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之零

　　祝与第二天醒来是上午十点。

　　张晴临走之前做好了早饭，特意隔门喊话，嘱咐祝与喊祁萧来家里吃早饭。

　　祝与看着餐桌上的摆好的餐盘，顿时觉得张晴可真偏心眼，一直让她买着吃，祁萧来了就整得像满汉全席，瞧不起谁呢。

　　她摸了摸餐盘，发现都凉透了。思索片刻，她给祁萧打了个电话。

　　“喂。”

　　如祝与所料，按照祁萧的阴间作息，指定正睡得迷迷糊糊的。

　　“过来吃饭。”

　　祝与言简意赅，不待祁萧回复挂断了电话。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门铃响了。

　　祝与打开门，看到祁萧顶着两个黑眼圈，唇色发白，一脸虚相。

　　她忍住问候，扔给了祁萧一双拖鞋。

　　“把饭热了。”

　　“我不是来蹭饭的吗？”

　　祝与白了祁萧一眼，“快点。”

　　祁萧眯起眼，嗤笑一声，“不会用锅就说不会，死要面子活受罪。”

　　祝与吃了哑巴亏，眼巴巴地看着祁萧端起盘子，将早餐一盘盘加热。

　　厨房中冒出热气，传出饭香味，祝与的肚子随之咕咕作响。

　　祁萧将盘子又一个个端上餐桌，招呼着祝与：“吃饭。”

　　祝与剥了一颗鸡蛋，拿在手里看了几秒后，一整个塞进了嘴里。

　　祁萧正喝着豆浆，看到祝与的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再度想起祝与吃蛋黄派的场景，被呛了个猝不及防。

　　“咳咳……”

　　祝与眉心蹙起，抽出两张纸巾甩过去。她咽下鸡蛋，含糊道：“你嘴漏了啊？”

　　祁萧手里攥着一团废纸，“你怎么跟八百辈子没吃过饭一样。”

　　“要你管。”
　　祝与拿起一个包子，一口咬下去大半，边嚼边说：“我就喜欢这么吃，我还嫌自己嘴太小了，要不然还能多塞点。”

　　祁萧语塞，继续闷头喝豆浆。

　　两人和和气气地吃了一顿早午饭，谁都没提昨日的意外事件。

　　“把碗刷了。”祝与坐在凳子上，摸着自己鼓起的肚子。

　　祁萧二话不说，将餐盘堆叠好，端进厨房开始清洗。

　　水声接连不断，祝与不自觉地望了过去。

　　祁萧穿着墨绿色的卫衣，脖颈白得发光，深蓝色的水洗牛仔裤包裹住长腿，发丝随着动作颤动，在祝与眼里比阳光还耀眼。

　　祁萧收好盘子，回眸对上了祝与的视线，甩手的动作停滞。

　　厨房到餐桌的距离不是很远，可祁萧足足走了两分钟。

　　他的手在卫衣上蹭了蹭，看着不敢抬头的祝与，低声道：“昨天的事不用放在心上，都是成年人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祁萧说得云淡风轻，祝与的压力也缓解不少。

　　幸好，祁萧没当回事。

　　祝与呵呵笑了两声，“你这么想就太好了。”最好永远都这么想。

　　“嗯。”祁萧坐到祝与对面，“说来还得谢谢你呢，要不然我怎么名正言顺地来蹭饭？”

　　祝与脸一红，“你还好意思说，我妈把你当成我男朋友了，我昨天解释半天才圆回来。”

　　“不解释也行啊，就咱俩这关系，我给你充充场面也不是不行。”祁萧扯出一抹笑，“我们俩也不会到老死不相往来那天吧？”

　　祝与的心咯噔一下。

　　是啊，她要是真的和祁萧表了真心，如果祁萧接受，以他们俩的性子，最后分手肯定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如果祁萧没接受，那岂不是更尴尬。

　　瞒着，确实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祝与？”

　　祝与回过神，祁萧正歪着头看她。

　　“想什么呢？”

　　“没什么。”祝与应道，“明天除夕了，晚上来吃年夜饭。”

　　祁萧瞳孔骤缩，“我来你家吃年夜饭，不合适吧？”

　　“不合适能怎么办？难不成你一个人窝着啊？”祝与切了一声，丝毫没注意到祁萧突变的脸色。

　　静寂几秒，祁萧开口道：“谁告诉你的？”

　　“什么？”祝与问道。

　　“我一个人。”祁萧又顿了几秒，“谁告诉你的？”

　　祝与从未见过祁萧这副表情，冷得令人如置冰窟，仿佛下一秒就成了冰棍。

　　她刚刚没过脑子，只是想着让祁萧来一块过个年，一个人窝在家里，冷冷清清，着实太可怜了。

　　可她居然忘了，祁萧从来没对她说过这件事，完全是潜意识在作祟。

　　她轻咳一声，视线移向别处，试图避开祁萧考究的眼神。

　　“还知道什么？”祁萧的语气生硬，甚至说是质问，落在祝与耳朵里，怎么听都不舒服。

　　祝与摇摇头，没说话。

　　祁萧的脸色缓和不少，“算了，反正你早晚也要知道。”

　　“我妈说的。”祝与揉了揉鼻尖，“回来那天，我提了一嘴，她告诉我的。”

　　祁萧又沉默了，死气沉沉那种。

　　祝与觉得好像在祁萧的伤口上又撒了盐，想骂娘的心都有了。

　　这怎么圆，越说越乱。

　　“你别多想，我就是看你也没打算回宜城，在封州也也一个人。家里就我和我妈，她还挺喜欢你的，你陪她聊聊天，我还落个清净。”

　　祝与一直观察着祁萧的脸色，四目相接的瞬间，她强迫自己不移开眼。

　　祁萧难得窘迫，强颜欢笑道：“行啊，交给我，我最会讨女人欢心了。”

　　解决好一件大事，祝与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祁萧没多久就离开了。

　　张晴下午急匆匆赶回家做饭，刚准备切菜，祝与从房间内探出头，大喊道：“妈，别做了，我晚上带祁萧出去吃。”

　　张晴撇嘴，将手上的白菜放回冰箱，抱怨道：“不早说。”她麻利地穿着羽绒服。

　　“忘了忘了。对了，祁萧明天晚上来吃年夜饭。”

　　张晴顿住，随后看向祝与，不禁调侃道：“这是女婿上门吗？”

　　祝与感到头疼，“妈，你能别扯那么远吗？他住五楼，林阿姨对门，你懂了吧。”

　　张晴闻言，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除夕夜这天，祝与大早上就把祁萧喊过来。

　　“薯片给我扔过来。”

　　祁萧拎起一袋黄瓜味的，不偏不倚地砸在祝与腿上。

　　“你把我喊过来伺候你啊？”

　　祝与撕开包装袋，抓起一片塞进嘴里，“换个台，我想看点别的。”

　　祁萧撇嘴，拿起遥控器来回换台，结果每一个频道都是春晚预告，再不就是古早电视剧。

　　“停停停，就这个吧。”

　　电视上播着《甄嬛传》，祝与已经看过不知道几遍了，但每次看都会有不同的感受。

　　这集演的是滴血认亲的桥段，周围坐着一圈嫔妃，皇帝坐在正中间，将后宫佳丽三千人体现得淋漓尽致。

　　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被抱起，一根银针下去，从手指中滴出两滴血，迅速在碗内散开，伴着婴儿的哭啼声。

　　“你看过这块没？”祝与扭头看着祁萧，问道。

　　祁萧摇头，“我不看电视剧啊，问我等于白问。”

　　“那你可得好好看，这块可精彩了，一波三折。”

　　祝与的视线再度落回屏幕上，在看到温太医的血落入碗中，与孩子的血相融时，噗嗤一声笑出来。

　　“笑啥？”

　　“蠢呗。”祝与答道，“封建迷信害死人。”

　　祁萧没说话，抬手蹭了蹭鼻尖，来掩饰上扬的嘴角。

　　祝与看着祺贵人当出头鸟，皇后败得体无完肤，安陵容还要来掺一脚时，顿时觉得甄嬛太难了，后宫简直不是正常女人待的地方。

　　“哎，皇上为什么不用他的血啊，一验不就能出来了？”祁萧对于嫔妃撕.逼没什么兴趣，偏偏对皇上感到好奇。

　　祝与白了祁萧一眼，“你的后宫里，谁要是把你绿了，你会当众戳穿让自己出丑吗？”

　　“我没有后宫。”祁萧反驳，“说了多少回，都是朋友。”

　　能打.炮的朋友，祝与心想。

　　但她没说出来，只是挑眉，随后继续吃薯片。

　　祁萧对宫斗不感兴趣，女人勾心斗角起来，比男人真动手还要可怕。但他不受控制地看了一集，当即拿出手机开始百度《甄嬛传》，冒出了一句：“我操，这孩子还真不是皇上的。”

　　“谁也没说是啊。”祝与偷笑，“想不到吧，是他弟的。”

　　祁萧仔仔细细把百度百科读了一遍，最后感慨道：“狠，太狠了。”

　　祝与：“学着点，别像大胖橘一样惨。”

　　祁萧瞄了祝与一眼，“怎么可能，我又不谈恋爱，哪有机会让人绿。”

　　祝与手上的薯片“咔擦”碎成了两半。

　　确实，谈恋爱太容易被绿了，费钱，又走不到最后，着实是个不划算的买卖。

　　“哎，广告没了，继续看啊。”祁萧来了神，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屏幕。

　　祝与将薯片残渣拢进垃圾桶里，也继续看剧。

　　张晴临近中午才回来，招呼祁萧和祝与一起帮忙做饭。

　　三个人吃不了多少，但张晴做了满满一桌，还拿出了家里珍藏的红酒。

　　张晴给祝与和祁萧一人倒了一杯，眉飞色舞，“一人一杯啊，都成年了，喝点酒没事。”

　　祁萧的酒杯里满满当当，反观祝与，连半杯都没有。

　　祝与看看自己的，又看看祁萧的，向张晴抱怨道：“妈，我这杯缩水了啊？”

　　张晴瞪大眼睛，“自己酒量什么样，心里没数啊？”

　　祝与擅自拿过红酒瓶，不顾张晴劝阻，倒入自己的高脚杯中。有时候人的攀比心总会在奇奇怪怪的点，比如现在，祝与比较着自己和祁萧的酒杯，见自己的比祁萧高出一丢丢，心满意足地笑了。

　　祝与酒量不好也是真的，仅仅一杯，她就晕晕乎乎，赖在床上不起来，留下祁萧与张晴独处。

　　“阿姨，这些水够吗？”

　　张晴打量着面盆，应道：“够了够了。”

　　祁萧撸起衣袖，开始揉面，一个大男人竟做得有模有样，张晴不免惊讶。

　　“小祁，你挺有天赋啊。”

　　祁萧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得靠阿姨，要不然水都加不好。”

　　张晴本就中意祁萧，再加上祁萧会说话，心里更是打定了要撮合的主意。

　　“小祁，面盆给阿姨吧，你去帮阿姨看看祝与，阿姨怕她耍酒疯。”

　　祁萧手中的面盆被张晴夺走，手上还粘着一团团的白，就被张晴“赶”出了厨房。

　　祁萧洗洗手，推门而入。他见祝与四仰八叉地趴在床上，全然没有女人的样子，无奈地撇撇嘴。

　　“你躺正了，也不怕压成面瘫。”

　　祁萧把祝与的身体挪正，抬眸，瞧见祝与的脸蛋红扑扑的，睫毛颤动，砸吧着嘴，好像在说着什么，但他听不清。

　　他捋了捋祝与的头发，突然听到祝与喊了一句“祁萧”。他一愣，但祝与很快又说了一句“王八蛋”。

　　“做梦都要骂我？”他轻掐祝与的脸蛋，不由得笑了。

　　祝与直至吃年夜饭才醒。

　　她摇摇晃晃地走出卧室，刚开门，饺子香扑面而来，是她最喜欢的酸菜猪肉。

　　她的精神恢复大半，踩着拖鞋跑到餐桌前坐好。

　　“醒了就吃，还真是猪。”

　　祁萧端着两盘饺子，身上挂着一条围裙。他将饺子放到祝与面前，颇有男妈妈的风范。

　　“有饭不吃王八蛋。”祝与夹起饺子，仍旧是一口塞，被烫得龇牙咧嘴，扇了半天才勉强咽下。

　　“慢点。”祁萧递过一杯水。

　　“吃饭了孩子们。”张晴端着剩下的饺子走过来，又拿了三瓶可乐。

　　窗外响着烟花爆竹声，屋内亮亮堂堂，装饰得富有年味。电视内播着春晚，此刻到了倒计时的环节，在读到“1”的瞬间，三人坐在餐桌前齐齐举杯。

　　“春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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