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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桃花(七)
没几秒,季颉回消息了,发来的是江佑怡拿着手机的照片,放大一看,她手机屏幕里的正是苏月凝。随后一条信息跟过来:“叫声姐夫来听!”嚣张无比。
江佑怡从斯里兰卡回来,稍作休整就前往甘孜州纳塔,要进行为期一年的支教活动。
4000米的高原、4天3夜的路程、9天一次的洗澡,纳塔信号不好,到了这儿后,时间的概念变得分外清晰。当地的孩子甚至一句汉语都不会,不足十五平米的教室里容纳了30多个孩子,各个年龄段的都有。房顶上吊着老式灯泡,长木板随便钉在一起便成了课桌椅。
江佑怡有想过纳塔的贫苦,但没有想过会到如此境地。今年,就她一个人报名支教。
季颉找到她,是在一个多月后。
那天,江佑怡正式开始自己烧饭,下午她花了两个小时跑到镇上,洗澡、发了条朋友圈,简单的一菜一汤。
在纳塔做饭,得从劈柴开始,生火得用牛粪引燃……
刷到朋友圈的季颉原本在西北参加公益活动,看到简陋的木桌上只摆着一副碗筷的时候,他坐不住了,他无法想象江佑怡只身一人如何生活。
打听江佑怡在哪个学校并不难,难的是纳塔真的太偏僻了,他辗转花了几天时间才到达。当他满面胡茬地站在她面前时,她正撕扯着嗓子带领一群高矮参差不齐的孩子们做广播体操。
看到季颉的那一刻,江佑怡恍了神,季颉快步走到她的跟前,高大的身影替她挡住了刺眼的阳光,她看清了他的脸。
“季颉?”试探的喊着他的名字。
季颉亲昵地将她鬓旁的那缕挑染的银发拨到耳后,她的额角细汗沁出,双颊晒得通红,他笑着开口,“你不是数学老师,怎么在这教体育?”
江佑怡觉着难以置信:“你来找我的?”明明知道你为了我跋涉千里,时隔已久,这一笑,却觉得白驹过隙,你我初初相遇。
季颉望着她,不置可否。一旁的乡长看到两人的模样,心中了然,他瞅着空档开口:“江老师,看来你们认识,我就不介绍了。”
从那天起,纳塔乡民们的心中就多了两个太阳,一个是能教全科的江老师,奶凶奶凶的;一个是带他们唱歌画画的季老师,风趣幽默。
季颉有两个月假期,他做好了六十日攻坚的准备。事实上,他第二天晚上便顺利“登堂入室”。
藏区的房子是用木头简单搭造的,原本他的住所跟江佑怡的还有几步路距离,当送她回住所,看到她用厚厚的木条抵住小窗户时,季颉便把铺盖搬到了她那儿,睡在她的外屋。
江佑怡当然不愿意,但是拗不过,他的理由那样纯粹:“这里的空气已经很稀薄了,别把力气花在吵架上。睡吧,我又不会进去,你有需要时,我就在外头。”
倒是季颉来了后,江佑怡在纳塔终于睡上了安稳觉。
两个人颇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自在。每天从教孩子们洗脸开始忙碌,下课后一起回住所捣腾怎么做饭。季颉刚来时的第一餐饭就被江佑怡戏弄。
“老季,帮我从那儿挑一块结实的泥拿过来,这里是用土来生火做饭的!”江佑怡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显得平淡无奇。
跟他一路旅行,自然知道季颉对生活不那么讲究,见他果然徒手去挑拣被自己称为“土”的“牛粪”,江佑怡肆无忌惮笑了起来:“你闻闻这个土的味道。”
季颉顿时明白她正打着坏主意,于是一手勾住她的脖颈,眼见着就要把牛粪往她鼻头上盖去,吓得她急忙和盘托出:“我错了我错了,这是牛粪,但是它真的可以用来烧火!”
两个人,日里琐碎,怎么都有趣。
尤其当科技退化,什么都要靠一双手的时候,你会发现,当你不舒服时,在寒冷的夜里,他愿意从劈柴开始,为你热一杯牛奶,是多么大的爱意。也正因为季颉的到来,江佑怡才能在今晚肆无忌惮地跟藏民喝一杯小酒,不保持清醒也可以。
看到“叫声姐夫来听!”这几个字,倪雨森连眼角都布满了笑意,他跟季颉达成默契,就陪姐妹俩“欺上瞒下”吧。
跟江佑怡唠了会儿嗑后,苏月凝就回房间去了,看了会书,伴着淅沥的雨声入眠。
半夜,空无一人的街道四处飘落叶,狂风怒号,砂石溅起。忽然,苏月凝房间的玻璃破裂,一刹间散落满地。
倪雨森被动静惊醒,他打开房门闯进来,按下开关,灯未亮,借着月光看到小姑娘正揉着惺忪的睡眼,风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画面莫名有些清冷。
走向床边,脚下传来分明的玻璃渣碎了的声响。
“风好大!”此刻苏月凝的声音,带着奶音。
倪雨森的心头跟着痒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窗户的玻璃碎了,应该还停电了。”
“……”没有回话,倪雨森有些不确定她到底清醒了没有,又补了一句:“你还不起来?”
苏月凝哦了一声,掀开被角准备下地的时候,又被倪雨森一把扣住:“别动,地上都是碎玻璃。”
“你又叫我起来,又叫我别动!”小姑娘起床气满满。
“站起来。”声音这么温柔,苏月凝听话的站起了身,而下一秒,她就被倪雨森腾空抱起,还清晰地感觉到倪雨森掂了掂她,随即才往房间外走去。
感觉到怀里的姑娘大气不敢出,倪雨森肆意地笑出了声,这引来苏月凝的侧目。
他索性停下脚步,就这么抱着她,低下头盯住她的脸,光线很弱,却更能看清她的面容,她抿着嘴,似乎还屏住了呼吸。
苏月凝哪敢直视他的注视,只好荡起了双脚提出抗议:“我要下来!”
倪雨森怕她摔下来,急忙收紧了怀抱,将苏月凝抱进他的房间,丢在床上:“今晚你睡这。”
“那你呢?”
倪雨森弯下腰,脸就跟她的相隔几公分:“我没地方睡了。”
“我觉得你可以睡我房间,就是没有窗户,会有点凉,你多盖点被子哈。”苏月凝一骨碌缩进被子,准备鸠占鹊巢。
倪雨森无奈地替她掖好被角,转身离开。她的房间遍地都是玻璃,床让给她,自己只好在矮小的沙发上窝了一宿。
苏月凝醒来的时候,日上三竿了,外头还下着绵延细雨,路上都是残枝落叶。倪雨森坐在餐桌旁看剧本,杯中的咖啡冒着热气。对着海那一面的玻璃窗全碎了,玻璃已经清扫干净,一时间还无法更换。
没想到国庆假期竟然被一场台风困在了室内,苏月凝的房间关了起来,活动空间又少了一些。
“晚上吃火锅。”倪雨森特意让民宿老板安排些活动,说是小朋友呆腻了,要出门玩。
“这台风天,岛上还有火锅店?”
“倪式火锅店今日开张。”
“你做啊?”
“是我们做,走,提上刀,跟我砍菜去。”岛上的渔民基本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家家有菜园,户户能出海打渔。
几分钟以前,苏月凝差点以为倪雨森是隐藏的大厨,结果到了菜园,发现他跟自己一样,五谷不分。
“小姑娘,萝卜要点吗?”老板熟练地在地里扒拉着。
“要!萝卜在哪啊?”
“这不就是萝卜吗!”
苏月凝对着一片片叶子发蒙,老板满脸笑意地拎起菜叶,叶子下跟出了一颗圆萝卜,胖乎乎的,白嫩嫩的,苏月凝立马想起小时候的民谣,拔萝卜,拔萝卜……原来是这个意思,不免好笑。
接着苏月凝相中了大白菜:“我知道,白菜要用拧的,但是,我还是把机会让给你吧。”说完,看了倪雨森一眼。
两个人相视而笑。
倪雨森把她拉到身后,自己俯身挑菜去了,苏月凝拉长了脖子探头看着,他双手抱着白菜,用力一旋,干净利索地把菜摘了下来。
“啊!”倪雨森起身的时候,撞到了跟他同款弯着腰,看得正起劲的苏月凝。
听到惊呼声的倪雨森立马转身,眼见着苏月凝失去重心向后倒去,迅速伸手抱住她的腰。
慌乱之中苏月凝抓住他的手臂,两个人都失去平衡,眼见着就要摔在地上,倪雨森一个跨步,左手掌按住地面,右手收紧搂住了她,幸好,离地尚有几公分。
没摔着她,倪雨森才安心下来。
两个人挨得太近了,此刻苏月凝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使劲,她尴尬极了:“要不然,把我放地上吧。”心里却忖度着他这臂力也太好了,能撑住自己这么久。
这可不是倪雨森的作风,他用不可违抗的口气说到:“抱着我的脖子,起来。”
苏月凝怯懦地伸出双手,轻轻地搂住倪雨森的脖子,刻意偏开脑袋,由着他将自己扶起来。
一站稳,苏月凝立马收回手,后退两步拉开彼此的距离,轻描淡写一句:“谢谢!”双颊早已滚烫。
随后,两个人提着满满的菜回房去了,老板还送来些海鲜。
来到厨房,看到麻辣火锅底料的苏月凝,想起丝毫不能吃辣的他,声音中充满了遗憾:“我想吃辣锅,没有鸳鸯锅吗?”
“鸳鸯。锅。”倪雨森痞痞的指了指他俩,又指了指锅。
换来的是苏月凝一记拳头。随后他拿过苏月凝手里的火锅底料包,走向灶台:“煮辣的吧,我能吃。”听在苏月凝的耳朵里竟还十分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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