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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码标价
小酒馆最里间的雅座里,四个孩子分别落座,小二哥给上了茶水。常富贵客气地让小寿星柳条点菜,柳条红着脸推辞。常富贵见她不好意思,当下也不勉强,自己做主点了几个特色菜。小二哥答应了一声就下去了,四个孩子便端起茶杯喝茶聊天。
没有柳大川在场,常富贵没了拘谨,笑嘻嘻地向三姊妹问东问西,问得最多的还是乡下的一些趣事。他从出生起就一直生活在府城,对乡下生活还着实是很感兴趣。
虽然是个富二代,他却一点架子都没有,说话和气真诚,再加上人也长得好看,柳条柳絮对他好感顿生。
几人没多久就熟捻了起来,谈话间也能玩笑打趣。就连柳叶对他的印象也大有改观,她听得出来,这位富贵公子哥之所以总是开口闭口的“府城”“乡下”,真的只是因为单纯对“乡下”比较好奇,并不是她之前想的那样歧视乡下人。
聊着聊着,柳叶似是无意间提起软枕头的话题,说看到通达柜台上棉花芯的软枕头做得着实好看云云。
常富贵笑道:“那是刚刚新上架不久的货,话起来,还是大林叔叔给家父出的主意……”他把自己放在柳叶她们同辈,出于客气,就随了她们叫柳大林一声叔叔。
不等他话说完,小柳絮就一脸骄傲地打断他:“那是我二姐姐教给我叔叔的嘞!”
常富贵满脸惊讶之色:“哦?那软枕头竟然是柳叶妹妹想出来的?”
柳叶心里咯噔一下,柳絮年纪小好邀功,别再把她从柳大林那里分红的事给捅了出去。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这个担心是多余的。柳絮虽然小小年纪,却最是个机灵不过的,当初她答应了不会把分红之事说出去,那就不会说。至于软枕头做法是柳叶教给柳大林的这件事,刚才柳叶自己也跟柳大川提起过,可见并不是说不得的。
只见她眨巴着大眼睛,满脸纯真:“嗯!当初我叔叔婶娘来问我二姐姐软枕头的做法,我二姐姐就教给他们,还画了图嘞!”小脸上满是炫耀得意之色,就好像教柳大林软枕头做法的是她自己一样。
常富贵惊喜地看向柳叶,精致妩媚的眼睛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赞叹与欣赏:“我早晓得柳叶妹妹最是个聪明有主意的,这么新奇的东西,难为你竟想得出来。”
柳叶笑道:“我也是乱弄着玩的,哪晓得竟被叔叔婶娘看上了。”接着又谦虚地加了一句,“我屋里婆婆就很看不上,话肯定没有人买嘞。”
常富贵急切地道:“怎么没有人买?现在这个软枕头都在府城的富户大家里传开了,铺子里已经收到好些订单了!”
柳叶心中一喜,面上却是假意吃惊道:“竟然真有人买啊?”
常富贵道:“当然是真的咯!我怎么会贼妹妹!别的事我或许还不晓得,软枕头的事我最是清楚不过了,只因家父已经把软枕头的生意全权交给我了。”
这回轮到柳叶吃惊了:“常东家把软枕头的生意交给了你?”
常富贵点头:“家父话我需要历练,早就想交个生意给我,正好软枕头是个新的商机,便让我放手一试。”
柳叶由衷地佩服道:“富贵哥哥你好辣诶,这么小的年纪就能独揽一宗生意。”
听到柳叶的称赞,对上她那双明亮的眸子,常富贵表面上虽只是俏脸一红,心里却是欣喜若狂。
他轻咳一声平复心情,竭力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嘚瑟道:“我年纪不小了,也快十三了,不久就要成人。再话从小跟在家父身边耳濡目染,做生意于我不过小事。”
看他那装腔作势的做派,柳叶噗嗤捂嘴一笑,又给常富贵笑得一愣一愣的。她笑问道:“也不晓得这软枕头一个要卖到几多钱?”
做生意本就是明码标价,常富贵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答道:“目前常记名下的各大小铺子里头摆出来作为商品的软枕头分了两种,一种就是妹妹在铺子二楼看到的棉花芯的高档货,用的是最上好的棉花跟丝绸料子,交给府城最好的刺绣作坊加工,再加上奇货可居,价格自然是比较高的,要卖到三十五两银子一对。”
柳家三姊妹闻言都变了颜色,三十五两银子一对,这是什么概念?要知道柳大林的整个婚礼开销也才不到三十两啊!
常富贵看出姊妹们的难以置信,笑道:“料子其实还是其次,主要是人工贵,都是名家的做工,成本高,自然卖价高。况且这棉花芯绣花枕只针对府城的富贵人家,三四十两银子于他们实在微不足道。更何况凡大户人家之间皆爱攀比,只怕价格定得贵些,他们反而用着面上有光心里舒坦嘞!”
柳叶点头,觉得常富贵说得有理,再一次确认了眼前这小子果真不是个华而不实的绣花枕头,他的确是很有商业头脑的。她接着又问道:“那另外一种嘞?”
常富贵道:“另外一种是针对小康之家的棉布面荞麦皮芯软枕,通达一楼的平价区也有摆放,参照平价成衣的定价规矩,就定为八百钱一对。”
八百钱也就是八百个铜板,平心而论,这价格完全说不上便宜,难怪常富贵说是针对小康之家的,一般清贫人家可真买不起这软枕头。
常富贵接着补充道:“除此之外,我们铺子还接受特别定制,就目前有的几个订单里,有指定要桂花香软枕的,有指名要奚洲第一绣工吴一针绣的道德经枕面的,还有指定要前朝香光居士的秋兴八景图全套枕面的……这些订单工期都不限,只求独特精致,自然又是天价。”
“前朝香光居士”指的是大明第一大画家、大名鼎鼎的董其昌。他最擅画山水,他的秋兴八景图画册共八开,要做成枕面大概是要分八个作为一套。
柳叶愕然,心道这些有钱人可真会玩,一个睡觉的枕头而已,竟能弄得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
柳絮惊讶地张着小嘴巴,由衷感叹道:“有钱真好啊!”
一桌子人都被她逗笑了,柳条伸手去捏她粉嫩的小脸蛋,一边又略带忧心地道:“现今大家不过图个新鲜,或许一时好卖,等那些有钱人家家都买了,以后估计就要卖不动了吧?”
常富贵摇头道:“这倒暂且不用担心,江南富庶之地,官宦富商何止千千万,小康之家更是多如牛毛难以计数,就算奚洲有钱人已经人手一个软枕,到时候还可以卖到外省。”顿了顿,又皱起了眉头,伸出两根手指,“我只担心两件事。”
“哪两件?”姊妹几个本就对软枕头的事情极为上心,再加上听他说那些生意经也可谓是大开眼界,因此都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他。
“第一件,软枕头现在虽是新奇,但其实制作道理并不难,常记的软枕头卖得好,其他商人见有利可图,必定眼红,用不了多久仿制品或者类似商品肯定将充斥大街小巷,和常记来抢分这一杯羹。”
柳叶蹙眉听着,沉吟片刻道:“这要解决说难也难,却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常记只要保持推陈出新,不断有新鲜样式材质上架,事事抢先其他商家一步,也不怕日后就没有人来买。另外,富贵人家往往认品牌,常记只要时刻标榜自己是软枕第一家、真正的老字号、原创品牌,那些有钱人只怕是为了面子,也不会去买别家的。还有,常记可以和一些名声在外的绣工、匠人签订协议,让他们只可为常记一家加工软枕,那么冲着这些匠人的名气,客人也会来买常记的软枕。”
“品牌”的力量不容小觑,单是看看前世那些奢侈品牌有多么受人追捧就可见一斑。
常富贵听得连连点头,十分赞赏:“妹妹话得不错,我也是这样跟我屋里爷话的,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说到这里还冲柳叶咧嘴一笑,柳家姊妹顿时觉得整个雅间都因他这绝美的笑颜而亮堂了几分。
笑过之后,常富贵又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只这第二件事,我却迟迟寻不到解决的法子。”对上柳家姊妹询问的目光,他轻叹一声,开口道,“这高档的软枕是好卖的,只是这次一档的软枕,却是并不怎么好卖。”
柳叶问道:“为什哩不好卖?”
不管是在前世还是这一世,但凡卖东西做生意,其实最大最有潜力的市场还得说是人口最为众多的中产阶级,这一阶层的人如果不肯买,那这样东西卖出去的数量总是有限,柳叶深知这个道理。
只是她不明白,八百钱对于她们这样的清贫乡下人家来说虽然是笔不小的开支,但对于府城的中产阶级来说却并不是拿不出的,买两个给宠爱的儿女用,或是买了孝敬父母长辈,又或者拿去送礼,都是极好的,为什么却不好卖?
常富贵道:“头几日也是有几个人来买的,后来却是眼看着买的人越来越少。我头先也是不明白,在问过几个常客之后才晓得,原来这软枕头不好用的名声已经在客人们里面传开了。”
柳家姊妹吃了一惊,急道:“怎么会不好用?”
柳叶问道:“是有人在恶意中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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