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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黑豆
“又拉着人小轩玩这么晚?”老妈一看见灰头土脸钻回来的杨止,连声啧了好久,“说了多少次,戴头盔戴头盔,要真出事了摔不死你哦!”
兜风至深夜,他脑袋被风吹得呜呜响,“行行行,下次一定。”
“你准备一下子,我们过几天就回去了。”老妈整理着包头发的毛巾,“澹城的饭菜我吃不惯,这酒店贵得我想死,住不起了。”
“啊?”杨止很明显地。
“多大个爷们了,没点正经样。”老妈瞥眼,“真以为你妈带你出来旅游啊?”
“郭望轩他妈妈怎么样了?”
她抬起的手臂顿在半空,睫毛颤了颤,“不上进的,做什么都是听天由命。”老妈嘟囔着,眼刀飞向杨止,“别打听了,什么年纪就做什么事,你现在就是给我好好工作,想一辈子啃老?”
杨止知道若他真要啃,老爸老妈大抵是骂着骂着便泄气了,就给他啃了。
初中时他学到了一首诗,《致橡树》。杨止文学素养不咋地,却把它记得滚瓜烂熟。语文老师没有仔细讲明,说了句“不来考”,就翻篇了。他觉得它很美,区别于操场上无脑任性的大汗淋漓,又包含着蓬勃的力量。
无论是橡树还是木棉,都是如今的他难望其项背的。
回到自己的房间,匆匆洗漱完,他如梦初醒地查看未读消息。
完蛋了,玩嗨了,报告一点没写。
杨止看了眼时间,觉得再不睡明天可能起不来了。
那郭望轩早饭和午饭都可能不吃了,毕竟同居过快个月,他什么鸟德行杨止还是清楚的。睡眠时间偏长,却很浅,被杨止走路声音吵醒好多次都不肯起来。
杨止掐了只烟,他对着亮光的电脑屏幕发了会儿呆。
「你以后会很厉害的。」
细微的烟飘着,吸收了光,反射出烟波浩渺般的银河。银河穿越指尖,倏尔消逝,倏尔临近,架起一抹屏障,里面容纳了隔音的世界。
他觉得自己糟透了。
郭望轩躺在床上,翻了个身。黑暗中的地板上有一个无法被肉眼捕捉的凹痕,承受过一台昂贵的单反的重量。
那个黑匣子正在充电,红光一闪一闪,在某一刻凝实了,象征着满格电量。
失眠成为家常便饭,郭望轩停了一晚上的量,反噬效果有点强烈。他近乎熬过了安静一夜,当天蒙蒙亮时,郭望轩恼火地感受到些许疲倦。
甚至连未消下去的醉意一同席卷上来。
沉重的,无趣的,枯槁的,背着枷锁的。
他觉得自己糟透了。
忘不掉过去,也辜负了现在。
低级的快乐多半靠着健康与金钱的牺牲。
照镜子时,他的脸色很难看。相比身份证上的郭望邈,同一张脸,他的面相居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冷笑一番,随后挑眉。
“笑你大爷呢。”
镜子里的他光速垮下嘴角,郭望轩随手泼了点水在上面。
他给杨止发去短信,以往都是对方先来找自己,这次主次逆转,他有点开心。
杨止也秒回了:醒这么早?
【杨止】:(小羊放鞭炮.jpg)
郭望轩不由得想起在大闽石公园里买到的那个灰色小羊气球,后边儿漏气了,瘪成纸片人模样,他当时失心疯地收在柜子里面没有扔掉。
【郭望轩】:今天我请客,随便花。
【杨止】:大哥英明!!!
【杨止】:(跪舔.jpg)
郭如睦对他和老弟的支出把控严格,生怕他染上陋习。
但郭望轩对吃穿用度欲望很低,难有一掷千金的冲动。
不过暂居杨止家时,他借着给人发红包的名义试探了一下郭如睦的接受范围。初步定价是3000以内,不管不顾。一天内倘若支出超过8000,账户会莫名其妙封禁三天,还收到一条全外文的乱码短信。
一天3000,说实话,太多了,多到让郭望轩觉得老爸是不是把精神损失费也算进里面去了。毕竟除了学习,他作为富三代,从小到大没干过多烧钱的事情。
是不是那个时候太乖了?
这么一琢磨,郭望轩便给杨止转了500。
他来到见面地点时,杨止面对蛋糕店的玻璃墙,能清晰倒映出行人痕迹。
就在他以为杨止在臭显摆时,那家伙对玻璃弹了个脑瓜崩,然后里头一只白色扑棱蛾子受惊飞起,宣告它免费了。
“真闲啊。”他说。
“呦,小帅哥。”杨止转过脸,哪怕故作活跃地吹了声口哨,上眼皮还是耷拉下来的,显得他眼型狭长,慵慵懒懒,多了股无机质的冷感。
说人话就是,“你没睡觉啊?”郭望轩扫他一眼。
杨止还打了个哈欠应和他,“大人的夜生活,你不懂。”
郭望轩叹着气。
竟然没多生气。
行。
囫囵吞完空心粉,时间依然早,“去看看黑豆怎么样?”杨止提议道。
“为什么?”
“你再不去看看,黑豆就要跟我跑了。”
“这个不可能。”
“真自信。”杨止说。
“它快死时第一眼见着的人是我。”
“狗也会换主人的。”杨止率先放下筷子,抽纸擦嘴,眼睛间或一轮。
“养久了就不会。”郭望轩也撂下筷子。
“好像也没养多久。”杨止哼哼唧唧地抱怨,“洗澡吹毛剪指甲我都给它干过了。”
“我救过它的命。”
“那我照顾过它,你猜黑豆选谁?”
黑豆在宠物医院的养护区,一排排笼子,关了许多狗,也有像黑豆一样残缺的。
距离上次看望已有一段时间,黑豆跳出来时抖了抖毛,于是炸成了漫天飞舞的蒲公英。它哈巴哈巴,却没有上次那般热情得刹不住车,略显矜持。
它歪着脑阔,左看看杨止,右嗅嗅郭望轩,纠结的小眼神展露无遗。
“黑豆,抱一个。”杨止探出手臂。于是黑豆凌空跃起,两只前爪,一只搭住左边的,一只扶住右边的,倔强地仅用一只后退做支撑。
摇摇晃晃,摆摆动动,笑嘻嘻的。
郭望轩绝望地发现黑豆从凶狠蜕变为单蠢,眼神都透亮了不少。
可能接收到原主的小嫌弃,黑豆啪地扑向两人中间的空隙,被杨止手疾眼快地一整个抱住了。虽然黑豆脸朝郭望轩,可胖嘟嘟的身体安稳地放置于杨止怀中。
郭望轩:……
跟过来的小姐姐对杨止说:“今天来得更早了点啊?”
语气之亲切,搭话之自然,恍若杨止投资他们医院一个亿。
郭望轩欲“哈”又止,两眼直勾勾的。
“每天早晚,只有我带黑豆出去溜。”
黑豆轻汪以示礼貌。
小姐姐问:“他是你朋友还是弟弟?”
“他是黑豆亲主人嗷。”
“啊?我还以为这只狗是你养的。”小姐姐震惊了,“登记时都绑定你的号码,居然不是自己的?”
郭望轩不愿多说,看见黑豆笼子外挂着它的身份牌。
「姓名:杨黑豆」
郭望轩差点发表十八个点。
杨止抱着黑豆,两人顺势参观医院旁开的“宜狗居”。
一小时50,可以办卡,不可出售。
开店的是个不苟言笑的光头花臂大哥,T恤背后印了个绿色泼墨风bitch。见他们抱了狗进来,花臂蹲起,狗狗们扒拉他的毛腿,嘶哈嘶哈紧跟着。
“需要喝点什么?”花臂出口就是老道的大烟嗓。
“有奶茶嘛?”杨止说。
花臂来到前台,“奶茶要从煮茶叶开始,咖啡现磨,果汁现榨。”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嘛?”杨止对郭望轩说。
郭望轩第一反应先否定了。“那两杯奶茶,红茶茶底,一杯少糖,一杯全糖。”
他迷茫跟着杨止落座,黑豆身体紧绷,气哄哄地盯着周围同类异种,宛如受到莫大羞辱。
狗狗们不理睬缺腿狗。有一只白花花的博美,径直跳到杨止桌上,吐着舌头。另外还有两只小黄狗蠢蠢欲动,一旦和边上的郭望轩对上视线,黄狗尾巴就垂下来了,警惕地看着他,不太想凑近乎。
结果是只偏心黑豆的杨止招惹三只狗狗亲近,黑豆不得不窝缩在郭望轩腿上。
杨止见此情景,摸哪个都摸不过来,还是花臂提醒,“吹耳朵。”
狗狗被吹耳朵,含着两泡热泪跳下桌子。
“你不得不承认,我很牛逼。”杨止朝他吹嘘。
郭望轩皮笑肉不笑,憋了半天的“哈”终于舒口气冒出来。
膝盖上软乎乎的热度,像铺了层被褥,郭望轩发呆的功夫,杨止打了个响亮的哈欠,连泪珠子都给吹起来了。
“你昨晚几点睡的啊?”郭望轩被激起了困倦,但他不显山露水。
黑豆舔了舔他的手背。
“经理最近考虑把我调别的岗位去,很多东西要从头开始学。”迷糊着声音,杨止揉着眼皮,“就跟专业调剂一样,贼妈傻逼了……”
“那你还总往外边跑。”“不是你想去嘛?”
郭望轩嘁着,“你拉着我到处跑的。”他说话间却有些羞赧,毕竟他有手有脚。
他愤怒地在内心控斥自己的犹豫。
“对,我拉的。”杨止仰面靠住抱枕,一只小金毛贴上来,他唇角弯弯,“谢谢了。”
黑豆埋进了郭望轩的怀抱。
它长大了很多,自带微笑的气质,把一口尖牙严实藏住了。
他想起很多,“你相信——”无人接话,郭望轩看见那人抱着小金毛,阖上了眼。
没了占据绝大部分注意力的眼眸,眼睑下那颗白色小痣突然清晰起来。
杨止睡着了。
郭望轩看了一会儿,自嘲地笑起来。
花臂端了果盘,在削皮丢榨汁机前,他抛了一个香瓜给郭望轩,“送你的。”
他接住,“谢了。”
他掏出黑匣子,摁灭红光,再一摁,弹出一把刀刃,这番景象落入花臂眼帘。
“很多狗对情绪很敏感。”花臂说。
黑豆把头放在他臂弯处,眼巴巴地盯着他削皮。
花臂继续道:“你太紧张了。”
他一脚勾过垃圾桶,把籽挖出来又丢进去,没有搭话。
花臂望着他,漆黑的影子仿佛要将他吞没,膨胀得即将爆炸。
半晌,郭望轩切开香瓜,用刀尖戳着一块送进自己嘴里。
锅里的茶汤咕噜噜沸腾着,花臂无言,倒了半锅牛乳,他搅拌着,明明背对着郭望轩,脑子里却闪过那个冒着红光的黑色匣子。
杨止翻了个身。
郭望轩喝了口奶茶,杨止闻到味了,幽幽睁眼,“香的嘞。”
“味道还行。”郭望轩说。
“还行,那就是特别好喝的意思。”杨止已经熟练掌握“中译中”的精髓,小金毛被吹耳朵,依依不舍地跳下沙发。“你刚刚说啥呢?”
郭望轩神色如常,“你能听到?”
“迷迷糊糊的吧,就是你问我‘相信’什么的时候,我就没意识了。”
“是么,这么可惜。”
花臂若有所思地看过来。
“这家店服务很不错啊,”杨止笑眯眯地说,“下次还来,是吧,大哥?”
花臂便也点点头,“欢迎。”
杨止拿起手机,突然很想抽根烟,所以他点了,拨通一个电话。
“喂?”“喂,我杨止。”他叼着烟,“小谢姐,问个事。”
张恭盛得知儿子不小心摔骨折了,心痛胜过了理智,千叮咛万嘱咐,恨不得把儿子抓回来放在身边,“小逸啊,真的不要爸爸再给你安排医生?”
电话那头的声音莫名低落,“……不用了。”
“那你要照顾好自己啊,赵琦最近不回家了,哎,真搞不懂她怎么想的。”张恭盛说,“你要赶紧栓住她,她出个国胆子就飘了,爸妈还等着抱孙子呢。”
挂断电话,他对酒桌对面的郭如睦说:“哎,小逸真是的。”
郭如睦儒雅一笑,标致女郎替他倒酒。
“江无垠是个可塑人才,你可要套牢了。”张恭盛说。
“我帮了他哥,他再傲都得服我。”
“他哥,那个……江华津?”张恭盛一打响指,“啊哦,差点忘了,是江泓。那也是个要命的家伙啊。”
酒杯碰撞间发出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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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变懒了(:3 )
第一次修改:2024.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