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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
李黎书正犹豫着要不要煎药的时候,他在房里发现了他寄给李阳的信件,就压在那只他一眼看中的、准备拿来放秋衣的漂亮小柜子最底下。
那是他在皇城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写的,足足有三四十封。
李黎书手都是抖的,他简直不敢相信延钺能做出这种事来,怪不得他写了这么多,李阳却一封都没收到。
李黎书真不明白,那段时间延钺都已经不告而别了,他当时甚至连这人的名字都不知道,还因为他的离开郁郁寡欢了好一阵。
这人倒好,一直监视着他,连自己给李阳寄出的信件都要截下来。
他还是觉得委屈,自己千里迢迢入客地都没跟他计较了,延钺却背着自己针对他的养子。
李黎书越想越难受,他心里还是放不下李阳的,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这么久也养熟了。
这才多大的孩子。
李黎书生出些不忍来,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李阳刚来时的小心翼翼,他看他的时候眼睛乌亮,是那种被放弃过的小狗才会有的眼神。
那段杳无音信的日子里,他是不是以为自己又一次被人放弃了?他当时该有多难过,可他还是来了,一个人来这么远的地方寻他。
李黎书胸口堵得慌,他最后还是把沈良给的药包拿了出来,放在小药炉里慢慢煎。
这个人,怎么每一回他快要忘记那些失望的时候,总会再叫他发觉一些新的、更难过的事情。
他从来都没有对自己坦诚过,却无耻地要求他的全部。
药很苦。
李黎书最是怕苦了,他连忙拿了个蜜饯,甘草的甜味冲淡了口腔里的苦涩,眼泪却掉下来。
晚上延钺来的时候,李黎书故意装作睡着,他听着这人轻手轻脚地上来,又伸出胳膊抱着他。
延钺很快就睡着了,没一会儿李黎书就听到身后传来平稳的呼吸。
李黎书失眠了一整夜,身体疲倦灵魂却是清醒的。
其实他也是被爱着长大的,可不知怎么的,对一些事情比较较真,敏感多疑,像一只容易生出妒忌的猫。
想到害自己失眠的始作俑者睡得倒好,李黎书心里有些懊恼,可尽管如此他还是继续装睡。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睁开眼又要如何面对这个人。
延钺起身穿衣,等穿衣的窸窣声响停止之后,李黎书感觉到他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太久了,久到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对方已经发现自己醒了。
好在延钺只是俯身轻轻地吻了他额头,最后又轻手轻脚地离开。
接下来的好几天李黎书都是早睡晚起,延钺许久没同他说话,终于有一天夜里忍不住贴了上来。
“书书。”
延钺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脑袋埋入李黎书颈间蹭了蹭,他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贪婪地嗅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为什么躲着我?”
颈间不容忽视的热气熏的他浑身紧绷了一瞬,李黎书紧闭着眼,延钺便欺身上来,周身的热度和分量全都压在他身上。
李黎书再也装不下去,皱了眉踢他好几脚:“重死了,你下来。”
延钺撑起胳膊,依旧俯身同他额头相抵,鼻尖碰着,呼吸就缠绕在一起:“爱你。”
李黎书知道这人说好听的话就是想要,偏过脑袋,又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我不想。”
“怎么了?”
延钺把小哥儿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一口,“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李黎书抬起眼,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涩然:“我看到那些信了,那些本该送到阳阳手里的信。”
延钺一愣:“书书,我……”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李黎书声音里带上了哽咽,“阳阳没有伤害任何人,你为什么要伤害他?我只是给他写几封信而已,你人都走了,连这个还要干涉我吗?”
延钺过来要擦他眼泪,被李黎书偏头躲过了,他手指微张最终却还是颓然地放下来。
“那不是你的孩子。”
延钺顿了顿,泛着幽绿的眸子里透出一点不忍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有心虚的,因为对方太过珍贵,他不愿意让任何人有抢走他的机会,像恶龙守护他的宝藏,恨不得寸步不离。
“李阳不能当你的孩子,如果你想要,完全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你的,我的,我们的。”
延钺第一次说出这么长的话,他的汉话还不太标准,语气里还带着一点生硬。他紧紧地盯着小哥儿,不肯错过他面上露出的每一个表情。
李黎书怒极反笑,胸腔里却溢出酸楚来,他红了眼眶争辩,将那些信件一股脑砸到延钺身上,其中一个包裹被砸烂了,他辛苦寻来的文房四宝咕噜噜滚了出来。
清脆的声响过后,是一方破碎的砚台。
那是李阳十四岁的生辰礼。
李黎书心中忽然生出悲凉来,为李阳,也为自己:“为什么不能?他比你可强多了,至少李阳不会干涉我的自由,不会逼迫我做决定,他会尊重我的选择。”
延钺听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李阳,耐心也被磨的没了,“一个未婚年轻哥儿养一个这么大的儿子,要说里面什么也没有,你自己信吗?”
李黎书简直难以置信,他曾经喜爱过的人竟会这样恶意地揣测他,“什么?”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肯叫你爹,为什么不肯上名吗?”
延钺步步紧逼叫他避无可避,他看着小哥儿发红的鼻子和眼中泛起的水光,心里升起一股燥意,恨不得将人一点点揉碎了吃进肚里去。
他一字一顿:“他对你,和我对你是一个意思。”
李黎书愣了愣,“你胡说八道什么?他还这么……”
延钺重重吻了下去,他看着小哥儿含着泪水怒视着自己,好像有什么东西折磨着他的神经,凌迟着他的灵魂,他顿了顿,幽绿色的眼睛里露出痛苦和贪婪。
李黎书感受到一只手探进了他的衣摆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起来:“我要回去。”
“不准。”
衣带落到了地上,露在外面的皮肤带来一阵寒凉,李黎书别过脸不去看他,原来失望攒起来可以有这么多,他不再争辩,只是无声地哭泣。
“书书,”那人抓住了他的手,“你不可以离开我。”
带些粗砾的指腹压了压他柔软的嘴唇,延钺箍着他,让他一寸一寸染上自己的气息,“你只能想着我。”
-
沈良给的药不见了。
李黎书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做的,又是好几天没理他。
延钺倒也没怎么,他该吃的一星半点也不会少吃了去,甚至还变本加厉,一直要到他连泣音都在颤抖才作罢,完了又变着法子来哄他。
有时是西域奇珍绫罗美玉,有时是几个鲜甜的野果子,有时只是路边一捧鲜艳的花。
心里想着一个人不好的时候,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李黎书走不了,只是更加用心地经营饭庄,他不和延钺说话,一双眼总是空空的,时常会在日暮西斜时望向渺远的东方。
直到有一天,延钺抱了两只小狗过来,那小狗胖嘟嘟的,长毛,很小的时候就可以看得出骨架很大。
李黎书立刻就想到了那两只小红獒,他现在认出来了,那不是什么没人要的可怜小狗,是来自西域的凶悍恶犬,忠诚强悍只认一个主。
原来延钺这么早就开始掌控他。
小狗似乎很熟悉他的气息,小狗头拱一拱,很快就黏上来蹭他。
李黎书往后退了一步,用十分陌生的目光看延钺。他并不想要这种补偿,他一点点养大的红獒,不是随便哪只小狗就能替代的。
“书书。”
延钺开口了,他脸上有与他冷硬的五官维和的无措:“你不是最喜欢狗了吗,我们可以养很多很多。”
李黎书冷哼一声,“你以为只是一条狗吗,你养了它是要负责的,要给它吃住,陪伴它,而不是说走就走了,完全不管它的死活。”
这里风大,李黎书微微眯起了眼睛,散开的发被吹的乱了,露出颈间的红梅,“把它拿走,我不要。”
“书书,我只是想让你高兴。”
延钺凑过来抱他,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小哥儿没躲,倒叫他眼神中露出希冀:“我知道错了,书书,让我补偿你,我会对你好的。”
“你不知道的。”
你要是知道,就不会让我这么难过了。
李黎书喃喃着,他注视着血色的残阳,随着最后一点光亮一点点消失在地平线上,周遭又陷入了黑暗。
延钺搂住他的腰将他拉近了,男人的力道大的吓人,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不容拒绝的吻从额头落到眉心和眼睛,那么滚烫。
“我爱你。”
烫人的温度叫他耳朵发红,李黎书听到披着人皮的魔鬼在他耳边诉说着爱意,不由得哭了起来。
他被抓住了,痛苦伴着自虐般的麻痒拉他下陷,美丽的花,在没有星星的夜晚绽放到极致。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李黎书狠狠咬上他的肩,指甲在他背上划出细密的伤痕,对方并不介意,只是俯身吻去他眼角的泪。
“你没有错。”
延钺拨弄着他脚上的金环,声音里透出缱绻和痴迷,幽绿色的瞳孔烫的吓人,“你只是遇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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