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

　　放假这几天，宿舍里进进出出都是拿着行李的，四舍管理的并不严。大家吃吃喝喝一路，到了门前也就三个日用品为主的袋子了。
　　“别都进去了。”程闾笑着拦住大家，“要不，老严，你把袋子捎上去，顺便见见你女朋友。”
　　严鸿浩坏笑着躲一边：“别！要是让琳琳看到我帮别的女孩子拿东西，那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回头冲男生们喊，“谁是清白的，帮任苒拎下东西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了。”任苒赶紧跳出来。这帮人，吃了那么多东西，也堵不住嘴。
　　“我来吧！”程闾微微躲了一下，对身后的哥们儿说，“我们班的肥差，就不便宜你们了！”
　　这话半真半假，但也巧妙的化解了尴尬，让程闾上楼送任苒变成了堂而皇之的事情。

　　蒋雪柳一直没吭声，沉默的跟在后面，看着程闾和任苒走进楼洞了，也没有进去的意思。
　　“怎么了？”计算机的女生低声问她，“你真的对程闾……”
　　蒋雪柳没吭声，眼神却愈发的坚定。
　　女生叹了口气：“你们班这个程闾吧，要么是千年老古董，死都不开窍的那种；要么就是老滑头，心机深沉玩儿死人的那种。我可是看着瑞瑞怎么和他在一起又分开的。从头至尾，瑞瑞就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多可怕！”
　　蒋雪柳苦笑了一下：“程闾这个人很会保护自己，但其实也很幼稚。瑞瑞那个我说句你不爱听的，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既然已经谈过了，现在他应该多少明白了。”
　　“合着瑞瑞帮你们激活代码了。”
　　“还不知道帮谁呢。而且是不是真激活了，也要走着瞧。任苒……她不合适的。程闾最多会把她当妹妹，他不会欣赏任苒那种人。”
　　“你怎么这么确定？”
　　“程闾事业心很强，而且，他有强烈的要出人头地的想法。任苒呢？就是程闾的反义词。‘好吃懒做，不求进取’八个字贴她身上，都不算形容词。就算一时的——以后他们在一起也会矛盾重重！”
　　“唉，跟你们文科生说话就跟做阅读理解似的。不过我听明白了，你是不放弃咯？”
　　“为什么放弃？他们又没说什么。而且就算说什么了，分分合合不也常事。”蒋雪柳忽然重重的叹了口气，“除非，程闾也不适合我了。”

　　一路往六楼爬，虽然天黑了，大多数人已经放假，楼道里没有多少人。留下的都心知肚明，知道这个时候楼里可能男生比平时多，穿衣进出都比较谨慎。
　　程闾来来往往各个宿舍之间，早就摸清了规律。平时这个点轻易不来，来的时候多少会先大声说两句，提醒一下前后左右再进楼道。现在倒是没这必要。
　　任苒心里惦记着自己“不自重”的举动，和可能三了程闾与蒋雪柳。
　　两人一路无话，眼瞅着过了五楼，马上就要到六楼。六楼这一侧是管院和外语系的女生，都是一届的，为了实习，留下来的比较多。
　　任苒站住，问程闾：“今天，今天我就是和你开玩笑，你、你不要在意。”
　　程闾一愣：“开什么玩笑？”
　　“就是车站那里。我、我不是有意的。”她差点说出，我是真心喜欢以，一时情不自禁。幸好脑子还有一点活着，话到嘴边留住了。
　　“哦，以后注意就好了。”
　　任苒立刻面红耳赤，有种被风**纪小队抓住的现场感。

　　程闾走了两步，看她没动，回头问：“怎么了？爬不动了？把熊拿过来吧。”
　　“不是不是！背的动。我其实有个事想问你。”
　　这才是最要命的。不自重这种评价，只要程闾不说分手，任苒觉得自己的脸皮完全ｈｏｌｄ住。但是当小**三？任苒觉得这已经突破自己的道德底线了。
　　程闾笑了：“什么问题，这么严肃？”
　　“我、那天晚上，我忘了和你确定一件事。”
　　“那天？哦，那天！嗯，什么事？”
　　“你有没有女朋友？”
　　“怎么可能有！”程闾皱眉，“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没有没有，就是例行程序问一下。还有——”
　　“还有？”
　　“还有就是，你有没有暗恋的，喜欢的但是还没有挑明的，或者默默发展的女生？”越问声音越小，任苒心里惴惴不安。
　　程闾上下打量任苒：“干什么？”
　　看来是有了？
　　任苒心里凉了一大半。
　　“我是担心你要是有的话，不是没挑明么，可能人家本来也是喜欢你的。但是咱们这么一来，被误会了，对你不好。”
　　当然，对我也不好。谁愿意当小三啊！
　　程闾不知道想起什么，半天没说话，就那么斜斜的看着任苒。
　　任苒脸红的不敢抬头，这个调查太难做了！
　　良久程闾才说了一句：“没有！”
　　“或者有好感的？”任苒想起蒋雪柳。
　　“你有完没完？”程闾好像生气了。
　　任苒闭嘴。

　　跟在后面默默爬完最后一层。一路沿着走廊，走到尽头的方厅，到寝室门口了。
　　门没锁，里面有人。
　　“我就不进去了。”程闾把东西放下，毕竟已经天晚，“你自己拎进去吧。”
　　任苒没动，她还在纠结。
　　当小三啊，太没道德了！打死也不能做的事情！
　　拿定主意，就算扒出程闾是个伪君子，这事儿也得搞清楚！
　　嗯？如果他真是伪君子，那就必须立刻马上分手！
　　任苒说：“你要是真有，我们就不要这么玩儿了。这样不好。我不想当小三。”
　　程闾气的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这小孩脑子里装的什么？
　　如果自己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和别人不清不楚，还做她的男朋友，那自己是什么人？！
　　我程闾，在你任苒眼里，就是那么个烂人？
　　你不想当小三？
　　这应该是我是不是个渣的问题吧！
　　程闾气的叉腰，喘了两口，努力平静下来。
　　任苒努力让自己显得正大光明一些，这其实是很严肃的问题。
　　“过来！”程闾勾了勾手指头。
　　任苒一歪头，不知所以：“干啥？”人还是乖乖走近了。
　　唔——
　　嘴被严严实实的堵住。
　　大家都很生涩，撞得牙和嘴唇都疼，所以停了一下，立刻分开。
　　任苒心理震撼大于身体的感受，程闾同样。感觉和梦里的不太一样，但好像有进步的空间？
　　“你再这么问我，这就是答案。”程闾恶狠狠的威胁，转身很拉风的走了。
　　走过任苒的身边，程闾的嘴角慢慢的勾起来。讲道理？不存在的。任苒的脑子里有千奇百怪的东西，唯一能肯定的是中午那个轻巧的吻，她想要的和我一样。
　　从心底里的某个地方，也许就是梦开始的地方，一条藤蔓勾勾连连的牵引出来，缠缠绕绕终于爬上心尖。那里有一朵小小的花苞，静静的等着开放。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方才，轻轻一触，绽放了。
　　程闾越走脚步越轻松，在无人的楼梯间，终于抓着栏杆飞一样的跳跃起来。

　　而在六楼寝室门口，任苒目送他离开，有点纳闷：
　　——听意思，我那么严肃的求证一个道德问题，好像就是引诱他？那岂不是很有心机的更不自重了？
　　这逻辑不对啊！
　　误会大了！
　　“心机婊”三个字浮现在任苒眼前。她惶恐了：虽然她的智商并不太差，可心眼儿是公认的经常不足，能和这三字挂钩——太魔幻了吧！

　　任苒推门进了宿舍，发现大家好像都在等她，猛地想起上午自己搞得场面，顿时觉得今天怎么这么长！
　　能不能找个机器猫，帮她ｂｉｕ的一下，把这一页翻篇儿过去？
　　林念看起来已经哭够了，眼睛又红又肿，但是表情已经很平静。
　　任苒小心的把东西放好，看到那个打包好的炸鸡翅的盒子，想起忘了给程闾。明天皮了就不好吃了，要不——
　　“我带了点吃得，大家分分吧。”
　　任苒打开盒盖，把鸡翅推到中间。浓浓的香味飘了出来，颜漾立刻给面子抓走了一只。晓茹哼了一声，顿了顿也过来拿了一颗。
　　林念坐着没动。
　　任苒蹑手蹑脚的准备爬到上铺去——
　　“说吧，你这次打算怎么办！”晓茹一边啃鸡翅，一边质问任苒。果然不会放过她。

　　任苒立刻换上一堆谄媚的笑容，小心的和林念保持着距离：“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有意——不，我是有意的。”任苒长叹一声，干脆坐到林念对面，杭英的床上，“我跟你说吧，我早就偷听到了你和武定全的事了。也不是我故意的，我躺在那儿睡觉，你们打电话，我就全知道了。”
　　她没说程闾和她讲过。
　　林念翻了她一个白眼，想来晓茹也说了什么。
　　“我肯定要跟杭英啊，颜漾啊，晓茹啊，说一说的对不对？这种事，怎么可能不说嘛！”她理直气壮的样子丝毫没有一点传播小道消息的惭愧感，“我们都觉得你应该离开武定全那个混蛋。”
　　晓茹点了点头，颜漾也肯定的颔首。林念的目光在大家的脸上转了一圈，落在任苒身上。
　　任苒继续说：“谁知道，你心地太软，武定全哄你两句，你就回心转意了。”
　　林念低下头，显然她自己也很纠结，两只手都快把毛巾搓烂了。
　　任苒叹了口气，“当时我们就觉得，要想让你远离武定全这个渣男，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你找个新男朋友。后来我征男友的时候，颜漾还说该征的不征，不该征的瞎着急！不信你问她！”
　　任苒端出颜漾，林念眼风似刀，嗖的甩过去，颜漾屁股一挪，退到床的另一头。她的床头挨着林念的床尾，这一挪算是最远距离了。
　　任苒：“我就是受她的启发，做出那种举动的。”
　　甩锅成功！
　　要死一起死，否则怎么能算好朋友呢？
　　耶！
　　晓茹“哼”了一声，正儿八经的说：“林念，任苒做事是不靠谱。但是这次也算是歪打正着，帮了一次忙。你看你是想和武定全分手的，但是武定全老缠着你。为什么？就是吃定了你心软。你总给他希望，总让他觉得只要求一求你，你就会回头。任苒这么一闹，其实是件好事。直接摆明了给武定全看，你不想回头了，你要重新开始！”
　　呱唧呱唧！
　　任苒给晓茹鼓掌，换来一个大白眼。不介意，继续鼓掌。颜漾也跟着凑热闹，这事儿她还真的不好甩，只能跟着任苒搅浑视线。

　　林念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是好意。不过，这事儿本来就是任苒干的。要是程闾——他迟早会知道。”
　　看来林念也默认了晓茹的说法，反而担心后续如何收场。
　　“没事儿，我们打死不承认就好了，而且程闾肯定不会讲。”任苒一点没觉得有什么麻烦，说完了觉得有点秃噜嘴。
　　颜漾从床上蹦下来，伸手一勾，长胳膊搂住任苒的脖子，笑眯眯的问：“终于轮到你了。说吧，你和程闾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多人问我寄给咱们班的信哪儿去了，还有人——管工的，捡到一大包写给‘知情不具’的信。解释一下吧？”
　　“啊？真有信啊？”任苒茫然，“怎么会在垃圾道里？”
　　“当然是被人取出来，用塑料袋装了，然后扔进垃圾道了。你不是爱看悬疑小说么，来分析一下，爱情侦探。”
　　“我分析啥！”
　　任苒想跑，却被勒住动不了。
　　晓茹走过来，扶着床头栏柱，一副恶霸的样子：“咱们一共两把钥匙。颜漾一把，老林一把。邮箱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只能是钥匙打开的。颜漾不可能扔信，老林的钥匙丢了。但是所谓丢了，只能说老林不知道放哪里了。现在请问，谁的嫌疑最大？”
　　颜漾拍了拍任苒的肩头：“征友启事发出以后，突然你就和程闾走的亲密起来。不过一天一夜的功夫，你俩已经在一起吃过了四顿饭。还有上午，夏成蹊分明找的是你，全班那么多男生，为啥程闾要出头？出头也就算了，假设是因为责任感，可是程闾平时几乎不与人冲突，他凭什么就因为你跟夏成蹊闹得那么不愉快？你俩啥关系？还有刚才，送你回来的是程闾吧？我们没出去，但是听得见声音。你们说着说着话，怎么突然没音了，干啥呢？”
　　任苒脸猛地就红了！
　　晓茹没注意，接过来说：“程闾和老林一个宿舍，完全有拿到钥匙的条件。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他扔的信，为什么？图啥？为班级做好事，清理邮箱？”
　　任苒推开颜漾，做到杭英床上：“你们那么会算，问我干什么。我只能说，反正这事儿我打死也不会对别人讲的。征友启事上就是这么说的。”
　　颜漾眼珠一转：“你们——约好的？”
　　任苒眉毛一挑，算是默认。
　　晓茹很严谨：“征友启事？等一下，你们是按照征友启事来的？那……暑期结束就结束了？”
　　任苒立刻瘪了，颓然的点点头。
　　晓茹一拍手：“怎么又一个渣！”
　　颜漾更正：“这次是任苒自找的。”
　　任苒有点烦，举起手，“算了，你们别讲了，车到山前必有路！都这份儿了，大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那么较真儿了。而且我觉得，好歹我这个大不了就是个玩笑。林念那个才比较麻烦。”
　　大家看向林念，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林念反倒笑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么，有什么麻烦的！这事儿我认了，他能死心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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