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主blood-c]与更衣小夜做同学的日子

　　谷山麻衣是个坚强又可爱的女孩子，岁数看起来还很小，穿着浅黄色的睡衣睡裤，面容清秀，发色与眸色相同。

　　春奈对她没有坏印象，顶多这少女有些过分冲动，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她好好开发自己的天赋，收拾冲动后果的能力还是有的。

　　这世界上的拥有天赋的灵能力者不少，有些人比较幸运，拥有优渥的资源，又早早开发出了这方面的兴趣并接受专业训练，于是成为了天才。

　　有些人运气一般，资源并不那么丰厚，但是也发现了自己的兴趣和天赋方向并且愿意努力，于是成为人才。

　　而剩下的大多数人或许湮没在日常生活中无暇他顾，或者根本没有能力去开发自己的天赋，错过了吸收知识的最佳时间后，最终只能沦落为庸才。

　　原本的时间线里，麻衣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天赋能力，也没有别人加以教导，所以她一开始总是貌似排不上用场，只能做些杂事，连预知这种“梦见”的专项能力也要别人的帮助才能成功，还总是不被信任……

　　虽然后来受过和尚巫女的指导，但那些人显然无法跟春奈熟知的日本顶尖灵能者相比，而“梦见”又是如此稀缺而珍贵的能力，放在阴阳术世家皇一门也是要被重点培养的――只看丁姬目前在日本的地位就可以知晓了。

　　“说起来，谷山桑知道涩谷spr特异功能调查所吗？”

　　“涩谷……什么……调查所？”

　　春奈看到谷山麻衣脸上的迷茫和疑惑，唇边露出些许笑意，看来是还没遇到过啊。

　　“谷山桑现在是高中生还是中学生呢？”

　　谷山麻衣看着面前的美丽少女，少女疑惑地歪了歪头，垂下来的长发像是绸缎般光亮柔顺，映衬得似雪的肌肤更加白皙，且不知为什么给她的感觉有点像过世一年多的母亲，于是她就根本没办法拒绝她的任何问题：“现在是在上初中三年级，因为父母去世所以寄住在好心的老师家里，目前正努力打工攒钱上高中……不过在社会上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增加经验也挺好的。”

　　知道谷山麻衣的父母不在，又听说她还在上学，春奈已经猜到她的家境应该不会多富裕，但听到谷山这么坦诚甚至拿这当做玩笑话说出来，春奈不禁觉得她更加可爱。

　　“谷山桑，真的很厉害呢。”春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栗子色短发的少女小心地控制着面部表情，不让自己看上去过于高兴，但是亮晶晶的眼睛早就出卖了她，春奈也能看出这个少女在想什么，她似乎把她当成了母亲一样的身份，全然被地龙神威的能力俘获了。

　　“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但是浅神桑看起来真的很像我的母亲，该说是外貌还是气质相似……啊！对不起，我太过分了！”对一个不比她大多少的少女说像母亲什么的，谷山麻衣回过神后猛地僵住，她大变的脸色让春奈不由摇头轻笑。

　　“不要担心，有很多人这么说过，谷山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听完回答，不管谷山麻衣如何惊奇，春奈都只是浅笑着。谷山还想要再问，就被那个谜一样的少女拉了过去，“我先送你去别的地方，这里太黑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和朋友一起逛街的时候，谷山麻衣也是会这样亲密地和友人一起互相挽着对方，而现在换成浅神春奈，她便莫名地感到紧张和怀念……就像跟年轻的母亲一起走一样。

　　这是梦境吗？这就是梦吧，或许这个叫浅神春奈的少女就是她臆想出来的母亲年轻的影子。谷山麻衣这么想着，毫不抗拒地跟从着春奈。

　　在春奈愿意哄人的时候，她其实是一个相当难得的聊天对象，因为不管你和她说起什么样的话题，这人都能接得下来，而且更重要的是，一个人对某个话题是喜欢还是敷衍或是厌恶，不管隐藏得再深，她也总能看得出来。

　　很快谷山麻衣就对浅神春奈知无不言起来。

　　信任度这么高，虽然是因为谷山麻衣把她当成了母亲，但这个女孩子也有些太过于天真了。

　　这既是一个优点，也同样是一个缺点。

　　春奈在心里叹口气，这位少女虽然从小吃过很多苦，但仍然保有一份烂漫的天真和锻炼出的固执的坚强……

　　其实春奈多少有些护短，谷山麻衣是个好孩子，对方既然这么信任自己，那就算不特别照顾，春奈觉得至少也不能直接无视这份心意……在力所能及并且双方都会有益处的情况下，她很乐意随手拉拔一下。

　　反正不管怎样的定位，至少春奈是已经把谷山麻衣划到自己势力圈子范围之内……她现在就在考虑给她找个灵能力上的好老师。

　　要打工维持生活，还能够穿梭梦境……除了不会被恶灵缠上外，谷山麻衣的人生设定简直跟四月一日一模一样。

　　关掉“搜索”页面，简单归纳了一下她的后续经历，春奈又问清谷山的住处――同在东京市区，如此一来就没什么外部条件的问题了，接下来就是店主与店员本人的意愿……

　　四月一日不会讨厌谷山麻衣的。春奈毫无根据地这么觉得。

　　和这个女孩在一起的时候，别人的心情也会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起开朗起来。她身上有某种奇异而美好的特质，能让和她相处的人也愉快起来，虽然有时候会显得冲动笨拙，但是浅神春奈并不觉得那是什么不好的东西。

　　芸芸众生在云海苍水之中身不由己地起伏，自顾自体会着离合悲欢。

　　月亮静静望着他们，望着这遥远的与他无关的热闹温暖，已经望了千年。

　　如果有一颗新生的星星快乐地出现在他周围，因为太过和稳的缘故，那星光永远不会让人联想到凋落与死亡，反而一直生机勃勃……或许月亮也会开心吧。

　　正当春奈打算把谷山送到另一处隐藏起来的地界时，空间波动又一次出现了，这次要比前一次波动小和隐蔽的多，若不是春奈制造的黑暗梦境如此一目了然，来人很可能悄无声息隐藏起来。

　　但这或许只是他的本能而已。

　　是地龙的梦见――玖月牙晓的本能而已。

　　“我终于找到您的梦境了，神威。”白色和服曳地的长发青年看清春奈平静的神色后愣了一下，他苦笑着摇摇头，金色的眸子透出种异样的安心：“果然，对您来说，目前的境地并非什么阻碍……不过庚姬正在寻找您，她想把您和那位天龙一起从七原文人手中夺走，这会对您有什么影响吗？”

　　“梦见”简直是作弊一般的情报大师，对于他们来说，世界上不存在什么无法探知的秘密，区别只是他们想不想知道……

　　玖月牙晓则恰好是个没什么欲望的人，他的灵魂漂泊在梦境中，自暗恋之人皇北都死去后就拒绝回到现实。

　　即便丁姬和庚姬以及其他地龙天龙都把小夜和春奈当成打破命运之人，玖月牙晓也不会因为私人意愿来接触她们――因为牙晓的光已经死在了他面前，这位柔弱的病美人目前唯一的愿望，就是摆脱在医疗器械支持下活着的身体，真正的死去。

　　“没有影响，我这边很快也要结束。”春奈露出一个文雅而含蓄的笑容，她有意表现得与皇北都气质差异巨大，毕竟她对玖月牙晓这个一心求死之人没什么利用的心思。

　　于是牙晓只在见到她的第一面愣住，很快反应过来不再去看春奈的面容……因为知晓皇北都无法回来，他要比皇昴流成熟清醒地多。

　　被春奈挡在身后，紧张地注视着这边情势的谷山麻衣终于反应过来了，如果说她的梦境里出现了母亲的影子还可以说是思念所致，那这位从没见过的秀美青年就一下把她打醒了。

　　青年和少女同样姿容出众，散发着相似的波长和气场，他们说的话并不特意避开麻衣，可她一句也听不明白，谷山麻衣探出头，那双微圆的眼睛闪闪发光，小声询问：“是你认识的人吗，浅神桑？”

　　在谷山麻衣出声以后，玖月牙晓仿佛才发现还有别人存在时投注过来目光，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栗色头发的少女，才静静移开目光。

　　谷山麻衣觉得奇怪……因为那个秀美的青年看起来就是一幅人生赢家的样子，漂亮得会被鲜花和光环环绕，但他似乎又很寂寞。围绕在他周身的，不是疏离的冷漠，而是被整个世界排除在外的寂寥。

　　甚至那双金色的眼睛让谷山麻衣感到一阵无言的哀伤。就仿佛预知了自己的终点一样，那双绮丽的眼中毫无生气。

　　谷山麻衣皱起眉，她不由托起下巴思考起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春奈的动作打断了她的思考，她松开挽着她的手，微微一笑，说：“玖月牙晓，他的名字。”简单回答过谷山的问题，春奈反过来问她：“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谷山桑。”

　　“唉？不是我的梦境……吗……？”

　　“不……”紫色头发的少女冲她眨了眨眼，“这里是我的梦境呢。”

　　随着她话音落下，黑暗迅速褪去，海阔天空，海面的尽头，朝阳在蔚蓝的海面上融化，将海水和天空染成熔炉般的金色，彷佛流淌的黄金。

　　望着眼前的景象，谷山麻衣震惊地几乎无法呼吸。

　　她呆呆地注视着喷薄的朝阳，直到被海鸥的鸣叫唤回注意力才抬起头，看到成群的海鸟环绕在她身边，灰蓝色的翅膀拍开飞溅的浪花，在澄净的天光云影下，美得彷佛精灵。

　　在她发呆的时候，春奈已经走到沙滩上的遮阳伞下，五把白色椅子和海风饮料摆成一个五角星，玖月牙晓也换了一身更合时宜的风衣，缓缓漫步到沙滩上。

　　谷山麻衣看到浅神春奈向她招手，连同玖月牙晓一起看过来，两个秀丽到可以当明星的人站在一起，像是着光一样的吸引着别人的视线，有那么一瞬间，视觉上的冲击力简直让人说不出话来。

　　灿烂的阳光流泻出一道灿金的河，谷山麻衣站在沙滩外的礁石上，她像是这条河的一部分。而春奈和牙晓站在伞下的阴影里，他们的表情也好，目光也好，都带着一种肆意妄为的气势，像是破开海浪的帆。

　　麻衣突然觉得有点畏惧，阳光像是烧的滚烫的钢水，尽数泼洒在她背后，烧得她心脏开始奔腾。大脑里突然有声音说“我真的适合跟他们相处吗”，这声音震耳欲聋，吵的她脑袋嗡嗡作响，那是世界上最锋利的剑，直接刺入她心脏。

　　然后她就听到浅神春奈用温柔的语气说：“欢迎来到灵能者的世界，麻衣。”

　　霎时间，一切的吵闹都停了下来，谷山麻衣的脑袋和心脏又恢复成了平静。

　　瑰丽的大门向她打开，她忽然觉得心中涌出无限的感动，热烈，汹涌，无法克制。在困顿于不幸日常多年后，她确确实实得到了，去往非日常的，邀请函。

　　……

　　“灵能者……是什么意思？浅神桑和玖月桑都是灵能者吗？那我来到梦境是浅神桑的引导……？”

　　坐在五角星的其中一角，谷山不安地看了一眼空着的两个座位，心里也存着些好奇。

　　今天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于是一切都变得明朗开阔了，天空蓝得如宝石，阳光比现实更灿烂，所有的所有都那么美好，还有只会在梦境中出现的金色朝阳……这全都是因为浅神春奈。

　　那春奈不就像她的仙女教母一样嘛。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春奈无奈地递给她一杯椰子汁，“不是的。麻衣是靠自己的力量来到这里的。我不是说过吗？麻衣也是灵能者的一员呢。”

　　“唉！？”谷山麻衣抬起头，她咬了咬唇，对于能被称为灵能者而感到不安，但又雀跃不已，心脏就像被倒上了一杯热牛奶，一个气泡冒了出来，在空气里温柔地轻轻裂开。

　　她年纪尚小，又不像牙晓和小夜春奈那样背负着秘密，眼睛亮晶晶得就显得活泼开朗，褪去了那份拘谨她其实也是个小太阳一样的女孩儿，从不会让逆境的阴霾沾染眼眸。

　　连玖月牙晓自己也没注意到，他落在谷山麻衣身上的注意力有点多，眼神也透着怀念――比起面目模糊相似的春奈，清澈又透亮的麻衣才跟皇北都气质更加相似……但她们也是不同的，牙晓从没有认错过任何一个人。

　　“玖月，我吸引你来有两个目的，一是梦境能力的激活和应用，二是希望你给四月一日君寻传递信息，你知道，虽然我有制作清醒梦的能力，但穿梭梦境的力量还未完全觉醒。”春奈做了一个向下的手势，暂时封闭了梦境入口，又一次将梦境隐藏起来。

　　“四月一日君寻……那位愿望店的店主吗？”玖月牙晓点点头，一只白鸟浮现在空气中，有很快向着边界飞去――虽说外部封禁严厉，从里面向外传递消息倒很容易。

　　谷山麻衣正目不转睛看着那只飞远的白鸟，不期然春奈转过头对她说：“麻衣，你也要注意听。你跟玖月同属‘梦见’，由他来教导你能力的应用最好不过，不要走神。”

　　“阿诺……‘梦见’是指……”谷山麻衣放下椰子汁，弱弱地举起手，她有种听母亲拜托班主任好好教育自己的既视感，但好多名词她确实不懂。

　　“梦见，是指在梦中预知未来的人，预知的信息完整程度依靠能力大小决定。梦见靠精神力可以构筑相当真实的梦境，来向他人展示未来，也可以回放过去的残片，甚或进入早已离去之人的梦境，寻找某些过往的答案。谷山小姐就是一位新生的梦见。”玖月牙晓解释道，“如果精神力足够强大，就可以构建出与现实一般无二的梦境世界，当然，更超现实也可随意更改，一切都看梦境主自己的想法。”

　　“那，也能见到现实中见不到的……人吗？”谷山麻衣轻声问，她的神情没什么变化，春奈和牙晓却一眼看出了这个少女的想法。

　　在玖月牙晓看来，眼前的栗发少女迟疑一瞬，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彷佛在揣度他的解释，随后睫毛迅速垂下去，遮住了眼底的茫然和落寞。

　　“见到已经离开的……人？”她努力做出浑不在意的姿态，说。

　　她顿了顿，继续说：“难道没有人沉溺于梦境吗？既然那里的一切都随梦境主的心意。”

　　虽然玖月牙晓不知道谷山麻衣的过去，不过他大概也猜得出来，要么她没有家人，要么她和家人……重要之人离去的痛苦堪称折磨，牙晓能想象这个笑容明媚的女孩儿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一遍一遍咀嚼那些锋利的，生锈的记忆，像是嚼着易拉罐拉环，细小而薄的铁片凉丝丝地割开舌头，满嘴的血与锈。

　　春奈叹了口气，递给麻衣一盘草莓慕斯蛋糕，“如果能力熟练到一定程度，当然可以制造出想要的过去，但作为梦境主，看着那些轻易就能洞悉其虚假本质的事物，你真的能够放心享受吗？”紫发少女说，“要知道梦见除预知梦外所创造的清醒梦与一般的梦境截然不同。后者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真实，而前者则尽是虚假。”

　　“在事事如意的梦境中生活，收获的事物再多，也不过是理所当然。就好像与人下棋的时候，可以随便悔棋，甚至是随便挪动对手的棋子一样。但人是无法从中找到幸福的，呆在那里过久，说不定连最后的慰藉也会消失，陷入对真实和虚假的恐惧。”

　　“麻衣，绝对不要落到那种境地里去。”

　　“……我知道的，我知道……”

　　冲动之下问了出来，直到被郑重提醒了，谷山麻衣才回过神来，她懊恼自己说的傻话，嘴巴也支支吾吾起来，表达不清楚自己的意思，而她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不要担心，会有很多很好的人教导你的，麻衣，犯错误的话改正就好了。”春奈柔和了神情，精致的五官温柔起来更加稠丽，这很好安抚了谷山麻衣混乱的内心。

　　玖月牙晓静静地看着她们，目光安静又专注，仿佛时间也在那犹如熔金的眼瞳里凝固，透着不为世事所动的孤高，他弯起嘴角，展露的笑容看似温柔却比之前沉默的时候更为疏远。

　　等谷山平静下来，玖月牙晓接着教导：“正常觉醒的梦见甚至没有觉醒一说，我们只是像成长到一定阶段后就能看清世界的孩子一样，自然而然掌握了梦见的能力，但神威，你与我们不同，你就像要学说话的孩子，明明发声器官都正常，却没听过正确发音。”

　　春奈不置可否，“所以你现在就是在教我‘正确发音’，是吗？”

　　“谷山桑是正常自然觉醒的梦见，她之后想要增强力量还需要一步步积累，但神威，你的力量已经足够强大，一旦推开了那道门，就会迅速成为与丁姬比肩的顶级梦见，同时在适应和控制住这股力量前，你会有一段混乱期，能力极度不稳定。”

　　“那，浅神桑会有危险吗？”谷山麻衣仍然用的是敬语，她没办法叫出“春奈”那么亲昵的称呼，尽管春奈已经在用很亲密的名字叫她了。

　　玖月牙晓摇了摇头，他淡然的目光轻柔地落在谷山麻衣身上，不变的神情也有一种近似温柔的错觉，“‘神威’是强大的代名词，无论是‘代行神之威严者’，还是‘狩猎神之威严者’，都不是一般人能伤害的。”

　　“代行神之威严者，狩猎神之威严者……”谷山默念了两遍，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圆润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浅神春奈求证，然后得到了一个非常无奈的承认般的点头。

　　于是中学三年级的栗发少女脸颊开始泛红，她激动地握着拳头，小声说：“哇，真的好帅！好帅！！”

　　“……”

　　“麻衣……”

　　无奈地张开了口，春奈看向谷山麻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对不起，请不用在意我。”谷山不好意思捂住嘴，飞快地摆摆手。

　　“我所擅长的部分只有‘占梦’和穿梭梦境，至于其他有关梦境的术法，那位店主才是大师。神威，术法方面我无法提供太多帮助，只能告诉你穿梭梦境的经验和自身体验，希望对你有帮助。”

　　玖月牙晓说出某些注意事项，虽然他说法很谦虚，春奈却不会忘记这个青年的强大，他甚至可以将梦境拉至现实，将现实中清醒的人困于梦境中。

　　虽然这对完全体的地龙神威毫无用处，但春奈毕竟并非完全觉醒，没能拥有那无可匹敌的力量，从这个意义上说，她还并非“代行或是狩猎神之威严者”，一个樱塚星史郎就足够对她产生致命威胁。

　　排除这些杂念，春奈闭上眼睛，按照玖月牙晓的说法，她需要对自己进行暗示，这是种心理学上的说法。在互联网时代，凡是上网时间长的人基本上都有接触过或多或少的心理学知识。

　　在现代社会里，知识是一种既廉价又宝贵的东西。宝贵之处自然是不用说了，知识改变命运这句名言大家都知道。

　　而说它廉价则在于，现今的社会想要获得知识已经不再困难，如古老时代里那种惟有大家子弟才能有机会识字读书，且书籍还异常珍贵的格局已经不复存在了。

　　现代人只要有兴趣，随时可以从各种渠道中获知自己想了解的任何理论，尤其在网络和书本上，这些知识简直就像人们在路边可以随意采折的一株野花野草般常见且简单。

　　但生活可不像试卷题目那样，会把所有要用到的条件数据都精确测量好并告诉你，再给你充足时间明确指出要运算的最终结果……而这个能在短时间内调出需要的知识储备，并且如本能般瞬间把它成功实践出来的能力，才是浅神春奈真正的恐怖之处。

　　紫色头发的少女将掌心覆盖在胸口，闭上双眼，聆听自己的心跳声。

　　一边默默地数着自己的心跳声，一边进行着周围梦境的感知，并固定化一种想象：在其他梦境中，还有另一个她的存在。

　　重要的是想象力，越是逼真的想象，越是能够到达结果。

　　她排除了一切杂念，专心想象在能感知到的其他梦境中她本人的面孔和姿态，某个瞬间，她觉得自己在此处又在彼处，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春奈眼前黑暗忽然变得模糊而又遥远。不是视觉上的，只是这么一种错觉。

　　当她已经无法在冥想中分辨清楚何为想象，何为真实的时候，春奈自然而然地睁开了双眼——没有大海，没有朝阳，眼前的景象不过是一个模糊未能成形的场景，大概是浮岛某个演员的梦吧。

　　她成功从一个梦境穿梭到另一个梦境。

　　只这小小的动作后，某扇看不见的大门轰然打开，无数感悟涌进她的脑海，这种状态绝对是异常的——按理说她必须再经过长则一年、短则一两个月的锻炼才能够将“穿梭梦境”的体验熟悉到这种程度――但地球意志赐予的力量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等她再次尝试穿梭梦境时就无需自我暗示了，春奈过于自然地滑入了现在的状态，就好像把已经嚼碎的果冻咽下去一样流畅。

　　她又穿梭了几个梦境，最终心满意足回到了被玖月牙晓接管了控制权的海洋之梦。

　　若非玖月接管，这个梦境在春奈离开的一瞬间就会崩溃，等她回来后，一切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因为控制权又瞬息被交还回她手中。

　　春奈在外逗留的时间不长不短，谷山麻衣却像是刚看她走一样意外道：“这么快？”

　　“因为我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操纵梦境里的时间流速。”春奈是这样回答谷山的。

　　一定程度是多少，谷山推测不出来，但少女勾起唇畔展露出的笑容好看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本身就是一个捉摸不透的谜题，所以谷山麻衣也就不在意这些小事。

　　玖月牙晓在这时敲了敲桌子，提醒道：“神威，信使回来了。”

　　春奈挥挥手，放那只带着坐标的白鸟飞进来，但白鸟之后却没有四月一日的身影，春奈眼神微动，任由一封雪白的信在空中飘落，落到空着的一角桌面上。

　　“看来是在忙呢，四月一日。”春奈看完印着鸟类花押的信件，叹了口气，说：“只能下次介绍你们认识了，麻衣。”

　　“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啦，晚上时间很多。”谷山麻衣虽然不知道要认识的人是谁，但不妨碍她化解春奈的为难，“话说回来，浅神桑一共准备了五把椅子，还有一个座位是给谁留的呢？”

　　“啊啦，你注意到了？”春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谷山身后，她前倾上身，轻柔地贴过来伏在谷山麻衣的椅子后背上，把两只手臂屈起交叠在一起靠在座椅背脊，支撑着她向她凑得那么近，看起来想跟谷山说些私密事。

　　对于谷山麻衣疑问的眼神，浅神春奈弯起唇畔笑笑，“是给一个对我相当重要的女孩儿留的。”

　　“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有喜欢的人的。”她神态自若的样子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劲爆的话，“唔……也不是喜欢，应该还是爱才对吧。”

　　谷山麻衣几乎要跳起来，她张了张眼睛，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惊叹：“欸——！”

　　然而还没来得及进一步询问，她的身体就突然消散掉了。

　　……那代表着她“醒”了。

　　春奈微笑着直起身，谷山逗起来真的很有意思，还没踏入社会的少女脸上能开出一堂表演课，所有心情都一目了然，跟她待在一起相当轻松愉快。

　　“那位天龙，我以为你觉醒成功后就会把她带过来。”玖月牙晓手指微动，一份翠绿的煎茶已经在杯中盛好。春奈挑挑眉，不知从何处来了只三色猫，想踩着他的腿爬过，被牙晓俯身抱到地上。

　　“小夜晚上可是很忙的……她还没有沉入梦境呢。”春奈摸了摸气冲冲从牙晓那里跳过来的三色猫的小脑袋，“更何况梦见的梦不是普通的梦，在这里精神是得不到休息的，等下次她没有任务了，我再介绍给你认识。”

　　玖月牙晓默然地饮了口煎茶。

　　一般人在一夜间度过一生也是有可能的，但清醒梦的时间流速按理来说与现实相同。从他进入神威的梦境，到谷山麻衣离开，体感至少也该过去了半天时间，但现实或许才不到一小时。

　　他想他低估了这位神威的能力。现在她就能篡改梦中的时间流速，等到她进一步适应，现实中过去一天，梦境中过去一年，这种事情也能轻易办到吧。

　　这件事诚然是个误会。春奈还做不到把时间流速压缩到玖月牙晓猜测的程度。

　　小夜回到浮岛神社时已经将近凌晨十二点，正是一天当中最冷的时候。她身上浓厚的血腥味刺鼻冲天，被血迹浸染斑驳的红黑校服显然送到干洗店也救不回来。

　　她只打开了浴室的地灯，在昏黄的光线中把脱下来的校服直接扔到地上，然后□□着身体走进浴室。

　　更衣小夜站在花洒下拧开水龙头，任由热水冲刷走身上的血迹的同时闭上双眼，短暂快速地回忆今晚发生的一切，确认自己没有任何疏漏之处。

　　收拾好自己，她拎起浴巾披到身上敷衍了事地擦了几下，抬脚走到更衣区换上睡衣。她柔软湿透的发丝成一绺绺状，凌乱黏在脸颊一侧，不时往下滑几滴温润的水珠，顺着紧窄漂亮的下颚线滑下去。

　　等擦干了头发，又跟更衣唯芳汇报过古物的信息，更衣小夜犹豫一会儿，轻手轻脚地来到春奈的房间前。

　　屋子里关了灯，陷入一片黑暗。寂静的夜里，只听得到微弱的呼吸声，偶尔一动发出的轻微声响都会让人在意，更不要说拉开门这样的动静，对五感敏锐的灵能者来说就是噪音了。

　　但浅神春奈并没有醒。小夜知道春奈从来都是个过于谨慎的人，但只有她的靠近才不会引起紫发少女的警惕，这也是她们两个间无需言说的默契。

　　借助黑暗中也能清晰视物的眼睛打量着浅神春奈睡梦之中祥和宁静的脸，更衣小夜不由觉得心脏和大脑都柔软下来。

　　终于，她的宝物失而复得。

　　小心地抱住春奈，小夜也闭上双眼，她闻着少女身上与她相同的沐浴露的香气，听着那清浅轻声的呼吸，软得一塌糊涂的大脑也逐渐迟钝起来，于是她顺从自己的心声，陷入安详的睡梦之中。

　　这种程度的动作，春奈也没有醒来，大概她现在是在梦境中做什么事吧――这是小夜睡着前最后一个念头。

　　春奈确实是在梦中确定某些想法和事实。

　　“玖月牙晓，一直游荡在梦境中，与现实脱轨完全的你，如此努力帮助我完成所有想完成的事，到底想要什么报酬呢？”春奈转过头，对牙晓微微一笑。同样是微笑，却比之前所有微笑都要来得陌生。

　　玖月牙晓的神色逐渐凝固下来，他收起了那点仍未成形的笑意，在这一刻，青年终于忍不住露出了那一点他努力压制的东西，在他风平浪静的面孔下，似乎正在酝酿某种变化。

　　“你应该能看到吧，我内心深处的愿望。”他的眼神毫无波澜。

　　“我希求的，就是死。”他的言语中，隐约地漾出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煽动力，“没有欲望，没有烦恼，俗世中的一切，在那里都不复存在……在一切肮脏业障都不存在之地，我能见到北都，并为此而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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