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游鱼

　　然后凌卓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学了古典概型和期望值，又算出来他乱蒙完形填空得分的平均期望是7.5分，和全蒙一个选项一模一样，终于恍然大悟高考的出题人断不会在这方面给他钻空子。

　　他有些懊恼地乖乖背沈亦森圈出来的高频单词。
　　休息的功夫，听见沈亦森安慰他：“别不开心呀，你看你不是会算古典概型和平均期望了吗？这个知识点五中模考的数学大题必考，一次12分呢，而且选择或者填空也经常考，算下来学透这个知识点，你最多能拿12-22分。”

　　凌卓翻了个白眼表示“我信了你的邪”。
　　结果做到去年高三的模考卷时，整整14分的大题憋的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凌卓几乎天天在沈亦森家里学习，还是早八晚十的那种。
　　日子充实的可怕，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是一个星期。

　　这天，凌卓在沈亦森卧室的电脑桌前看网课，顺便做完了圆锥曲线的压轴题，一对答案，三小问居然全对了，他激动地来了个花式转笔，最后一圈故意把笔甩飞了出去。
　　学累了，想给自己放个假。

　　他抬眼看沈亦森，对方正戴着耳机倚在床边看电影，余光觉察到凌卓的视线，头也不抬：“怎么了？有不会做的题吗？”

　　凌卓一阵无语。
　　“你以后就这么带学生？一星期不得被解聘八次。”
　　“大部分时间，你又用不到我，”沈亦森按了暂停，取下耳机，“我在旁边看着你学，你嫌我烦，不在你旁边，你又到处找我。”
　　凌卓：“……”

　　他抢过沈亦森的手机，转移话题：“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一边说一边按下播放键，他没带耳机，只看到画面中一个像极了流浪诗人的形象，在高处迎着蓝天俯瞰下面川流不息的车辆，然后像鸟一样一跃而下。

　　凌卓皱起眉头把手机还给沈亦森：“你一天天的在看什么呀？就不能看点正能量的。”
　　沈亦森退出播放软件，问他：“不做题了？”

　　一听到做题，凌卓萎了。
　　他想玩一天，又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想了想，他这样说：“你看网上有个教授说：我允许你们逃课两次，为了大理寺的樱花和楼下的煎饼，所以……”
　　沈亦森被逗笑了：“那是鸡鸣寺的樱花和楼外的蒹葭。”
　　凌卓无所谓地耸耸肩：“都差不多嘛。”
　　“差很多，是程咬金和程啃铁的区别。”
　　凌卓也跟着笑，笑够了，又凑上来：“所以到底能不能批假啊老师，老师？给条活路呗。”

　　沈亦森其实早就想让他出去玩了，天天高强度学习，又做题又背知识点的，确实绷得太紧了，很容易疲惫。
　　他揉了揉长时间看手机有些酸涩的眼睛，抬头看凌卓，少年挺拔的身姿迎着窗外落进来的阳光，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期待着他的回复。

　　忽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上午，还是小孩的凌卓也这样盯着他看，这么多年过去了，对方的眼神依然清澈，性格其实也没多大变化。
　　也许是一些人的不友好导致他带了刺，看起来不好接近，可骨子里，他依然是小时候那个善良又贪玩的可爱少年。

　　沈亦森心头一颤，行动先了思维一步，抬起手臂对凌卓说：“过来。”
　　凌卓自然不知道沈亦森在想什么，在他的视角里，是沈亦森慵懒地靠在床前，神态的语气都倦倦的，连动作都那么随意，阳光将他完美的侧脸轮廓照得愈发清晰。

　　他让自己过去？去床上？做什么？
　　刚愣住，凌卓又被自己的想法气笑了，他在想什么啊？沈亦森哪有那么不靠谱。

　　这样想着，他小孩子一样扑进了沈亦森的怀里，吸着他身上被晒热了的柠檬味道，然后抬头看他：“我过来了，干嘛啊？”

　　他扑过来的动作大了些，导致两人靠的很近，一抬头，额头就触碰到沈亦森的鼻尖。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

　　沈亦森伸出手回抱住他，顺势在他额前落下轻轻一吻，然后抱着凌卓坐起来，把他放在与自己并排坐着的位置。

　　凌卓还没从那蜻蜓点水的吻中回过神来，心里不安又期待着沈亦森下一步动作，但他等着等着，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已经和沈亦森正常坐在了床边。
　　他有点懵。
　　就这？就……没了？

　　他疑惑地看向沈亦森。
　　沈亦森似乎心情不错，眉眼都含着笑意：“今天给你批假，是不是约了朋友？去玩吧。”

　　凌卓确实约了魏浩晚上去吃烧烤，但还有半个上午和一个下午的时间，他无处可去。
　　所以他又盯上了沈亦森：“不留我吃个午饭？”
　　沈亦森揉了揉他的头发：“想吃什么？”
　　凌卓忽然想到李清彦说的那句“沈亦森记性不好”，能不好到什么程度呢？

　　凌卓起了坏心思，“腾”地从床上坐起来，顶着一头鸡窝说道：“去超市吧。”

　　沈亦森推着购物车走在前面，凌卓屁颠屁颠跟在后面，趁着沈亦森不注意，就拿各种奇形怪状的蔬菜和调味品往里面放。

　　沈亦森每次回头，看到购物车里多出莫名其妙的东西，都问一句：“你拿的？”
　　这时候，就轮到了凌卓疯狂飙演技：“不是你拿的吗？你说想试试这个东西做菜好不好吃。”
　　“是吗？”
　　“对呀，你怎么眨眼就忘？”
　　“哦，那走吧。”

　　反复几次之后，沈亦森在看到购物车里多出来的东西，索性装作什么是自己拿的，什么都不问了。

　　凌卓憋笑之余又有几分担忧。
　　这人记性真差到这个地步？那等他开学了，两人隔段时间不见面，岂不是把自己也忘了？
　　有点可怕。

　　凌卓揣着这样的想法一路心不在焉，直到两人站在存包柜前，沈亦森问他：“小票呢？”
　　凌卓回过神来：“什么小票？”
　　他看了看周围环境，更疑惑了：“我们没存包啊，你傻了？”
　　沈亦森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片刻的功夫又恢复如常，凌卓没察觉到。

　　沈亦森恢复了随性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看你一路上不说话，逗逗你。”
　　凌卓气呼呼瞪了他一眼：“什么破玩笑，一点也不好玩！”

　　他不知道的是沈亦森真的记错了。

　　小的时候，他和沈亦森还是邻居，每逢双方家长都不在家，凌卓的父母会下意识把凌卓交给沈亦森看管，他们对这个学习好又护着凌卓的少年很放心。

　　每当这个时候，凌卓都要对饭菜挑三拣四，所以沈亦森干脆带他去逛超市。
　　他们会在路上的文具店买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走到超市的时候去存包柜存起来，凌卓把那些小玩意让宝贝，自然不肯把小票交给沈亦森保管。

　　所以每次两人出超市，沈亦森都会问他：“小票呢？”

　　这次也不例外，问出那句话，沈亦森几乎是下意识的。
　　就好像他还在那个夏天，带着凌卓穿梭在市井小巷，炎热的风和少年湿热的掌心交叠，他一回身就看见凌卓没心没肺地笑，笑着和他说：“水映深你真好，我以后绝对给你养老。”

　　沈亦森的妈妈口音很严重，所以凌卓总习惯用他妈妈的腔调叫他的名字。
　　大概是刚见面时他真的以为沈亦森就叫“水映深”，后来叫习惯了，干脆对课本扉页的“沈亦森”三字熟视无睹，天天跟屁虫一样围在他身边叫“水映深”。

　　拥挤的电梯上，沈亦森腾出一只手牵住了站在他前面的凌卓。
　　温暖的，真实的，不是梦境。

　　凌卓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触感到局促，他下意识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他们，或者说，没人把这个牵手往其他方面想，只当做两个少年的友谊。

　　他有些愧疚，更用力地回握住了对方。

　　“我记得你以前很爱喝玉米排骨汤。”两人牵着手回去的路上，凌卓听见沈亦森这样说。

　　“你不是说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吗？”凌卓反问。
　　“突然想起来了。”沈亦森说。

　　这天中午，凌卓喝到了和小时候一样好喝的玉米排骨汤，却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上次就是故意整我的吧？”
　　“没有，”沈亦森握着汤勺的手顿了一下，“还有，李清彦是不是和你乱说什么了？”

　　“啊？没有啊？你说游戏还是电影？”凌卓一连串说了好多话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他是不是和你说我记性不好，”沈亦森看着凌卓错愕的表情，心满意足地指了指超市的购物袋，“我还不至于老成转眼就忘，你看你买那堆奇形怪状的水果，以后来做题的时候记得吃完。”

　　凌卓吃瘪，自然不服：“不是，你没忘你刚才怎么不说？”
　　“说了还怎么看你自产自销？”
　　“沈亦森你……你居然蔫儿坏！”
　　“是谁先使坏的？”
　　“老师，我保证，下不为例。”

　　后来，凌卓吃到了奇奇怪怪的水果蛋糕，还有一杯味道不错的什锦果汁。

　　他们两个在客厅看了一下午的动漫，沈亦森听着凌卓偶尔说到他们的小时候，惊讶地发现他不会再有应激反应了。

　　又一次听凌卓提到过去时，沈亦森没忍住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在凌卓脸红地低着头时，握紧了他的手：“继续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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