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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
“把我枪还给我。”
韩志鸿抓了抓头发,伸出手去。
“不行。”
陆贵平拒绝,
“你这几天就在这呆着,哪里需要枪?”
“我也不干啥,把枪还给我就行。那是老子在山上好不容易搞来的。”
韩志鸿捶了捶桌子,
“再说了,我弟现在人模狗样一身警服,我这样胡子拉碴往街上一走,谁认得出来?”
“还是小心点,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陆贵平摇了摇头。
“行嘛,我保证,这几天听组织安排行事,你也知道我这从山上来的,哪天兜里不揣把枪,带着踏实。”
陆贵平犹豫片刻,还是拉开床板,从里面掏出那把手枪:
“行吧,但是你这几天必须听安排,不准擅自行动。”
“是,知道,不会给我弟惹麻烦。”
韩志鸿点着头,一把抓过手枪,松了松裤腰带,把枪塞了进去。
清晨的阳光铺满了整座哈尔滨城。
新的一天悄然而至。
这是一座口上灰砖砌成的俄式小楼,门楣上悬着块斑驳的铜牌,用中俄双语刻着“远东杂货铺”几个字。
推门时,黄铜铃铛“叮当”一响,盖过了大门发出的吱嘎声。
店里挤得很,松木打成的货架漆色早已磨得发白。
一位戴着小圆眼镜穿着长衫的男人正指挥着伙计往店里面搬箱子。
关东糖、大列巴、红肠……
角落里,一台老式留声机沙沙地转,放着《夜来香》的调子,但唱片显然磨损得厉害,女声时不时卡顿一下,像被掐住了喉咙。
“杨老板。”
陆准和许广平推开门进来。
杨昌瑞正盯着伙计把箱子拆开摆到货架上,见他们来了,高声吆喝:
“老根,先带着他们把还在外面的东西搬仓库去。”
一个年纪最大的伙计连忙应了,指挥着其余的人去外面搬东西。
“决定没?车队明天就会走。”
“陆队说了,要是在车队走之前能够找到专家,就跟着你们出城。”
“不管怎么样,如果要跟着走,务必将人带到我店里,明天一大早就出城了。”
陆准点了点头:
“嗯,知道了。”
“杨老板,杨生最近怎么样?”
许广平问道,
“有消息吗?”
“那孩子今天晚上回家,你要愿意的话晚上来,你们同学好好聊聊。”
杨昌瑞扶起滑到鼻梁上的眼镜,手里的算盘没停,说话间瞥到缩在角落里偷懒的伙计,一拍桌子,
“小栓子别偷懒!给来喜和老根搭把手去!”
原本靠在角落里的小伙计浑身一哆嗦,三两下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后院里去帮忙了。
“杨老板,我还有事,只是来传个话。”
陆准微微鞠了个躬,
“我先走了。”
刘广平冲他摆摆手:
“没事,你去吧,有什么消息还是到学校找我,现在那里反而安全。”
陆准比了个“知道”的手势,推门离开。
南岗的整块区域已经被警察厅的人封锁包围,裴政笑呵呵的带着人坐车来回巡逻,只等着守株待兔。
车子后排坐着已经穿上警服了的胡旺仁,此时正贴在窗玻璃上,细细的看着窗外。
“你说,准备给你截图的那人长什么样?”
“啊,这……”
胡旺仁的脑子转的飞快,眼珠子一转,连忙陪着笑回答:
“长官,那人我也没见过,说是从山上下来的,原本是游击队员……”
“你之前说你们接头的暗号是‘罗马牌怀表’,那接应人说的是什么来着?”
“回长官的话,是‘只剩瑞士产的了,莫斯科来的明天到。’”
裴政哈哈大笑:
“也是,就你们这群家伙,能想得出这样的话。”
“对,对,长官说的对。”
胡旺仁笑着点头,眼睛继续钉在窗玻璃上。
“你最好说的都是真话。”
裴政的话风突然一转,恶狠狠地说道:
“要是敢有一句假话,或者我们没抓到那人,小心你的狗命!”
胡旺仁忙将视线从窗外移回来,连连点头:
“是,是,小人知道,我怎么敢说瞎话呢……”
“裴副厅长。”
汽车停下,站在拐角边的警员吴信敬了个礼,
“南岗东街区传来消息,有可疑人员,看到我们立即转身离开,被打伤一条腿。”
汽车后座上的胡旺仁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开口:
“长官,那一定就是接头人!您……”
话还没完就被裴政打断:
“现在有你说话的份吗?!”
胡旺仁一缩脖子,赶忙闭上嘴。
“继续盯着,他们那群人顽强的很呢。”
裴政招了招手示意司机再次启动汽车,同时转头对吴信说:
“把我后座上那个人拽下去,丢到警察厅,等明天我再来问他。”
他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指针指向下午3点,转头向司机吩咐:
“开车,去我家。”
豪华的会客厅里传来了几声女人的笑声和杯盏碰撞的声音。
“妍浠,你当真准备跟那个家伙过上一辈子?”
“那有什么办法?我又不像你,如今潇潇洒洒。”
“要不是那家伙仗着自己是汪司令的侄子,怎么会娶到你?”
唐令怡笑着将胳膊搭到了顾妍浠的肩上。
东吾伊仁喝了口茶,茶水在她的舌尖泛起微微的苦涩,她皱了眉,在抬头时,脸上却已换上微笑:
“顾小姐的茶艺的确很好啊,看来中国的茶还是值得一品。”
一旁穿着西式套装的山本晴子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哎呀,你们这些文化人,喝茶都要论出个道道来。”
她晃了晃指间夹着的象牙烟嘴,
“要我说,茶不过是解渴的玩意儿,就像男人……”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吐出一口烟圈,
“用完了就该扔。”
顾妍浠站起身为她将茶续上:
“还有用处呢,要扔也得等到用完了。”
四人相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对了,昨天晚上舞厅里怎么没见你?”
唐令仪转向东吾伊仁。
“陪我父亲去跳交际舞了。”
她不紧不慢地回答,拿起了桌上的一块糕点。
“我前些天在拍卖馆看到一幅画,仿的是韩熙载夜宴图,还真有些像咱们寻欢作乐的场景。”
山本晴子用手敲了敲桌子,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
“唐小姐说得妙,乱世就该及时行乐。”
她的中文带着一口古怪的关东腔,
“听说唐小姐上个月在舞厅里一掷千金,就为请那个白俄舞男跳支探戈?”
唐令仪的脸色刷的变红,得体的微笑却仍然挂在唇边:
“那倒是说笑了,那些人不过是来谋个生计,可不止我一个,多少哈尔滨的太太小姐被他们迷得神魂颠倒的。”
“但是比起活人,我更喜欢死的,比如说古董。”
唐令仪指了指在墙角摆着的一只青瓷花瓶,
“妍浠,我记得之前没在你家看到过这个花瓶,什么时候买的?什么朝代?”
顾妍浠喝了口茶,拿起一方丝帕擦尽嘴角的茶渍:
“前些天跟裴政去买的,不是老东西,只是元代的。”
“说起古董。”
东吾伊仁适时的插进话来,
“我最近得了一副宋代的山水,改日请大家去赏鉴。”
“听说哪个厂子又在闹罢工了?”
顾妍浠问她,
“钢铁厂的工人要求加薪,”
她冷哼一声,
“那些苦力懂什么?给他们口饭吃就不错了。”
她瞟了一眼顾妍浠,弯起唇角:
“对付这种人,就该让警察局的狼狗教他们规矩。”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了开门的声音。顾妍浠的笑容收住,冲着其他三个人比了个手势,向门口点了点。
“唉,怎么今天回来的这样早?”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向门口。
裴政脱了外套,顺手将衣服挂在门边的架子上。
“今天知道早点回来了?”
顾妍浠走上前,却在离他三四步的地方停住了,
“跟你说了多少次,把警服换了再回来,一身的味儿。”
她偏了偏头,
“昨天在哪儿加班呢?不会去哪个舞厅了吧?”
裴政陪着笑凑上前,却被她一根手指推开:
“去去去,先去把你澡洗了。”
“然后呢?”
“你说呢?”
顾妍浠转身走向会客厅,回过头冲他露出一个勾人的笑,眯起眼睛:
“我还有客人呢,客人走了再说。”
她再次走进会客厅,关上会客厅的门,不一会儿便听到那边房间传来了哗啦啦的流水声。
“顾小姐真有一套。”
山本晴子放下手中的茶杯。
“哪有?不过是一点小把戏。”
顾妍浠拢起散到肩膀上的头发,将敞开的衣领重新扣好,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日本?”
“不一定,现在5月中旬,少说也得到6月份。”
东吾伊仁披上了自己的外套,
“干嘛要这么急着走?”
她凑到顾妍浠耳边轻声耳语,
“咱们日本的郎君还不见得能比裴长官……”
“又说笑,明明问你正事儿呢。”
顾妍浠推开她。
“我们之间哪来的正事儿?”
“好了,不打扰你们鸳鸯双宿双飞了。”
唐令仪率先走出门去,
“明天晚上,舞厅见。”
裴政把自己从头到尾打理好,走出房间的时候,会客厅早就被佣人收拾得一干二净。
顾妍浠手中端了红酒杯,半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小憩。
“妍浠……”
他轻手轻脚的凑过去。
顾妍浠翻了个身,将头侧到另一边,没有理他。
裴政从后将她抱到自己怀里,刚想说什么,一旁的电话铃却突然响起来。
“谁呀?这么不识趣!”
他不耐烦的走过去接电话,张口骂道。
“裴政!”
电话那头,汪丘的声音传来,夹杂了微微的怒意。
“我让你盯好那边的呢?专家已经被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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