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疾不徐

　　这不是两人在北京吃的第一顿饭，但对他们来说，却是意义完全不同的一顿饭。
　　“陈宁，干一杯吧，祝你得偿所愿，考上理想大学！”
　　“承你吉言，徐超，你成绩好，我就不说别的了，只祝你以后都开开心心的。干杯！”
　　陈宁看徐嘉言喝了一大口冰啤酒后，一脸享受的样子，笑：“好喝吗？”
　　“还可以！”
　　“多吃点儿菜！最近和清岚联系多吗？他考得怎么样？”
　　“他可以，四百三左右吧！”
　　江苏满分四百八。
　　陈宁愣了一下，“四百三？那相当不错啊！”
　　“他跟你差不多，从小就特别稳当，说话也不肯说满。他说能考四百三，我估计最终成绩只多不少。”
　　“想不到清岚这么厉害！还记得三年前你们分开时说的话吗？想不到梦想果然成真了，你和清岚都考回了北京。大钟和小武呢，他们两个考得怎么样？”
　　徐嘉言把陈宁的饮料挪走，“少喝点儿饮料，先吃饭！他们两个成绩不行，只能等分数出来再说了……我也不一定会留在北京，一切都等分数出来了再说……”

　　一别三年，陈宁第一次见徐嘉言的朋友们时，大家都还是少年模样。如今再见，虽还不能称为“大人”，脸上的青涩却已被指缝间溜走的岁月带走了很多。
　　“哎，你俩眼镜竟然一样哎！度数一样吗？怎么都戴上眼镜了，看书看的吧？老实说，这次高考能考多少分，能不能考到北京来？”一见面，武杰就指着陈宁和顾清岚叫起来，性子还是和初见时一样爽朗。
　　“武杰，你小子快闭嘴吧！大家好不容易才从高考当中抽出身来，你能不能先别提这两个字——哎！兄弟们，看我今天找的这个地方怎么样？不错吧？”钟辰皓邀功道。
　　这是北五环外一个位于城中村边上的农家乐。老板在这里圈了一块地，种花，养鱼，喂鸡，种菜……仿得和远郊的农家乐一模一样。餐桌都摆在室外，每张桌子旁边立着几根圆木，撑起一顶白色的犹如蒙古包一样的帐篷。现在天热，帐篷四周的外帐都卷在上面，六月的晚风吹在身上，是比在开着空调的饭店里吃饭舒服。
　　“地方不错。”徐嘉言肯定道。
　　“陈宁，好久不见，想不到你长这么高了。我记得三年前咱俩身高差不多。你们北方人果然是比我们南方人有身高优势。”顾清岚笑着跟陈宁打招呼。
　　“还行吧，和他们几个比还是差点儿。你也别急，我们那儿有句老话，二十三，窜一窜，你还有机会——是今天上午到的北京吗？”
　　“对，上午刚到的。”
　　“辛苦了！”
　　顾清岚笑：“一直盼着这一天呢，不辛苦！”
　　陈宁笑：“听徐超说你考得不错，恭喜！”
　　“这话说早了。自己估的分，还不知道准不准呢。”又问陈宁：“你是昨天来的北京？你……你们现在在哪儿住？”
　　“昨天中午到的。现在住在徐超妈妈的一套房子里，在北三环安华桥附近。”
　　顾清岚点点头，转过身看了一会儿正在摆弄烧烤架的三个人，又问陈宁：“你们……就你和嘉言两个人住在那儿吗？”
　　“对。清岚，你家在哪儿住？要是离得不远，可以过去找徐超玩，家里没有别人……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陈宁去一旁接电话，过了一会儿，扬声问徐嘉言：“徐超，这是什么地方？”
　　“大兴，黄村镇狼垡村。谁啊？”
　　“闻钟！”
　　烧烤架里的炭块已经烧起来了，正在往架子上摆放肉串的徐嘉言闻言嘟囔了一句：“怎么到哪儿都有她！”
　　武杰马上嗅到了八卦的气息：“谁是闻钟，男的女的？”
　　徐嘉言专心致志做大厨，连眼皮都不往上抬。
　　武杰在他这里没讨到答案，见陈宁过来，赶紧转移目标：“陈宁，谁是闻钟？是不是大徐女朋友？大徐走了几年再回来，我们学校女生都说他肯定有对象了，要不然不能上课老走神。”
　　“闻钟是我们高中同学，追了徐超两年多，但不是女朋友。他没有对象。”陈宁笑道。
　　“切——”追徐嘉言的人多了去了，武杰没了兴致，转去餐桌另一边吃凉菜了。
　　徐嘉言问陈宁：“前边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你听到了？韩阿姨打来的。她说冰箱年头太长了，想给换一台新的。我跟她说冰箱没什么毛病，不用换。刚刚闻钟打电话说她也到北京了，住在她小姨家。听说咱们在外面吃饭，她本来也想来的，后来知道还有你的朋友们在，位置离她亲戚家也很远，就说改天有机会再聚——你还会烤串啊？什么时候学会的？手法还挺专业。”
　　“你尝尝味道怎么样？”徐嘉言拿起一串烤好的羊肉串放到陈宁嘴边。
　　陈宁咬了一口，竖起大拇指：“不错！”
　　徐嘉言把竹签递到陈宁手里，让他接着吃，又柔声问：“还想吃什么？我给你烤。”
　　“土豆片吧。那是什么，韭菜吗？这也能烤？”
　　顾清岚拿着两罐啤酒过来：“和老北京涮锅差不多。涮锅是万物都可涮，烧烤是一切皆可烤。来一罐？大钟觉得这里的啤酒不够冰，刚去外面买回来的。”
　　陈宁赶紧摆手：“不了不了，我喝不了这个，你们喝。”
　　顾清岚笑：“上次见面你就没喝，说回去练练。现在还没学会？啤酒没什么度数，先少喝点儿试试！以后上大学了，男生间少不了要喝酒，一滴不沾恐怕难合群。”
　　徐嘉言开口道：“清岚，别劝他了，他不能喝酒。”
　　顾清岚把递出去的啤酒收回来，用手背往上推了推眼镜。
　　钟辰皓的声音插进来：“酒买回来了，都快过来坐！”
　　武杰也催促：“你们三个，留一个烤肉，剩下两个赶紧上桌！”
　　陈宁把吃完的羊肉串的签子扔掉，拿纸擦了手，替了徐嘉言道：“你们快过去那边坐吧，这里我来。”
　　徐嘉言问他：“会不会？”
　　陈宁瞪他一眼：“你一个连饭都不会做的都能把肉烤熟，难道我不会？”又笑：“行了，赶紧和清岚过去吧。这么长时间没见，好好跟大钟和小武聊聊。”
　　徐嘉言把手里的扇子递给陈宁：“那我先过去了，在这儿挨着炉子站会儿还挺热的。你先烤着，一会儿我来替你。”
　　陈宁把烤好的羊肉串装盘递给徐嘉言：“好，快过去吧！别喝太多酒！”

　　烤串没什么技术含量，陈宁接手后，很快就熟练了。他在烤架前站了没多久，徐嘉言来替他，被他赶走了，“我不饿，一会儿再吃，也不热，你别老惦记我，去跟清岚他们好好吃肉、喝酒去。”
　　陈宁又忙了一会儿，手机响了，钟辰皓过来换了他。
　　今天的电话很奇怪，一来都是两个。刚才他连着接了徐嘉言妈妈和闻钟的两个电话，这会儿刚挂了徐嘉言爸爸的电话，紫晴又打了过来。

　　“辰皓，还是我来吧，你们兄弟几个好不容易再见，多聊聊。”陈宁挂了电话，对钟辰皓道。
　　“别别，哪儿能可着你一个人造啊！你歇会儿，让我也过过烧烤师傅的瘾！”
　　陈宁笑：“那我先过去，一会儿再过来替你。”

　　“辛苦辛苦，陈宁，快坐！来，吃个好东西。”陈宁刚坐下，武杰就递过来一个羊腰子。
　　徐嘉言伸手接了过来，“小武，你别管他，他不吃这种东西。”徐嘉言给陈宁拿了两串肉和一串金针菇放盘子里，问：“又是谁打的电话？”
　　“徐叔，让咱们明天去家里吃饭。”
　　“另外那个谁打的？”
　　“你怎么知道我接了两个电话？你又听到了？那个是紫晴打的，问我这两天怎么一直不上□□。”
　　“明天我就找人把宽带装上——你电话怎么这么多，吃顿饭的功夫四个电话了！”
　　陈宁吃了一块肉，瞪徐嘉言一眼：“四个电话三个都是找你的，电话多的是你……徐超？”
　　“嗯？怎么了，不熟？”
　　陈宁把咬了一口的烤串给徐嘉言，“这是什么？”
　　徐嘉言接过来尝了尝：“鸡心。不好吃吗？那这个我吃。你想吃什么？我给你拿。”
　　武杰盯着他俩看：“烤好的串不是都在这儿吗？陈宁伸手就能够着，怎么还用你给他拿？大徐，你怎么这么跟陈宁说话，弄得跟搞对象似的……”
　　顾清岚低头喝酒，徐嘉言低头吃肉。
　　陈宁笑：“两个男的怎么搞对象？他一直这么说话，你没发现吗？小武，你胳膊上的肌肉怎么练出来的？”
　　武杰一听这话来了精神，马上撩起T恤的袖子让陈宁看他好不容易练出来的肌肉群，“漂不漂亮？我特意买了个臂力器练出来的。我跟你说，你这身板要想变成我这样虽然有点困难，不过也可以弄个臂力器先练练。那可是个好东西，不但能练上臂的肌肉，还能练胸肌。”武杰又撩起衣服让陈宁看他的胸肌，“怎么样，要不要摸摸？不赖吧？像不像体育明星？”
　　陈宁探身捏了捏武杰的肌肉块，羡慕又遗憾地说道：“我就是把自己练废了也练不出你这样的效果。”
　　“别啊，一切皆有可能，咱先练起来再说！哎，大徐，咱俩换个位置，让我挨着陈宁坐……你先弄个小点儿的臂力器，三十公斤的就行，先练着。锻炼这种事，贵在坚持，一天都不能躲懒。你要能坚持练这么一个暑假，我敢保证，到九月份开学的时候，你买衣服能比现在大一个号，信不信……”
　　“哎，兄弟们，打断一下，我给你们烤了两盘好东西嘿！”钟辰皓端来一盘生蚝和一盘韭菜，脸上还带着猥琐的笑。
　　“我操，大钟，你今晚安的是什么心？又是羊肉、羊腰，又是韭菜、生蚝，晚上火大睡不着你负责啊？”武杰扯着嗓子道。说完，跟钟辰皓一块儿猥琐地笑。陈宁看看桌上的东西，也觉得好笑。
　　武杰拿了一串生蚝，边吃边搂着陈宁的肩膀道：“看到这俩人了吗？贼啦没劲！每次一说到这个就装鹌鹑，一声不吭，又不是什么大姑娘，装尼玛什么纯情？特别是大徐，嘿，学校追他的女生能排三公里，他把自己整得跟个唐僧似的，对哪个女生都不感冒，见谁都一副扑克脸。对女生不主动就算了，连开两句黄腔……”
　　徐嘉言给了武杰一拳，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开口，你还来劲了是不是？滚！去把辰皓替过来！你在这儿吃一晚上了，去干点儿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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