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西凉

　　我原以为马超会将我和马岱一起列入偷情的范围里，然后和马岱大吵一架，接着和我理论一番。其实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这样一来我既可以知道马超对我想心意，又可以趁机会像他表明自己的心意。

　　但是马超没有，他只是说了一些不疼不痒的话，然后将我带入房里，给我送了一碗粥，要我好好休息。

　　其实我的身体根本算不上是虚弱，但马超还是执意要我躺下来好好休息。他坐在我的床头，我看着他的双眸，却都是相顾无言。我想他大概是陷入了刚才在堂内发生的事情不能自拔，既然他不能自拔，那我就帮他拔一拔。

　　我首先开口对马超说：“你是不是还是不相信我啊。”

　　他回转过头来，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微微皱眉，凝望着我。过了许久，才道出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来：“堂哥的包扎技术很好，也略懂医术，我们在战场受伤，许多人的命都是他救回来的。”

　　完全没有听懂马超的话，我只觉得他是在故意扯开话题，只好进一步的追问：“你是不是怀疑，是我害得婆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害她啊，她是我的婆婆，我害了她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你怎么就是不肯……”我说话时有些激动，甚至是开始手舞足蹈。

　　马超一手牵住了我左手的手腕：“杨歉。”看了看我的手，他握住我的方式和马岱一样温柔，像是生怕弄疼了我一般。

　　我怔怔望着他，直到他开口说出下一句话：“你知道，我除了相信你，别无选择。”

　　我感觉到眼里有些湿润，这也算是告白么？太隐晦了，隐晦到智商稍微低一点的人都听不出来了，还好我不是个弱智。我问马超说：“你昨晚说你心里除了我，再也容不下别人了，是不是真的？”

　　马超眼里的坚决像是瞬间软弱了下来，他故意别开我的眼神：“事到如今，你又何苦再问这些呢。”

　　我伸手牵住他的手臂，生怕他又是这么就走了：“说啊，我想知道。”

　　他回转过头来，眼里却是多了一分隐忍的怒火，我不知道是又做了什么惹到了大将军敏感的神经，赶紧收回了手，怯怯望着马超。他虽看似生气，声音却仍是温柔：“杨歉，你不会爱我，又何必一次又一次糟蹋我对你的心意。”说罢便起身向门口处走去。

　　我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对着他离去的背影喊道：“死马超，你信不信都好，我没有下毒没有害你娘。还有，我发现喜欢你，我要喜欢你一辈子，你敢怎么样。”这话说的是很有气势的，也是第一次这么忘形地同马超说话，只是出口之后我便开始后悔了。万一大将军脾气一发，我岂不是小命不保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马超杀气腾腾的缓缓回头，扫了我一眼，便合上了门。那脚步不快不慢，与平日里没有丝毫的差别。我实在是猜不透他的心思，他好像是个没有脾气的人，但有时又会无端端冒起怒火。

　　那一夜我倒床就睡了，连马超送来的粥都忘了喝。半夜里终于被饿醒，睁眼一看，马超仍没有回来。那是自从我嫁入马家之后，第一次看不到他的背影，白月光照耀的屋子里，显得有些孤单无助。

　　第二日一早我醒来后，随便梳梳洗洗一番也就打算出门了，只是在启门的时候，正巧遇上马超跨入门槛准备进屋。他仍是昨夜那身衣裳，脸色仍是那样冷漠。

　　我对着马超笑了笑说：“你昨晚去哪儿了？”

　　他冷漠的目光横扫我一眼，没有回应，只是直接绕过我踏进了屋子里。寒风袭进的门口，只留下我一人傻子一样的杵在那里。我从小到大虽不是像个千金大小姐一般长大，但起码也是个被宝贝大的独生子女，哪里受过这种委屈，还是被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漠视。

　　合门转身走到马超身旁，他正准备换衣服，我一把手揪住他的衣衫说：“马超，我爱你也好不爱你也好，我杨歉怎么说都是你马超明媒正娶的马家少夫人，你一夜不曾回来，我还有权知道你去了哪里吧？”

　　他反扣住我的右手：“杨歉，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我做一对夫妻。”

　　我被马超说得一愣，初嫁他的时候，我确是没有想过和他做一对真正的夫妻。我抽出手说：“你凭什么知道我不想。”

　　马超道：“凭我认识你十四年。”

　　我说：“我……”我是被上帝丢到三国来的，他居然和我说十四年前的天方夜谭，我哪里会知道那么多事情。

　　马超冷冷地哼笑一声，便开始自顾自的脱起了衣服来。我仍不死心，对马超说：“你认识十四年的我，可能和我不一样啊。人是善变的，王八都会爱上绿豆呢你说是不是？”

　　马超叹息一声，笑道：“杨歉，你忘了是谁在渊泉发誓，此生只爱永旭一人，千秋万世，至死不渝？”

　　我脑子被一震，片刻才说出话来：“那都是傻话屁话鬼话，童言无忌，那时候我还没满十八吧，未成年说的话你也信？”

　　他轻蔑一笑，显然是不肯相信我所说的话了。

　　我对马超说：“你给点面子好不好啊，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一个男人这么坦白，你怎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呢。”

　　他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这世上没人比我跟你更了解你了。”抛出这样一句话后，干脆拿着替换的衣裳走了出去。我只好一个人被留在屋子里，窗外鸟儿叫声清脆，此刻在我耳里却很是烦心，恨不得借一把机关枪冲出去将它们扫个一干二净。

　　我觉得马超不肯相信我，理由一定是因为他认死了“我”的性格。而这其中最大的理由，恐怕就发生在我被上帝丢到这个时代来的之前。为了了解那些之前，我决定找一个非常了解“我”的人好好聊一聊。

　　胡老爷子的连锁饭馆里今日又是客坐满堂，生意兴隆。我特意让人准备了一个靠近窗口的位置，显得清静，适合谈话，一壶上等的烈酒放在眼前，我却只能喝着淡淡茶水。

　　这酒，是留给他人用的，正所谓酒后吐真言嘛。

　　不出一会，我要等的人便出现在楼梯口上，他对我大幅度的招着手：“歉歉。”招完手，也不等我请他，便自己跑到我的对面坐了下来。他脸上始终挂着色彩，笑的无比欢欣。

　　我先倒了一杯酒给他说：“爹啊，来来来，先喝杯酒。”

　　杨秋接过酒杯满是笑意的看着我：“哎，看我这个女儿，就是嫁出去了也不忘我这个爹啊，真是好，好。”他说着说着便乐滋滋将酒喝了下去。

　　我学着杨秋的那副嘴脸笑道：“我说爹啊，其实呢，我是想问你一个问题的。你看，你从小看着我长大，我从小看着你变老，你应该很了解我的哦？”

　　给自己倒了酒，杨秋道：“那是自然，有谁不了解自家女儿的。”说着又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然后突然指着我的手说：“我说歉歉，你把自己包装成这样做什么？”说罢就要伸爪子来抓我的左手看。

　　我立马将手藏了下去：“我不小心划破了的，没什么。”说着又往杨秋的空酒杯中灌满了烈酒。

　　杨秋笑了笑也没太在意我手上的伤，举杯就饮。我抿着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这可是我花了大手笔要来的上等好酒，就是不怕杨秋不喝。

　　酒过三杯之后，杨秋果然开始有些犯晕了，我趁着机会问道：“我说爹啊，”他晃着酒杯“嗯？”了一声，我便继续问道：“爹，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认识马超的？”

　　杨秋用狐疑的眼光看了我一会，随即呵呵大笑：“你个丫头，你以为爹是老糊涂了么。你和阿超啊，前世里都是猴子精投胎的。”我一听便郁闷了，这完全超出了记忆力的问题，简直就是想象力的问题。

　　我好一会才叫自己极度想砍人的情绪安稳下来，对杨秋说：“什么猴子精不猴子精的啊，你说话之前考虑一下遗传问题好不好，我要是猴子精，那你是什么啊，马超要是猴子精，那太守大人是什么啊。”

　　这话显然是说到点子上了，杨秋打了个嗝，想了想，对于我的说话很是赞同，连忙否决了自己刚才说的话，并且解释说：“你忘了啊，你四岁那年，刘表大人带着两个儿子来凉州，那时刘表的小儿子一眼就看到你，说要和你一起玩。”

　　我说：“然后呢？”

　　杨秋灌下一杯酒，道：“然后太守大人便叫阿超带着你和刘琮去了渊泉，也不知你们是怎么个玩的，玩着玩着你和阿超就把刘琮给踹下水了，那时候水面还尚未结冰。最后阿超背着刘琮回来，你们仨都是湿淋淋的。虽说刘琮不是从小生在凉州的，但身子骨还算好，只是落下了病根。哎……也该他不绝，不是说刘表要将整个荆州都交给小儿子刘琮管吗？”

　　我对刘琮断子绝孙的事情没有半点的兴趣，斟酌了一会，对杨秋说：“那这么说来，我和马超小时候的关系不错啊。”

　　杨秋脸颊通红，傻傻笑道：“何止不错，你们简直是两小无猜，你打小就马家哥哥前，马家哥哥后的。整天闹着要和阿超出去玩……”话还没说完，杨秋便扑通一声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口中还不停念着什么，具体念着些什么我也不知道。

　　想来杨秋的好酒量都是吹出来的，没到几杯酒趴下见周公了，我只好托了饭馆的人帮忙将他送回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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