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

作者:宋西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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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到你的城市


      我来到你的城市
      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像着 没我的日子
      你是怎样的孤独
      拿着你给的照片
      熟悉的那一条街
      只是没了你的画面
      我们回不到那天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
      和你坐着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
      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摘自陈奕迅《好久不见》歌词
      除了对奶奶的感激,对于大姑妈和大伯父邢末也有了新的认识。房子过户的事情大姑妈和大伯父都知道,存折的事情大姑妈也知道,这些他们原本是有权反对的,毕竟那些都是奶奶的财产,他们有权继承,但他们没有。
      以前邢末常觉得亲情淡薄,如今想来,无非是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家庭,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苦衷。人是最复杂的动物,不能简单的下结论。
      出殡那天,所有的亲戚都来告别遗体。每个人都面带悲容,走到遗体旁哭上一哭。大姑妈悄悄走到邢末身边提醒说待会儿下葬的时候一定要大声的哭出来,不然别人会说闲话。邢末听到这话,心凉了大半。亲人走了难道不是发自内心的伤痛,哭与不哭有什么区别,难道这是在做戏吗?人死了还要接受这些虚情假意,这世界已糟糕至斯了吗?
      大伯父端着灵位,大姑妈抱着照片,邢怀安抱着骨灰,邢末和几个小辈跟在后面,一行人往墓地走。邢末哭的伤心,亲戚朋友都上前安慰,但她也分不清是在哭奶奶的离世,还是在哭这世界的凉薄。
      葬礼上,楚晴也来了,毕竟死者为大。楚晴献完花正欲离开时,大姑妈邢乐云叫住了她。她们看着对方,神情复杂,邢乐云向后退一步,朝楚晴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谢谢!”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在没有别的话。这对姑嫂积怨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对话,楚晴没想到会在这个地点这个时间听到这句“对不起”,心中已是百味杂陈。
      楚晴看着邢乐云那张皱纹横生的脸,那脸上早已没有了年轻时骄纵和傲慢,眼睛也有些昏黄,带着些逆来顺受的神情。时间不仅能改变人的样貌,还能改变人的脾性。人到最后也不过一抔黄土,争吵记恨又有什么意义。
      楚晴紧紧的抿着嘴唇,咽了咽口水,眼中充满伤情,低声说了句:“节哀!”
      因为守灵,邢末已经两三天未曾合眼,一直强撑着。葬礼结束,邢末狠狠的补了一觉,等醒来已是第二天傍晚。是以前部门里的同事罗婷打来的电话吵醒了而她。
      “婷婷,什么事?”
      “末姐,你帮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新来的主管三天两头开会,一开会就骂我们,我不敢找他。”
      “你别哭,先说说什么事情。”
      “就是我们每年给VIP客户定制的新春礼品,供应商坐地涨价,比之前贵了一倍。我找他们理论,他们说是总部统一的政策,他们也没办法。”
      “这次涨价有正式的调价书面通知吗?是针对这个城市,还是针对全国,还是只针对我们公司?”
      “这个我没问过,万一是全国性的怎么办啊……这个价格财务审计那边都过不了。”
      “你先查查我们和他们签的合同,我记得有一条便是约定三年内供货价格不得超过5%,若超过我们可以主动解约。”
      “我找找,末姐你等我一下……找到了,真的有,末姐你记忆力也太好了吧。但即使解约,马上就要到春节,定制礼品一般都要好几个月,现在也来不及了,更何况还要现找供应商。”
      “嗯……这样,你先和对方交涉,价格上涨如果能在合理范围内最好。如果不行,那马上挑选一些和之前礼品预算价格差不多的礼品,然后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报告你的新主管,无论如何你绕不开他。告诉他你的补救办法,让他来确定替换礼品。礼品确定后,你再去跑几家包装公司,找差不多规格的包装盒应急,公司logo让包装公司做成和包装盒配套的款式贴标。最后处理好解约的事情,和主管一起去寻找新的供应商重新进行价格谈判。”
      “好好好,我现在就办。末姐,你真的太厉害了,就没有你解决不了的事情,要是你还在公司就好了,我们都很想你。什么时候再回来看看我们吧。”
      邢末挂了电话,不免怅惘,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既然离开了,就不必为公司的纷扰再劳心。
      这样刮风下雨的天气,待着家里睡觉是再好不过的,但最近被悲伤的情绪压得太久,她想换换心情,突然异想天开,想给自己买一束花。
      她打着伞出了门,伞是足够大的,也只能遮珠子似的雨,挡不了密实的风,冬天的风有些刺骨。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夹杂着小孩尖烈的叫喊,风肆虐着。
      孩童时期外界的一切既新奇又敏感,离开母体的不安全感让我们小心翼翼的胆大妄为,但恐惧潜藏在深处不曾离去。到意气风发的年纪,以为不惧生死的时候,目睹一场死亡,开始对生的意义体味真切,这是生活的残忍,也是生活的仁慈。
      邢末走了好几条街,竟寻不到一个卖花的人。看来,花开是只在晴朗时才能有的兴致,而非下雨时的安慰剂。回家时,她顺带买了小笼包和烧麦,带出去的钱不花出去很难心安,精神上的缺失总算在食物中得到些安慰。
      多年来,邢末这个人有个癖好,心情一不好的时候就拼命读书,越晦涩越好,读着读着就好了,实在怪的很。当然,也不是说,只在难过的时候邢末才想起来它们,如此,怕是陪伴她这些年的“老朋友”要寒心,腹诽她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原来她也是有些爱好的,也喜欢逛街喜欢看电视剧喜欢做画画。自从父母有了离婚的苗头,她便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维系她的家上面,性格也越发内敛。随着年纪增长,越发喜静,虽做不到心若止水,也勉强算得上宠辱不惊。
      前段时间工作生活一团乱,已有三个月未曾读书了。今天的她特别想找本书读读,便随时拿了本萧红全集,一个白色镂空雕花的信封掉落下来,散着淡淡的栀子香。邢末将它捡起来放在床头,心中一阵刺痛。
      萧红果真不负“文学洛神”的美誉,看完了《呼兰河传》,看了《生死场》,她更喜欢前者。前者饱含孩童般的朴素和纯粹,苦涩中夹杂一丝甜,后者对于生的绝望和挣扎写的太过于露骨,看的她浑身难受。
      这两本书让邢末分别想起了《追忆似水年华》和《活着》,萧红的独到之处在于,她像是一双眼睛,带着你去看。至于感受和评价,是读者自个儿的事。
      邢末看完心情愈加复杂。人活着,和花儿,草儿,架子上攀爬的丝瓜藤儿一个样,都是雨雪风霜,春去秋来的受着,好的有好的过法,坏的有坏的过法,听天由命罢了。
      一些人熬不过了,也就一抔黃土归于尘,亲朋邻里来闹上一闹哭上一哭,明儿个还是各过各的日子,就像大姑妈提醒她哭一样,这是世俗上的周全。逢年过节烧些纸钱,也不知是为怀奠逝者,还是为求得庇佑,就算求大于奠,也无甚妨害。
      还有些人不服命的,也就雨雪风霜,秋去春来的挨着,一日复一日的,都一个样子,并无分别。最后,也还是要归于一抔黃土,亲朋邻里去闹一闹哭一哭,明个儿还是一切照旧。偏生这些人内心里会多出点对自己的崇拜之情,“看我活的比你们长久吧”。若别人问他们,活这么长久,日子可有趣味,他们是答不出的。他们只会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列举出诸如每年自家院子里的树都高出别家的一大截,平日里与李大娘王大爷吵架从没有输过等等的自以为傲的论据。至于真正的趣味是什么,他们也未曾想到过。活着,便活着,论意义,做什么?
      是啊,活着,便活着,论意义,做什么?奶奶临终前让她为自己活一次,或许这封未贴邮票的信是个契机。人生苦短,生与死也只是一睁眼和一闭眼的距离,何不勇敢一点呢?即使没有结过,至少也不留遗憾。
      她拿起信,又看了看信的内容,给唐语南打了个电话,便开始收拾行李。
      第二天一大早邢末便直奔机场,唐语南已经在那里等她了,一则是为了帮她将车开走,一则是给她壮胆。飞机上邢末想着无数种可能,既激动又忐忑,迷迷糊糊睡着了。
      走出机场,邢末竟有几分雀跃,她抬头,发现这里晴空万里,气候却比家那边要暖。汪志远似乎同她讲过,这里的四季都如春天般舒适又漂亮。不像家里,冬天本来就冷,一下雨便更冷的紧了。
      太阳的余威依旧没有消退,汗水打湿了她额前的几缕头发。邢末捋了捋黏在脖子上的长发,又把那封未贴邮票的信拿出来确认地点。
      虽然她已经无数次的看过,但那短短的一句话,字字诛心!她从未认真想过随信附上的为什么是一张单程机票和酒店的预约卡片,独独没有请柬。
      此刻的邢末忽然有些忐忑,酒店那边除了告诉她具体路线,还说汪先生早就提前为宾客定好了房间,许多客人都到了。她想至少不能这样灰头土脸的出现,安顿下来再作打算。
      距离这东西,除了物理条件的客观事实,还受着人心的影响,从前觉得比天涯海角还遥不可及的地方,坐飞机也只需要以小时计。
      邢末叫了辆出租车,电台正好播着陈奕迅的《好久不见》,没有比这更应景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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