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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
夜空凄清,划过脸颊的风似乎也在诉说着不甘与愤怒,赵忱轻轻阖上双眼,记忆中飘过年迈威严的父亲和自己告别时所说的那句:
“离开京城,永远都别回来了。”
猩红的眼角布满茫然,在听到世子这个称呼时他更是心绪难平,就连拿着剑的手都在颤抖。
再睁眼时,思绪又被迫回到这漆黑的林间。
阿康气若游丝,胸口前的伤口血流汩汩,可嘲讽之意更甚。
他本就抱着赴死决心,才绑来这丫头,和背地里调查自己的人来个鱼死网破。
可他还是输了。
赵忱漆黑的瞳孔映出阿康那癫狂的神情,冰冷剑尖对准他的喉咙,冷声道:“你不该动她。”
却听到阿康讥笑道:“世子…若不是你们顺藤摸瓜查到我的头上,我又怎么会绑走她呢。再说了,她和你这样的人扯上关系,自然会被你连累,这都是你的错啊...”
“你给我闭嘴!”
阿康没有理会他的怒吼,接着张狂地笑道:“呵呵…世子,你躲在村里这么些年,伪装成一个傻子,倒真是委屈你了…可太子早就知道了你的踪影,你逃不掉的。”
“太子?他派你们这些小喽啰过来,不就是为了宝藏吗?”赵忱眼中浮现厉色,睨了他一眼,蔑视道,“那宝藏呢,你找到了吗?”
“没有又如何,太子的眼线早已在县城扎根,这宝藏…你也休想独吞。”
“呵是吗?”赵忱步步逼近,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如果我告诉你,这山间根本没有宝藏呢。”
阿康的神情变得麻木,故作轻松道:“怎么可能没有…你骗我!”
赵忱耸了耸肩,唇边笑意淡淡的,却没有回答。
阿康镇静的脸上也浮现惧意,他痛苦地往后移去,喃喃道:“世子,你就是为了骗我才故意扯谎,太子说了这山上有宝藏,我这辈子都是为了宝藏而活,不可能没有宝藏呢!不可能!”
他来到青云村这么多年,每日都在打听宝藏的消息,不惜隐姓埋名背井离乡。
前些日子他探得赵忱的消息,本想着寄信回宫讨赏,谁知太子传信斥责他为何没有寻得宝藏,还将刺杀一事交由其他探子,将他弃之敝履。
他双眼失神,在沉重的呼吸下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在心脏停止跳动的前一刻,口中还念着“不可能”三字。
赵忱面无表情地将地上断气之人翻了个身,划开他肩膀上的布料,看着那粗糙黝黑的皮肤上没有任何伤口,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血腥味渐渐被风卷走,而躺在一边昏迷不醒的沈萱却隐约中听见了什么,迷糊中她似乎被人抱了起来,温润的声线在她耳边低声呢喃,她似乎在梦里听见有人叫自己的本名,随后便浑身无力地沉沉睡去。
-
翌日。
清晨的光线透过镂空雕花窗棂照射进屋内,光柱中似有浮絮飞舞,而躺在柔软锦被中醒来的沈萱,第一眼看见的正是这样一份暖意十足的场景。
她头痛欲裂,慌忙想要起身时浑身上下各处酸痛,手腕和脖子都被缠上了布条止血,清凉的药膏安抚着受伤的肌肤,她捂着额头回忆了许久,才想起昨夜发生了什么。
最后她看到的人是…赵忱?
“你醒了?”
门前传来熟悉的声音,他迎着日光踏进屋中,而此刻在沈萱的眼中,似乎又瞧见他提剑的模样,那洁白的衣角仿佛被罩上了一层朦胧的虚影,让人看不清楚真相。
赵忱端着药走到床边,关切地看着愣神的她,眉间攀上一丝忧郁,面对她怀疑的目光,他毫不在意,一脸殷切地着急解释道:
“昨夜你家人等了许久也不见你的身影,便出门寻找,谁知却在半路看到洒了一地的酒,好在他们反应快,猜到你出了事,便来赵宅找我,我才能及时去救你。”
他轻轻搅动勺子散去热气,时不时地投来安慰的眼神。
可那双深沉的眸子下却藏着她完全不知的秘密,她一时无法接受昨夜涌上心头的纠结,直截了当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昨天那个教书先生?”
赵忱端药的手臂一顿,可言语中却没露出半分慌乱,倏然平静道:“大家都在村里,见过面罢了。”
沈萱自然不会信他的解释,眼前清绝出尘的男子宛如神祗,周身也隐隐围着浅淡的竹香,柔和的目光丝毫看不出昨夜他脸颊染血的狠意。
她一字一句肯定道:“赵忱,你根本不傻,对吗?”
她不记得昨夜最后自己听见了什么,只是昏迷时耳边似乎传来阿康声嘶力竭的怒吼,以及“宝藏”二字。
最后出现救了自己的人是赵忱,加之他先前的行为疑点重重,她不得不怀疑他的用意。
赵忱垂眸,再抬眼看向她时,脸上早已收起那份单纯,取而代之的是沉稳与平静。没有因她的猜疑而心虚,更没有因伪装被揭穿而愤怒。
她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心中蓦然多了几分疏离,又问道:“那你到底为什么想娶我?”
这个问题她问了三遍,这次却带着审视的目光,扫过他同样淡然的眼尾,却得不出任何结论,只听他淡淡道:“我们婚约已定,你迟早是我的娘子。”
他仿佛志在必得,话语间并无讨好之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他精心伪装多年,只在她面前故意露出马脚,原本担心她会被自己连累,才没将提亲一事泄露半分,谁知探子还是盯上了她。
想到这,他克制住手指的微颤,将碗递到她面前,脸色缓和几分,说道:“把药喝了。”
沈萱没理会他,气得撩起额角碍事的发丝,却因动作幅度太大弄疼了伤口,皱眉道:“婚约?你当我好糊弄呢?谁知道是不是你别有用心?”
先前装的神不知鬼不觉,瞒过了村里这么多人,怪不得她总觉得赵忱不对劲,原来不是自己多疑。
没想到他微微颔首,说道:“我只对你别有用心,娘子。”
沈萱懒得去计较他是不是装模作样,是不是欺骗了大家,总归是各有苦衷,她也不该用质问的语气和他说话。
接着她药也没喝便溜走了,大年三十没能陪在家人身边,还不知道张氏他们得多担心自己,干脆直接小跑回了家。
赵忱提前为她准备了毛绒竖领的小袄,能够很好地遮住伤口。
回到小屋后,一向爱教育人的沈大柱也激动得泪水连连,轻斥道:“你这死丫头,大晚上的没事乱跑什么…我和你娘还有俊俊都担心死了。”
说罢扬手就要教训她,被张氏拦了下来,她不忍心责备,柔声道:“就是,除夕夜你不回来和我们一起过,一个人跑去山上干嘛呀,这么大的人了还迷路…”
沈俊俊那张冻得通红的小脸也被泪痕填满,用袖口边擦着眼泪便哭道:“姐姐,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我害怕的一晚上没睡着…”
沈萱一边安慰着他们,一边思索可疑之处,一定是赵忱救下自己后传话给张氏,说自己只是去山上迷了路,没提绑架的事情。
她也没有多做辩解,心中默默感激赵忱,若是让村中人知道她一个姑娘家被歹人掳了去,不知又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张氏悬着的心终于放到肚子里,可她却后怕起来,捂着胸口小声道:
“幸亏赵公子及时找到了你,不然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昨晚…昨晚山上死了人,尸体被今早路过的村民发现的。”
沈俊俊胆子小,一听这事哇哇大哭起来,张氏不得已跑去哄他。
“什么?”沈萱刚准备喝口水顺顺气,差点被呛住,不可思议道,“谁的尸体?”
沈大柱接着道:“是村长家的教书先生黄阿康,平时看着老老实实的,也没得罪什么人呀,怎么就出事了?哪个杀千刀的这么恶毒,对教书先生下手呀…”
沈萱猜出了自己晕倒后大概发生了什么,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是那双慌张不安的手死死揪着衣角。
沈大柱以为她是害怕,便安慰道:“放心,村长他们已经去山上了,一定能将凶手抓出来。”
沈萱嘴角抽搐,担心村民会闹出什么事,急忙问道:“大家都去山上了?”
“是啊,村长还挺重视的呢,说是要为黄先生讨回公道呢。”沈大柱挠挠头,猜出她的意思,随后觉得小姑娘家不应该去看那么血腥的画面,便阻拦道,“你不许去,小心看了回来做噩梦。”
沈萱就像没听见般,转身跑了出去,沈大柱的责骂声也被她抛在耳后。
她的步伐凌乱,一路上都胡乱地想着赵忱被官差带走时的场景,沿着山脚往上,脚下碎石嶙峋也没能让她耽搁片刻,待到山腰时,她终于看见前方围着一群村民,各自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听说黄先生教课不错,我还想让我家那小子去蹭课呢…”
“是啊,怎么就没了,到底是谁?村里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可吓死我了,村长一定要为黄先生讨回公道啊。”
……
“够了!”
他们的说话声被一道威严稳重的声音打断,开口之人正是黄村长。
众人听到他的声音都放下心来,等待着村长的指示,谁知村长接下来所说的话,让他们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这件事,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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