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32 章
二人到城西糖水铺子时,已是酉时了。
顾庭芳要了两碗糖水,自己却一碗没动,都留给了贺兰舟。
贺兰舟没客气地全喝了,喝完肚中鼓鼓,摸了摸肚子,对顾庭芳叹气:“哎,庭芳一定是故意的,我这晚上如何睡得着?”
顾庭芳笑道:“那有何难?我们一同再走回去。”
从馄饨铺走到城西就要了大半个时辰,再走回去,嗯,确实肚子里的糖水也就化水没了。
二人又一路回家,路上贺兰舟又提起妖书案,问顾庭芳:“庭芳以为,妖书案的幕后之人会是谁?”
顿了顿,他问:“会是江州写书那人吗?”
顾庭芳摇了摇头:“我不曾猜到,只是若依兰舟所言,这写书之人道出自己的名号,确是有意引陛下派人去江州。”
贺兰舟心里一紧,顾庭芳顿住步子,深看他一眼:“此去江州,只怕危险重重,兰舟务必当心。”
贺兰舟认真点头,系统不是说他不会死吗?那他就赌上一把!
“京城取书之人,我会命人去查,想来光靠一人,是不足以将妖书传至各处。”顾庭芳微蹙了下眉,又对贺兰舟道:“只是如今线索只在江州,兰舟兄要多费心了。”
贺兰舟:“此妖书动摇国本,正如庭芳兄忧国为民一样,兰舟亦不想因此书引起什么动荡。”
听到“忧国为民”四个字,顾庭芳的眉头微不可查地动了下,转瞬敛了神色,赞赏地看了眼贺兰舟。
“大召有兰舟这样的臣子,实是陛下之福。”
贺兰舟被夸得不好意思,他只是想像太傅大人那样,身如白雪,傲骨如松。
二人又走了一段,街上的摊贩都已收摊,家家都关了门户,只有零星的几家还燃着烛火。
拐过一条巷子,只能听见寂静的风声,在一片静谧中,顾庭芳开口:“江州在西北,倒是离云仓很近。”
听到“云仓”二字,贺兰舟眉目微凝。
大召周边,东有大渊泽,西北有云仓,这两地素来对大召虎视眈眈。
先帝病逝的消息一传到云仓,云仓便在边境不安分起来,意图攻入大召,那时,骠骑将军林风澜又起兵造反,大召乱成一片了。
后来,姜满生擒云仓王,小皇帝登基称帝,两国才调和,但其实这两年来,云仓也一直不消停,如今传出这妖书一事,又是在离云仓近的江州发现,难不成真跟云仓有关?
“我与陛下谈及过此事,当时解掌印也在。”顾庭芳道:“陛下与解掌印都猜疑是云仓的人搞的手脚。”
这三国离得都近,往对方的国家安插探子也实属常见,这么一来,那些人能避开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倒情有可原了。
贺兰舟拧起眉头。
顾庭芳:“此案固然重要,只是我还有一事,需兰舟帮忙。”
贺兰舟不解,仰头问:“何事?”
“沈问以闵王一案,胁陛下重开西北马市,江州与云仓甚近,重开马市之后,往来贸易必不可少。”顾庭芳郑重道:“可若有人私下交易马匹、盐铁,那便是大罪,望兰舟也将此事放在心上。”
不用顾庭芳多说,贺兰舟便明白他的意思。
西北马市重开,江州就成了两国交易的重要通道,若是寻常的物件便罢,可盐铁由国家掌控,若是卖到了云仓,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还有马匹,战时用马,向云仓贩马,亦或是向云仓大量购置马匹,都不应该。
大召对于马匹贩卖也是有管控的,往外卖马,战时只怕用马不够,而向云仓买马,不经过官府盖印,那就是私下购置,什么人会大量购置马匹?
贺兰舟心里悚然一惊,自然是想谋反的人!
顾庭芳提及沈问,那便是担忧沈问会如此行事了。
可听到顾庭芳这话,惊讶忧心之余,贺兰舟还有一点隐秘的开心。
顾庭芳能如此对他说,便是真的相信他不是沈问的人。
是以,他猛地抬头,满眼的心心看着顾庭芳,那双眼睛就像揉碎了满天星子的银河,耀目得璀璨。
“我会的!”贺兰舟大声应着。
顾庭芳看着听着,蓦然失笑。
夜色融融中,他眼中漾起柔和的微光,笑应了声“好。”
贺兰舟动作很快,他将情况上报一番,第二日小皇帝就下了诏令,着他前去江州,务必查清妖书一案。
贺兰舟动身前往江州时,还没过中秋,吕锦城和孟知延过来送他,吕锦城满脸不舍:“去那么远,你得何时才能回来啊?”
贺兰舟无奈看他一眼,拍拍他肩膀:“至少下雪时归来。”
顿顿,他笑言:“我答应过你,要给你做个雪郎君。”
这是二人平时喝酒,闲着说话时,贺兰舟说的,吕锦城自己都没想起来,等他这话说完,表情有些呆愣。
一看他这样,贺兰舟就知道,完了,感动值又没戏了。
一旁孟知延将从家中带来的吃食递给他,“路途遥远,少不得风餐露宿,我老爹让人给你备了点抗放的吃食。”
这才是真心实意的,贺兰舟满脸感动,从他手里接过包袱,“多谢无方了。”
孟知延又道:“你奉命查此案,只怕幕后之人在暗你在明,多加小心。”
“嗯!”贺兰舟用力点头。
吕锦城直到贺兰舟走,大抵都没想起来二人说过的“雪郎君”,只用力地冲贺兰舟远去的马车挥手,口里还大喊:“我等你回来!榕檀!”
马车上的贺兰舟百无聊赖地看着话本子,他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回京。
这生产力低下的古代,还是京城好啊,京中繁华,一日可看遍千种花、万种人,处处是乐趣。
不过,唯有一点好处,就是不用上早朝,他可以日日睡到日上三竿了。
马车要出城时,马车外有人高声喊:“可是顺天府贺大人的马车?”
这马车是公家出钱雇的,知他要去江州,施寻没少给他拨银子,但他知道,施寻上报的时候一定比给他的银子多。
外面人声如洪钟,又知他身份,难道是施寻又派了人保护他?
他这一路甚远,怕他在外遇险,施寻找了四个顺天府的好手来保护他,两个驾马车,两个在一旁骑马跟着。
贺兰舟好奇掀开车帘,探头向外面望了一眼。
那人一身侍卫装扮,见他看过来,翻身下马,又提过挂在马上的一个食盒。
他上前,将食盒递上,对贺兰舟道:“我家大人是顾太傅,太傅今日在为陛下授课业,实不便前来,望贺大人见谅。”
贺兰舟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那侍卫又道:“我家太傅说,佳节刚过,大人便奔波在外,这食盒里的吃食,愿大人一解忧愁。”
说罢,将食盒递上,贺兰舟忙接过,抱在怀里。
“多谢庭、太傅了。”
侍卫抿唇点头,算是应了,末了又道:“太傅还说此去江州,难免暗藏危险,命我将此令牌交予大人,此牌可调西北大营的军队。”
那金色令牌只有一个“令”字,上刻着龙纹,显然是顾庭芳向小皇帝借来的。
却……是为了他。
贺兰舟心下感动,伸手接过令牌时,咬了咬牙,用力道:“我定不负太傅大人所托!”
出城的路上,很是顺利,路过薛有余被杀的越阳坡时,马车颠簸了一下。
派来保护贺兰舟的衙役,其中一个便是那络腮胡子的汉子,“吁”了一声,勒住马匹,喝一声:“何人?”
回应他的,是刀剑出鞘的声音,紧接着是马蹄纷乱的声音,顺天府的护卫们像是被人扼住喉咙,没个动静。
贺兰舟心里一紧。
一柄寒刀探进车帘,车帘被勾起,贺兰舟看清外面的两个衙役被刀架着脖子,紧接着,一道玄色身影探进马车之中。
贺兰舟心里发抖,等看清来人时,心里又是一松,不免埋怨开口:“宰辅大人这是何意?”
来人正是沈问,明明秀眉白面,应是个皎如月明的君子,行事却如山中的野贼。
沈问闷笑一声,对外面扬声道:“撤下吧。”
又是一阵马蹄声响,揽着车帘的寒刀也收起,贺兰舟透过那一点余缝,看清外面包围着他们的侍卫撤到一旁。
顺天府的四个衙役听贺兰舟唤“宰辅”,也松了口气,他们都知顺天府府尹是沈问的人,连带着顺天府都是沈问的马前卒,自然就放了心。
马车里,沈问笑睨着他,“不过试试看施寻派来保护你的人,如今一看,啧,甚是不怎么样。”
当着人面毫不避讳地嘲讽,沈问还是一如既往的张狂,当然,外面的顺天府衙役,对于沈问来说,不值一提。
贺兰舟抿了下唇,对他这不请自来的姿态,不大开心。
沈问自然不会管他开不开心,自顾地大喇喇坐到马车右侧,这马车是公家雇的,施寻自然顾着自己面子,这马车还真足够宽敞明亮。
沈问岔着两条腿,玄色的衣摆碰到贺兰舟的衣裳,贺兰舟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两下。
沈问似没注意,见他不答话,只笑说:“是以,本官心情好,便带人护送你一路。”
贺兰舟猛地抬头,沈问这是要与他一同前去江州?
“这……”
贺兰舟刚开口说了一个字,沈问扬眉道:“陛下同意了。”
小皇帝竟然也同意了?难道就不担心沈问会在江州有什么作为吗?
还是说,小皇帝想趁着沈问去江州之际,将他在京城的那些拥趸者收归麾下?
贺兰舟想不通。
“怎么?你不愿意本官跟着你?”
贺兰舟哪敢啊,连忙摇头,拱手道:“宰辅大人言重了,舟乐意之至。”
沈问见他这模样,就知不是真心,撇了下嘴,吐出两个字:“虚伪。”
贺兰舟:“……”
虽有沈问这惊吓一茬,但沈问也说得没错,光靠顺天府的四个衙役,他这一路保命可得全凭命大了。
有沈问和沈问的护卫在,那保命值可就大大提升了。
马车继续前行,原本心里还不大乐意的贺兰舟,也渐渐舒展了眉心。
不过是与沈问同乘而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更何况沈问有钱,到时候,他也不用一路吃糠咽菜了,沈问那么大一个官,总不好不管他吧?
贺兰舟想着,眼神愉悦起来,脸上也泛起了明媚的光。
“你在开心什么?”安静的马车里,冷不丁响起沈问的声音。
贺兰舟吓了一跳,扭头看了沈问一眼,这一扭头,却发现那人凑近了他,正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就这么开心吗?你要去江州调查那个什么来着……”沈问似思考了下,“啧”了一声,微抬起身子,将头肩凑到贺兰舟跟前。
他沉吟着:“好像是云中……”
可他刚吐了两个字,偏偏又不说了,还是那样笑意不达眼底地看着贺兰舟。
贺兰舟总能从他那眼神,看出几分戏谑,心里渐渐升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那人玉口一张一合,眼底笑意恶劣。
“‘云中一孤鸿’是你吧,贺榕檀?”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