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告白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你以为这世上真有那么多的真情实意？”顾杳杳冷笑一声，“姜姐比起其他那些吃人公司来说不知好上多少倍，因此能和大家好聚好散，可就算没了同事的缘分还能对你好的前提是好散，如果你摆了她一道，她没道理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那她之前答应过张曾柔的那些话？”

　　顾杳杳瞥了她一眼：“你还真是什么都没看透啊，姜姐若不是惦记着那些话，张曾柔还能安然无恙到今天？娱乐圈拼的多是人脉，像星然那种公司，看起来财大气粗，实则没什么底蕴，哪里比得上这些老牌的经纪公司？张曾柔这认为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再加上悦兴这几年似乎是有下坡之意，电影资源几乎拦腰斩断，时尚资源也不见得有多好，看起来似乎是全靠演员自身本事，但实际上这圈子靠的多是人情往来，姜姐在这圈子混了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导演、演员、编剧等等都得给她薄面，你以为剧组看中的是自己的人气，说不定人家看中的就是姜姐的眼光。”

　　赵婧露出一副佩服的神情：“我还真当你傻傻的不知道为自身争取呢！”

　　“这圈子露出自己的本事让别人能看见固然重要，但懂得藏拙更为重要，在没有绝对的实力能保证自己的一席地位之前，还是不要过于出头的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说的正是这个道理，更何况我当初年轻气盛，与洪导之间却有误会，别的人见了也自然不会优先考虑我。”

　　“不过幸好时隔多年，你们又要合作了，到时候说不定误会就能解开了。”

　　“但愿吧！”顾杳杳深吸一口气，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赵婧皱起眉头，“你这么客气干嘛？弄得我心里都有点慌乱。”

　　顾杳杳转了一下身体，使自己正对着赵婧：“你想不想换个职业啊？”

　　赵婧眉头皱得更深了：“干嘛？因为我没有敏锐的判断力，所以你嫌弃我了？”

　　“当然不是！”顾杳杳立即否认，“我只是觉得当初你入这行完全是为了陪我走出阴影，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的风评也在慢慢变好，你也可以放心去做你自己喜欢的事了！”

　　赵婧有些挣扎，说实话她确实不太喜欢现在的工作，可她又想陪着顾杳杳，于是并未把话说死：“等你成为一线再说吧！”

　　顾杳杳哀叹一声：“我这处处为你考虑，你却想着折腾我？还有没有天理了！”

　　事情如同计划好的那样，姜思瑶果不其然暗中将此事推向风口浪尖，一时星然忙的焦头烂额，为了压下热搜，不知花了多少精力和金钱。

　　转眼就入了冬季，《演员练习生》也在这个季节准时开拍，《告白》的顺利播出给顾杳杳带来了不少的红利，事实证明只要角色和演技出彩，即使不是主角也可以让人印象深刻，反观身为女主的张曾柔，因为人设崩塌，强大的路人缘建于日积，毁于旦夕，连之前被观众夸赞过的演技仿佛也一夜之间归于虚无，这世间之事果然不可预料，前一秒高台之上，后一秒坠入泥端。

　　不过不可预料的又何止张曾柔，顾杳杳也未曾想过十八岁和洪导闹翻以后，居然还有再次合作的机会。

　　洪导看了她一眼，直接无视从顾杳杳的身边走过，后者的手僵硬地停在空中，倒是后面的王导见了，连忙冲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化解了尴尬。

　　“王导您好！”顾杳杳有些紧张，倒不是因为他是国际上都有名的大导演，而是因为他是沈浩然的舅舅，老实说虽然他们在一起也有小半年了，互相的朋友倒是见过几面，家长还真没有，虽然现在的场合只是工作的关系。

　　王导笑眯眯地看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宽慰道：“你别管他这个老迂腐，天天跟媒体打交道，脑子还停留在上个世纪呢！当初顾冬远选择去混综艺的时候，他还嘲笑我来着，一番教导喂了狗，你看，现在怎么着？不也来参加我徒弟的节目了？老艺术家都有些古怪的脾气，你别伤心，实在不行，就跟我后头混，我可不像他，固执的怪老头！”

　　顾杳杳微微一笑，礼貌稍一弯腰：“这些王导，节目要开始了，我先去后台准备了。”

　　王导挥挥手作别，等顾杳杳走远了，洪导瞥了他一眼：“谁固执了？”

　　王导边走过去坐下边调侃：“你这还挺关心你徒弟的，听这么认真呢！”

　　洪导别过头，颇有一种死鸭子嘴硬的意思：“你这带着话筒也不知道小声点说话，我虽然年纪大了些，但也没聋呢！”

　　王导轻笑一声，也不戳穿，低头认真地看台本了，这第一次在节目里给人当导师还真有些紧张呢！

　　现如今的娱乐圈良莠不齐，好演员也有，但多是老一辈的，年轻一辈多数是沉不下心的，戏一部接着一部，即使有些灵气也被消磨掉了，更何况还有许多不是正经科班出身，这里面参差不齐的现象就更加严重，寡淡无味得还算是好的，大部分人五官乱飞、口齿不清、夸张至极，洪导和王导哪里见过这种架势，眉头拧得快凑到一起了，只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要到这里受罪。

　　王导翻了一下演员名单，一看乐了：“下一个是你徒弟呢！”

　　洪导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面上不见喜色：“她这些年拍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哪里会有什么进步？”

　　王导戏谑道：“不是说不关注吗？怎么知道别人拍了什么？”

　　“这有什么奇怪的，都在圈内，那种东西我都不会点进去看一眼！”

　　“你这可有点偏见，人家拍的告白，可是最近最火的剧，一下子涨了几十万的粉呢！”

　　两人正交谈着，顾杳杳登上了舞台，恭恭敬敬鞠躬打了招呼，就陷入到剧情里去。与之前上场的几个人不同，她没有挑选所谓的正剧、经典电影，反而选择了偶像剧里男女主分手的一段情节。

　　对于她这样的选择，台下议论纷纷，几乎是一边倒地认为她是柿子要挑软的捏，故意避开被封神的女演员演的戏，转而攻克一些套路满满的小言片段，这样既不会被拿来做对比，也不需要多高的演技。

　　可台上的王导嘴角勾起，看了一旁的洪导一眼，他知道顾杳杳这是故意给洪导看呢，他既然不愿意抽出时间去看自己这些年演的戏，那她就在综艺来个现场直播！

　　音乐声响起，顾杳杳出演的这一段是一个刚和长跑十年的男友分手又惨遭辞退的北漂回家后一人独处的时光。

　　她似乎已经麻木，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只有三十平的小房子里。墙上的挂钟正好指在十一点的位置，她似乎已经十分困倦，懒得弯腰脱下鞋，用脚后跟蹭了两下，随意地将鞋子甩在有些脏的地毯上，那块毯子似乎是某个家具城赠送的，凌乱的鞋子摆在上面，盖住了它的名字。

　　她迈进屋子，将包扔在地上，走到冰箱前，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上周末买回的大桶酸奶，顾杳杳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拿出一小包麦片倒在常用的玻璃杯里，然后将杯子剩下的空间用酸奶填满。

　　做完这一切，她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拿着杯子来到沙发上，打开电视，里面的内容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双目涣散，只是机械性地将酸奶麦片往嘴里送，突然，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眼泪沿着脸颊一路留下来，垂下的假睫毛恰到好处地掩盖了她的双眸。

　　就这样过了一两秒，顾杳杳的表情开始扭曲，虽然拼命闭上嘴巴，抽噎声却阵阵发了出来，这第一声就像是操场上的示意起跑的枪声，紧接着她像是失了控，大哭起来，脸颊抽搐，呼吸困难，宛如一个受伤的小兽，呜咽着蜷缩在一起。

　　许是打工人之间的共鸣，台下有些工作人员有些动容，眼眶不自觉地红了，对面两位导演神色各异，一位赞许，一位惊讶，然后这一切都随着渐渐昏暗的灯光转向激烈地鼓掌。

　　今天是初筛日，共有二十三名演员参加，不过他们之中只有十人能留下继续后面的节目，这件事也不说多么重要，但事关见面，各自也是卯足了劲，也许是节目组考虑有些心理承受差的，直接当场翻脸，因此成绩公开的方式选择了电话通知。

　　即便规则如此，有些艺人和其经纪人还是等在录影棚周围，万一结果不如意，也可以立即去找导演问问有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不过顾杳杳没有选择这样做，对于她来说这就像是一场考试，卷子一交，考试也就结束了，至于结果如何，那就得看阅卷老师和天意了。

　　她刚出录影棚，沈浩然早早就在在等候，一见到她，立即伸直了手，热烈地给她打招呼。

　　顾杳杳嘴角不自觉上扬，原来有人时时惦记的感觉是这样，她忽然觉得身后的那些烦心事一时解决不了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岁月还长，时光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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