我没事,我想先回营地。”
蔺珩面向围观的众人说道:“秦小姐没事了,诸位还是围猎要紧,免得误了时辰,预祝大家满载而归。”
太子深深看了蔺珩一眼,蔺珩是救了人,却也抢了他的风头。
蔺珩察觉到他的目光,不慌不忙地转向他欠身行礼。
围观的人表示了关心也就散了,却有一名女孩儿将水囊里的水倒在手帕上,蹲下身将湿手帕递给秦婉,“秦姐姐,要擦擦脸吗?”
秦婉抬起泪湿的眼睛看向说话的女孩儿,十四五的年纪,眼睛像两颗明亮的黑葡萄,说话也很是温柔。
“哦……多谢。”秦婉感激地接过手帕,擦掉了脸上脏兮兮的尘土。
那女孩儿又道:“姐姐可是想回营帐?不如我送姐姐回去吧。”
秦婉也对眼前的女孩儿心生亲近,但还是说:“多谢,我自己回去即可,不必麻烦。”
女孩儿歪头笑道:“反正我也不会打猎,咱们正好可以一起说说话,何来麻烦之说?”
既然都这么说了,秦婉也不能再拒绝人家的好意了。
一旁的盛桓还欲挽回些形象,道:“我也送婉儿回去。”又对蔺珩冷语道:“蔺大人,你且去参与围猎吧。”
蔺珩欠身表示遵命,却又朝秦婉问道:“小姐可需要在下相送?”
秦婉看向蔺珩,他脸上仍是一派的柔和平静,她别开眼神:“承蒙大人救我,大人且去忙吧,不需要大人相送。”
蔺珩拱手:“那在下告辞。”说完,还不忘向那女孩行礼。
秦婉不愿让盛桓送,但盛桓执意陪同一起,还让秦婉骑他那匹汗血良驹,身旁的女孩儿说已经命人回去驾马车了,秦婉便说想要慢慢往回走。
一路上,盛桓一直在找机会和她搭话,想用这种关心和在意让她忘了他方才不佳的表现。
秦婉原本只以为盛桓对自己殷勤是卖秦廷茂的人情,此时她再愚钝也感受到他对自己怀的是什么心思了,秦婉觉得无语至极,他的孩子怕不比自己小多少吧?有一个爹已经让她心烦的了,她难不成还要找个爹?
对蔺珩的怨气,对盛子凌的怒气,还有身边老男人对自己的觊觎,都让秦婉烦透了,还好身旁有个温暖清新的女孩子作伴,否则她现在就想发疯。
她转向那女孩儿,道:“还不知道妹妹怎么称呼呢?”
女孩儿一笑,挽着她手臂:“姐姐,我叫盛惠,我爹爹是肃亲王。”
“肃亲王?”秦婉微微睁大眼睛,“那……你哥哥是盛栩世子?”
盛惠眨了眨明亮的眼睛,“是的呀,姐姐。”
“哦哦。”秦婉装作无事发生地点点头,也不知道这位盛惠妹妹知不知道自己小时候和她哥哥打架的英勇事迹。
盛惠为人开朗热情,说话却是温温柔柔的,秦婉本来就对她有好感,很快便把跟盛栩的事情抛去脑后,跟她愉快地聊天。
待那辆肃亲王府的蜀锦香车停在他们面前,二人登上马车继续聊天,盛惠跟秦婉说了许多郊外好玩的地方,秦婉一个都没去过,盛惠便跟她约好下次一起去玩,秦婉一口便答应下来。
盛桓在一旁听着,忙插话道:“如此甚好,你们二人去玩,我相陪做东。”
秦婉回绝道:“太子殿下方才不是还说监国理政,要务繁杂么?不敢劳烦殿下。”
一听“监国理政”四字,盛惠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他若真有“监国理政”之权,现在留在京城的便不该是秦相,而是他盛桓了。
盛桓旁若无人地看着秦婉道:“放心,再忙也能抽出时间陪婉儿。”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还有惠儿妹妹。”
盛惠抿唇一笑,算是回应。秦婉是真的半点也笑不出来。
等回到营地,盛桓忙传来太医。
太医查看了秦婉的伤势后说并无大碍,涂点跌打损伤的药膏即可。
盛桓又对太医说:“你们再好好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启禀殿下,小姐确无大碍,只是手上和肩膀有些擦伤。”
“还是开些药吧,婉儿身子娇弱,万万不可留下病根。”
秦婉一阵肉麻,道:“不必了,殿下,我真的没事。”
盛桓:“不可逞强。”
盛惠见秦婉无大碍,便起身告辞。
秦婉实在不想再面对盛桓了,便道:“太子殿下,我想换件衣服休息一会儿,多谢殿下的照顾,殿下也去休息会儿吧。”又转顾太医道:“多谢两位太医。”
盛桓听她这么说,也只得离开,走之前还道:“我派人候在你帐外,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秦婉换完衣服,由霜儿帮她上完药,便一觉睡到晚上,直到宫女过来叫她起床参加晚宴。
帐外已经燃起了篝火,秦婉虽然饿了,但也不是特别想去吃东西,她不想见蔺珩,也不想见太子,便推辞说不去了。
不多时,一位御前的公公又来请她,说陛下甚为关心她。她又没伤筋动骨,总不能因为自己想睡懒觉就拂了当今皇帝的面子吧?况且人家也是一片好意,便只好梳妆更衣前去。
秦婉到摆宴席的营帐时,已经有些晚了,人都坐满了。
她在那位御前公公的引导下来到公主近旁的一处位置,先请罪道:“臣女来迟了,陛下恕罪。”
皇帝面容和善,道:“无妨,朕听闻你今日落马,太医瞧过了吗?可有伤到哪里?”
“回陛下,瞧过了,臣女并无大碍。”
皇帝抬臂展了展自己的衣袖,沉着脸看了一眼盛桓,道:“饲马者何在?那畜生为何突然发狂?”
盛桓忙起身朝帐外扬声道:“还不上前回话!”
一个年纪不大的太监疾步走进来,跪地叩头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奴才也不知道它为何会突然发狂,许是路上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草,许是有隐疾。”
皇帝怒道:“糊涂东西!还敢推卸,定是尔等本职未做好!拖出去杖毙!”
秦婉并不懂皇帝这是在杀鸡儆猴,听完只觉得心里一惊,在她心里,皇帝一直都是个和善的伯伯,她还记得小的时候她被秦廷茂打了,皇帝还将她抱起来安慰。
相比秦廷茂那种动不动就对她发怒的人,素来和善之人的发怒更让她感觉害怕。
但看到面前那个瑟瑟发抖的年轻太监,她的确不忍心他就这样被杖毙,于是硬着头皮跪地为他求情。
“陛下息怒,臣女只是稍许受了些惊吓,还是宽恕他吧,否则臣女会寝食难安的。”
皇帝温和道:“还好你这丫头福大命大,若有个三长两短,朕如何向秦相交代。”继而又看向跪地的太监,“既然你为他求情,朕就宽恕他。”
“多谢陛下。”
皇帝沉着脸又道:“太子。”
“儿臣在。”
“速查清原委,相关人等一律打二十大板。”
“儿臣遵命!”盛桓听到没有追究自己的责任,如蒙大赦般地走出了营帐。
皇帝面色不悦地看着盛桓离去的身影,上午发生的事到现在都还没查明白,仅推出个小太监说了两句“许是”,他要的是清楚明了,铁证如山,不是猜谜。若秦相遇到这种事,早就查明一切呈上折子请他过目了。
想到盛桓觊觎秦婉一事,皇帝愈发生出火气,秦婉是为三皇子看中的女子,他还想截胡不成?再者,秦廷茂难道会把独女嫁与人做妾?倒是想得美,莫说他是个不中用的太子,就算他是皇帝,也别想打这种主意。
若不是当下在外围猎,不便当着众人面朝太子发怒,皇帝定要给他个教训。
盛意柔给皇帝斟了杯酒,轻声道:“父皇,别生气了,父皇忘了太医说的话啦?”
看到善解人意的女儿,皇帝这才顺了顺气,笑道:“父皇没有生气,今日父皇才得知我朝还有一位文武卓绝的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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