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辕北辙·殊途同归

　　关上院门，走在街上，那只手还是没有松开。
　　要说有胆也有，大庭广众之下都做得出来。
　　但这么多次了，就是没有再近一步，始终在手腕上，隔着一层厚厚的毛衣，只能感受到手腕上的温度，他掌心是热的。

　　而且，咱就是说，这样拉扯着走在路上，只有两个状态。要么，像遛狗似的在他身后跟着，隔老远，要么，站他身边，但鉴于两人的身高差，吴永乐得弯着手臂。
　　要她说，如果要牵着手在街上散步的话，挽着绝对是最舒服的姿势。

　　没走几步，吴永乐就站定，甩开原钦野的手。

　　还在路边，路灯在一旁亮着，原钦野回头和她对望一眼，叹了口气，“我明天早上就要走了。”

　　吴永乐就近找了个台阶坐下，“哦。”

　　结果他毛病还挺多，不坐台阶，在她眼前半蹲下，思考了一阵，“王越那边，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事了，但晚上还是尽量少出门，而且现在也冷，小心着凉。”
　　“……你找他们打架了？”
　　原钦野无奈笑，“具体的你就别管了，以后对这种事少点好奇心行不行？”
　　“到底，打了没有。”
　　他叹气，“没有。就聊了聊。”

　　事情发生在昨天晚上。
　　站在吴家门口的原钦野觉得憋了一肚子气。感受到吴永乐回房间已经半个小时了，他还是在这里待着不想走。
　　他从来就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格，相反，从小他就很豁的出去，只是懂得有点多，发泄的时候比别人有分寸，不至于出事。
　　可特么那人是吴永乐亲爸！真是无语了！感觉想出气都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点，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到头来只能自己气自己，仰天长叹一声，为什么这种事都要落在吴永乐身上。

　　大约凌晨三点的样子。

　　他在路口一通电话打了出去，把还在睡梦中的王越吵醒了。
　　之后把人直接约到了体育场。

　　王越改了那一头的脏辫，剃了个光头，戴了一个质感不错的耳钉，看起来干净了不少。
　　原钦野看他是很烦的。
　　甚至都说不出是哪烦，就纯纯对人不对事。

　　而王越显然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不过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夜深人静的夜晚，体育场没有人，只有一个微弱的灯光，也没想到原钦野也是一个人。

　　“怎么说？就一个人？”
　　原钦野乐不出来，眼神有些困顿，“你不也一个人。”
　　王越笑了，“纯挨揍的事，人多烦。”

　　这群人老是觉得打架可以了事，可以了一切事。

　　原钦野找了个看台坐，“不打。”
　　王越跟上来，“那怎么着？”
　　“真打你得残废。”原钦野翘着二郎腿凝视王越，“我不想蹲监狱。”
　　王越眉间一拧，觉得夸大，但好像不得不信，他当然也知道原钦野的底细和本事，但他今天既然敢一个人来了，就是来平事的。
　　“你可以试试，我不追究你。”

　　“不如换个思路。”原钦野没管这激将法，眼睛瞟向一边，“你帮我护着她，别让变态跟上她，两个月。怎么样？”
　　王越：“啥玩意儿？你说谁呢！”
　　原钦野冷哼，“真不知道？”

　　“嘶——”王越抓了抓头，“原钦野，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同桌。”
　　“狗屁吧，同桌你这么操心？”
　　“……行，我未来女朋友。”
　　王越：“……”嘿？真承认了他又不服气了，“吴永乐可是十一中转过去的，她真能和你们这群学霸打成一片？”

　　原钦野笑了，“看来你消息不够灵通，浪得虚名。”

　　王越确实不清楚吴永乐在七中的壮举，“那你就那么确定人会跟你好？”
　　他确定，“早晚的事。”

　　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在原钦野的强力压迫下，王越答应了当吴永乐两个月暗卫。

　　原钦野身上也不像有伤的样子，吴永乐勉强信了他这话。
　　“不要计较了，我也就是当下害怕，现在回想起来，他们也并没有做什么。”
　　和吴建国对比起来，那几下挑逗还不是毛毛雨。

　　这话原钦野听来不是滋味。
　　她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吴笑笑，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她点头，“嗯。”

　　“你爸，”停顿这一秒，原钦野仿佛听见了自己渐快的心跳，“一直都这样对你吗？”

　　“不是的。”知道他的担心，吴永乐飞快摇头，“以前他只是懒，没有动过手，很多时候，他对我还是挺好的。”

　　“……所以这是第一次，对吗？”
　　“嗯。”
　　“我，现实一点讲，我觉得你爸现在，不太好。你能不能，就先别回家了？如果你不喜欢住那个大院子，就去住我那个筒子楼，周末原玏总会来，比你家热闹多了……”

　　吴永乐看他良久，忽然一笑，“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不喜欢我家的大院子？”
　　他低下头，坐到身边来，“你家院子，挺冷的。”
　　也挺孤单的。

　　“知道了，还有别的吗？”她弯起唇角笑，“都说了吧，我听话。”

　　原钦野侧着头看她。
　　你看，就说她也喜欢他吧？
　　真正的灵魂伴侣都是不需要说什么对方就能懂的。他还不懂吴永乐吗？

　　“有啊。”
　　“什么？”
　　“记得想我。”

　　吴永乐撇开眼睛，自顾自站起来往江边的方向走。没理这话，也没关注原钦野说这话的反应。
　　有好多个瞬间，她都想摆明了，把他俩的关系挑向一个极端。老这么不清不楚的，就暧昧着，很没劲。

　　尤其这次。
　　吴建国的囚禁彻底惊醒了她，让她想起当初转到七中的初衷。走出去是一件简单的事，怎么着她都相信自己能考一个好大学，之所以转来，是想逃避那个家。
　　只是逃避并不代表决绝。对于她的爸妈，她厌恶和渴望并存，心里还抱有希望，对记忆中那个唯一有家人感情的深明城念念不忘，大学还想考到那里。

　　从始至终，她想要的都很简单，只是家人。
　　只是注定她没办法得偿所愿。

　　少年一直跟在她身后。
　　她能感觉得到。

　　其实早不早恋也没什么了。影不影响也没什么了。这早就不是能横在他们之间的东西。
　　来之前吴永乐从来都没想到，她会遇到原钦野。更想不到，因为平平无奇的一个手游cp，她能了解到原钦野，和他成为朋友。
　　也没想到，他真的会不分青红皂白，坚定地站在她身前。甚至，有时候都会想，是不是因为她从小活的艰难，老天爷才会把原钦野降临到她身边。
　　这样细碎的叮嘱，他像她的家人一样。

　　停在江边，她转身。
　　原钦野低着头，好像有些低落。

　　他确实在自我反省。反省今天晚上说的话有点多，越界了。
　　但猝不及防地就察觉到前方的视线，一抬头，和她对上眼睛。

　　江边大桥上，女孩站在台阶的高处，比他还高半个身，也许是风吹的，也许是情绪到了，他看见她眼尾泛红，眼眶湿润。

　　下一刻，她从桥上跑下来。

　　原钦野下意识觉得她有事要走，想给她让路，结果脚刚刚后踩了一个台阶，她就冲到了跟前。

　　没有停留，吴永乐张开双臂，抱住了他。双手都环在男生宽阔的肩膀上，收的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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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以前都不知道心跳失速是什么意思。
　　以前真是没见识。

　　原钦野感受了一下，他的心率现在大概没有停顿，一直在飞。

　　他两双手虚虚张在空中，中间是吴永乐的腰身，她估计是踮着脚，有点费劲，感觉踩不到实处，他往下弯了弯腰。
　　但是手忘了后撤，顺畅无比地就扶在了吴永乐露了半截的细腰上。
　　小指在她皮肤上点了下，两个人双双一阵战栗。

　　是有点冰，她这件衣服有点短，他的肩膀也有点高。
　　她的腰也有点细，心跳得也有点快。

　　各有点各的。

　　原钦野几乎是屏着呼吸，抓着空中那个衣角往下拽，然后手放到了女生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两人分开。

　　吴永乐眼神挺真挚的，“emm……好好训练，其余的事情，等你拿到文考证再说。等得起吧？”
　　原钦野被冲击地下意识就想摇头。
　　那不得等好几个月？

　　但是，忍住了。
　　不能表现地太急切，你看这姑娘多淡定，脸都不带红的。

　　“我当然等得起，你别等不及了就行。”

　　吴永乐被他这不要脸逗笑了，“行，原钦野，那就看看，谁玩的过谁。”
　　“……”

　　原钦野想给自己脸上来一巴掌。

　　之后两人旁若无人的回家。

　　原钦野感觉不好。在热锅上滚了一圈出来还不能立马进到凉水里，得自然晾干的那种不爽。
　　这种感觉完全被动，猛地被抱了，猛地被通知了可以好，但是得三月后才可以。吴永乐这人是不是就擅长给人准备惊喜？还必须得是叫人抓心挠肺，开心又不开心的那种？

　　“不对啊。”
　　还没到家，吴永乐听声侧过头，看见一脸思考相的原钦野，“什么不对？”
　　“我要是落榜了，拿不到文考证怎么办？”
　　吴永乐十分自然，“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呀。”

　　原钦野瞬间站到原地，哭笑不得，“我是真有可能拿不到。吴笑笑，你不能那么狠心吧？”
　　吴永乐微笑：“就是这么狠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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