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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记
百面放声大笑,揩去嘴角的血,道:“黄泉路上有上仙作陪,妖生不枉。”
她决定放手一搏,这一搏可能是同归于尽,可能是只能留下一个活口,不管是哪一种结局,脑海里那道控制她的力量,都不允许她撤退。
她跃上半空,阔袖迎风,分裂出数道水袖,如万箭齐发,夺命般射向白玉。
白玉挥剑斩袖,玉剑身上散发的寒光随着纷纷坠落的破碎水袖若隐若现。
百面不断弹指,即便身体里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弱,她也要殊死一搏。
水袖层层将白玉包裹,渐渐变成一个茧形,他在其中施展手脚的地方越来越小,水袖也越缠越紧,如此下去,他会被活活闷死。
百面看着巨大的水袖茧,笑着落地。她伸开手臂,去环绕那个颗巨大的茧,拍了拍,道:“看来今日的确只能活一个了。”
她望着自己的杰作,满意一笑,一边往后退去,一边讲:“上仙,你困于这幻境中太久了,一直沉溺于那些虚假的人和事,所以你迟迟找不到突破口。你本来仍旧有机会出去的,可是现在也没了,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她疯疯癫癫,望着天,望着一望无际的荒野转圈,吟唱,最后道出一句:“你要死了,你死了就杀不了我,杀不了我这幻境当然破不了。”
水袖茧微微摇晃,白玉束在其中动弹不得,他将所有的力量置于识海,额间瞬间迸发出白色的光芒,耀眼、干净。他的本体——一块洁白无暇的美玉立于白色的光芒之中,不停转动。
白玉倏然睁眼,通透无暇的本体震动,在额间的光中生出几束巨大的力量。
光芒如炽,灼烧一层层紧缠的水袖,随着白玉大喝一声“破”,巨大的白色茧霎时间四分五裂,全成了脆弱、零落的残片。
本体的力量巨大,在茧被破开的那一瞬,蔓延至周边,劈中了已然疯癫的百面腹部。她看着破碎的水袖,在阖眼的最后一刻,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随后泪落倒地。
四起的尘烟久不消散,灰蒙蒙里一身白衣的白玉撑剑站起,胸口处的衣衫上是触目的红。他跌跌撞撞走出烟尘,走回那条窄而深长的小巷子里。
他不知道自己在幻境中究竟待了多久,此刻出来后,天正飘着毛毛小雨,小巷的路也湿润,有坑洼的地方还积了少许水,在灰暗的天光里泛着点点银光。
他扑通倒地,刚好摔在了积水的坑洼旁边。他颤抖着手指,从鲜血蔓延的胸口处掏出一只玉哨子,吹了两声,又用尽最后一点灵力变幻出玉剑,吩咐道:“找,找,葵……葵喜……”
暗无人烟的巷子再次归于死一般的静谧,飘飞的细雨落进坑洼里,泛起微小的涟漪。
破旧泛尘的房间里,能变幻境的镜子碎了,葵喜没有看到谁出来,只闻得两声虚弱的哨子声,她知道,那是白玉在吹响玉哨子。
那哨子声不似以往那般嘹亮,这是在告诉她,白玉回来了,但他一定受了很重的伤,否则,怎么会只吹响了哨子,却没有来找她。
可她仍旧被捆住,挣脱不得,她急得哭出了声,这是她活了这么久,心中第一次这般着急难受。
吱吱吱——
一只灰鼠蹑手蹑脚爬到了葵喜脚边,试探地嗅鼻,见葵喜不动,便大着胆子与葵喜对视。
葵喜见那只灰鼠如在深渊见了光,她疏于修炼,灵力不高,但能看得出这只小灰鼠通了灵性。她尽量压低声音,怕将这唯一的希望吓走,问:“小鼠,我不是坏人,我是被坏人绑了,你能帮我把绳子咬开吗?”
小灰鼠圆润的眼睛闪着光,歪着头看葵喜。
葵喜不知道这小鼠修炼到那般了,究竟能不能听懂她说的话,但如今这般境地,她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循循善诱:“小鼠小鼠,你帮我咬开这绳子,我带你回葵喜楼,那儿有很多好吃的,你从此都不必在这些地方寻食了。”
小鼠吱吱叫了两声,舔了舔肉粉的爪子,试探往离葵喜更近的地方爬去。
葵喜知道,这小家伙是在试探,试探就代表着它害怕,还没完全信任她,便又道:“我知道你通了灵性,只要你以后好好修炼,必然能有好的果。我能带给你一个好的修炼之地,但作为交换条件,你得帮我,然后随我再去救一人。”
她低头,眼里含泪,哽咽讲:“那人现在一定很不好,很不好,我要快点……”
小灰鼠嗅了嗅落在地上的眼泪,抬起小脑袋怔怔望着葵喜,片刻后飞快动着爪子,爬到葵喜手臂上,咯咯咬着绳子。
绳子被咬断,葵喜俯身,摊开手掌,问小灰鼠:“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你救了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小灰鼠两只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发亮,想也没想就爬到葵喜手中,被葵喜捧着着急忙慌夺门而出。
才迈出门槛,葵喜就碰到穿巷而来的玉剑,玉剑身上的光也很弱,在见到葵喜后调转身子,指了个方向后硄声掉地。
那是在告诉她,白玉的方向。
葵喜捡起剑,抱着鼠,一路狂奔。
葵喜觉得这条陌生的小巷太长了,比她这一生还长,怎么也寻不到尽头。
小鼠跳上葵喜的肩头,吱吱叫着。
葵喜问:“怎么了?”
小鼠跳下去,将头朝向另一条巷子,自己爬了几步过去后,转头示意葵喜跟上。
葵喜不明白,玉剑和小鼠要走的路不是同一条路,她愣在原地,着急,却不知该走那条路。
小灰鼠见葵喜不动,着急地叫了几声,又抬起爪子指了指拐角的巷子,它不安地在地上转圈,吱吱声也更显焦急了。
这条巷子她跑了那么久都没跑到尽头,玉剑也睡了去,小鼠在这里生活了许久,又救了她,她终是下定决心选择小鼠指的路。
果然,这巷子暗藏玄机,她若按照玉剑指的方向跑下去,就算跑死也跑不出去,而小鼠指的这条路,没走多久便看见了亮光。
可她只见光,不见人。
小鼠匍匐在地上动了动小鼻子,随后又冲葵喜吱吱。
它带着葵喜边嗅边往前,又拐了两个巷子后,它立起身,对着葵喜着急地吱吱叫。
葵喜顺着小鼠指的方向看去,看到湿润的巷陌里躺着一个熟悉的人。
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细雨打湿他的头发,他的衣裳,晕染了他胸口处的血。
葵喜跪在地上,拨开白玉的头发,一眼不眨地盯着,片刻后,才终于相信,这人竟然真的白玉。
对,他是白玉啊,仙界的上仙,他有高深的灵力,会许多的阵法,还有好多的法宝,他从来都是成竹在胸,恶妖在他面前只有被他收的份儿。
可他怎么就躺在这儿了?
葵喜拍着白玉的脸:“白玉,你醒过来,醒过来。”
她摸上他的胸口,那个地方是又腥又黏的血,她失声哭泣,问道:“你起来告诉我,这不是你的血,对不对?”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浇得二人衣衫湿润。冰凉的雨水砸在白玉的脸上,又顺着脸颊滑落。
葵喜觉得这雨下得有些欺负人,她俯身替白玉挡雨,呜咽道:“你可是上仙,怎还被几滴雨水欺负了?起来,我们回家。”
小灰鼠跳上她的肩头,与她一道,扶着浑身湿透,又沉睡不醒的白玉走在昏暗的巷陌里,他们的背影踉跄、缓慢,成为了这条古怪,正在消失的巷子唯一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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