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鱼的瓶子

　　“后来呢？”关门声音响起后，如萱继续问芷珂。
　　后来呀，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了，不变的是小组织还是四个人，但不同的是除了落落大家都有些不一样了。比如，原来独自欢喜的暗恋似乎被放在了桌面上，孙纪扬总是有意无意的单独约见芷珂，落落倒是希望两人将这窗户纸捅破的，但看见唐菲好像在无形中加以阻挠，立场就不坚定了，毕竟，唐菲的心思还是很明显的。
　　“要去逛街吗？”唐菲拉着芷珂的手，亲昵的问着。
　　“可是……”我们约好了要去买学习资料的，芷珂在心里默念，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唐菲也喜欢孙纪扬？所以千方百计的阻止自己和孙纪扬的独处。
　　“今天我爸妈回家，所以我想……”唐菲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却说出来芷珂不能拒绝的理由。
　　“好，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的，明天去吧！”芷珂拍了拍唐菲的肩膀“落落。”扭过头去“明天去逛街吧！”
　　“我……”没想到芷珂顺势的就叫上了落落，唐菲忍不住心中的愤意，突然起身，语气突然间变得坚硬“我去卫生间洗手！”
　　“啊？哦，去吧。”芷珂和落落面面相觑，不知这突然而来的情绪是因为什么。
　　“她，最近，没什么事吧？”芷珂小声的问。
　　“哎，肯定是她爸妈呗，我就没见着这么狠心的父母，菲菲成绩这么好，怎么就得不到一点关爱呢？”落落感慨道。
　　“幸好是遇到了我们，要不然估计还受霸凌呢，我觉得她得感恩，不能和你抢……”落落忍不住往下分析。
　　“落落！”芷珂瞪了她一眼“别瞎说！”
　　“我都替你着急，你们俩就差一句话的事了。”落落将白眼还了回去，恨铁不成钢。
　　“我，没有……”芷珂下意识的否认。
　　“那我就帮菲菲去追孙纪扬了啊！”边说就要起身。
　　“喂！”芷珂忙拉住落落的胳膊，阻止着。
　　“还不和我说实话吗？”落落傲娇的扬起了下巴，坦白从宽的机会可不多。
　　“行吧，我和你说！”余光里看着唐菲从卫生间出来，正向她们的桌子走过来，餐厅里人不多，隔着三五步的距离还是可以听清说话的声音。
　　芷珂收回视线，看着落落，郑重的说：“我喜欢孙纪扬！”希望这种方式可以让唐菲打退堂鼓。
　　毫不意外的，唐菲愣在了当场，不可置信的看着芷珂的侧脸，这话像是锤子一般砸到了自己的耳膜上，嗡嗡作响，不真实的像是自己被关在一个狭小的黑色盒子里，声音来来回回的碰壁反弹，从唐菲的耳朵中钻进钻出，所有的感官感受都被无线的缩小。只有因为用力陷入手心的指甲慢慢充盈的鲜血才能让她短暂的感受到放松。
　　“菲菲！”芷珂看着唐菲一动都不动的站在自己身后，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看，让芷珂忍不住的咽了口水，有些担忧的叫了叫。
　　美好的音节像是从远处飘来的，带着温柔的轻抚将唐菲所处的黑色屋子打开了。
　　“嗯。”唐菲轻轻的笑了笑，手攥成了拳头，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满是血珠的双手。
　　“你，没事吧？”落落想要去握唐菲的手，被轻巧的避开了。摇了摇头，不着痕迹的拿出书包里的纸巾，轻轻擦过手心，扔在了垃圾桶里。
　　“芷珂，你刚叫我什么？”唐菲忐忑的看着芷珂。
　　“菲，菲菲呀。”没反应过来这话题怎么就变到这里了。
　　“嗯。”点了点头，显然是很满意这个称呼。因为还不习惯，所以芷珂和孙纪扬叫唐菲都是全名，不像落落叫的那么亲昵。
　　虽然唐菲没有对自己表过态喜欢孙纪扬，但还是让芷珂感受到了危机，准备或被动为主动，在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和孙纪扬表白，这事落落是知道的，但对于这个潜在的情敌，芷珂还是决定守口如瓶了。

　　“小珂，你喜欢孙纪扬吗？”高考的前一天，唐菲将芷珂截在门口的小巷口，紧张地都屏住了呼吸。
　　“对！”芷珂向前一步，仔细的观察着唐菲脸上表情细微的变化。
　　“不行！”唐菲攥住芷珂的手腕，因为太过用力，芷珂甚至感觉到唐菲的手心有些凹凸的肉刺或者是结痂的东西，挤压着手腕的皮肤，用力后有些扎刺的感觉。
　　“为什么？”唐菲强硬的动作让芷珂的火气瞬间往头顶聚拢，试图甩开手腕的桎梏，却没料到对方的力气过于大。
　　“因为，因为……”唐菲被问的哑口无言，满心的爱意不知怎么转达给芷珂，让她可以放弃告白的行为。
　　“因为什么？”芷珂拉近自己和唐菲的距离，质问道。
　　“因为，他喜欢我！”唐菲斩钉截铁的说。
　　“……”芷珂目定口呆，好似对方说的字眼自己理解不了一样。
　　“啊？”芷珂疑惑地想要知道唐菲到底说了什么。
　　“他说喜欢我。”唐菲打断芷珂想要问出口的话“亲口说的！”
　　“什，什么时候？”这种万万没有想到的走向超出了芷珂的预料。
　　“你不相信吗？”松开芷珂手腕，唐菲紧紧将捏住了芷珂的肩膀，咬紧牙关，字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可是，我不喜欢他！你真的了解他吗？你明明就值得更好的！”后面说话时情绪明显的比较激动，猛烈地摇晃着手臂，芷珂只觉得骨头像是要散架了一样。唐菲的状态让芷珂惊恐的根根站立的汗毛下面排着整整齐齐的鸡皮疙瘩。就像身处于惊悚片里，平时平易近人，温柔娇弱的朋友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嘴里说着奇怪没有逻辑的话，力气大的匪夷所思。
　　“我……”芷珂想要抬起手抓住唐菲，却一次次的被甩开，身上的力气被一点一点抽干，最后只能依靠着唐菲抓在自己肩膀的桎梏才得以站立。
　　“小珂，你，你没事吧？”唐菲察觉到芷珂的目光开始涣散，手上承受的力量也加大了不少。
　　“你……”唐菲轻轻的撤掉力气，芷珂顺着墙壁滑了下去，空气急速的涌入肺部，呛得猛烈地咳嗽了起来，知觉回笼，看着蹲在自己面前担心的看着自己的唐菲，惊恐的感觉再次袭来，芷珂不顾唐菲忧心的目光，连滚带爬的逃离这个死角。
　　“小珂！”芷珂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目光让唐菲心里像是扎了根钉子一样被一下一下的越敲越深，不由得目光变得深邃了些。

　　“还没有进入故事高潮吗？我可没什么心思听你讲逝去的青春。”如萱轻轻翻身，伤口的牵连让她忍不住吸了口气。
　　“嗯。”芷珂点了点头。

　　高考结束，芷珂想要向孙纪扬表白，虽然自己没有得到什么确切的回应，但是大学就要分开了，还是想要给自己的初恋一个交代。
　　天台上，等来的不是爱恋的少年，而是自称是自己情敌也曾是自己朋友的唐菲，身上穿着的是那天三人一起逛街买的淡紫色裙子，细碎的粉色小花散落在上面，轻轻的走动，甚至有紫罗兰的味道若有似无的飘了过来。
　　“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话！”唐菲轻轻的笑着，身上淡雅的气质被发挥到了极致。
　　“我……你……”芷珂不记得和她提起自己想要表白以及表白的地点。
　　“天气真好，怎么不下雨呢？你不是喜欢下雨吗？”手掌向上还看了看天空“我也开始喜欢下雨天，比较，幸福！”
　　“你，什么意思？”唐菲说的话没头没尾，上扬的语调有着很浓郁的挑衅与傲慢。
　　“你怎么在这？”最近的接触已经让这个曾经的朋友变得阴晴不定，芷珂一直退后，下意识的寻求安全距离。
　　“那天路灯很亮，背对着光的他身后的光芒像是给我巨大的支撑一样，我怎么可能看着属于我的温暖消失呢？你不是说他喜欢你吗？不如，我们试一试？”唐菲转身，一步一步的退后，歪头眯着眼睛看着芷珂，想要用自己的生命将这不算完美的一刻永远的画在每一个人的心上，想要自己最美好的样子被那个人深深地刻在脑海里，一辈子，都磨灭不了！
　　“唐菲，你别，往后，停下来！快！”芷珂惊呼着往唐菲在的方向跑去。
　　“别动！”唐菲的嘴角还是完美的弧度，芷珂却没能感受到片刻的温暖，相反的，侵入骨髓的冰冷让自己向前迈动的双腿有了抽筋的前兆。“不要！再往前了！”终于站在了天台的边缘，勒令和自己相差大约四五步距离的芷珂。
　　“好，我，我不动，你，先下来，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商量行吗？”脑子空白，说了什么芷珂根本就不知道，视觉被无线的放大，唐菲脚下在天台边缘来回的摩擦，脚尖腾空，再收回。她轻松自在的像是在自家花园小路上散步一样。如果，现在唐菲神情紧张，和芷珂讨价还价的商量着孙纪扬的所属，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做出退步，但现在这样的情景让芷珂心底晦涩的预想一直往上冒，压都压不住。
　　“你看！”唐菲脚步轻轻的挪动，步伐缓慢的完成了一个不太完美的旋转。芷珂伸手想要上前阻止，被唐菲再次呵斥住。“求求你，下来，下……”
　　一圈结束，目光转移到了芷珂身后发出声音的大门，心底的话还是没有机会问出口，随着“刺啦”一声刺耳的响声，门打开了。唐菲轻轻说了句“再见”就向着天台边缘处躺了下去，伸展的手臂和芷珂伸出的手，没有任何的接触，就这么消失在了蔚蓝的天空。

　　“是谁来了？”如萱让芷珂将病床调整了角度，改为半坐着。
　　“孙纪扬。他是证人，在判决我故意杀人的法庭上。”芷珂轻轻的摆弄着自己放在桌子上娇艳的花朵。
　　“那你……”这一句话给如萱的冲击不小，震惊的情绪没有来得及消化，心头万千的疑惑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15年，刚刚发现的遗书，所以我在里面八年。”解释着如萱可能疑问。
　　“那你……”是想要找孙纪扬报仇吗？这话堵在胸口没办法毫无负担的问出来。
　　“四年前，落落来看我的时候，说奶奶去世了，那是……”芷珂放下摆弄花朵的手，放在腿上，想到奶奶忍不住的黯然神伤，这是她一生的痛和遗憾。“我唯一的亲人。在孙纪扬看过奶奶之后，奶奶出门找我，出了车祸。”
　　“……”此时沉默似乎是最好的回应，任何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矫情与无用。是不是所有人都没想让自己掺和进这件剪不断理还乱的陈年往事呢？尤其是这个女人，自己所知的一切，都没有显示出她做了任何想要报复的行为。
　　“这个故事……还满意吗？”芷珂抬眼看了看病床上发呆的女人，反问道。
　　“……”如萱咬着下嘴唇，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发表言论的权利。
　　“再见。”芷珂拍了拍花束，清淡的味道一阵一阵的传到了如萱的鼻腔，像是利刃一样直击脑仁，发出“嗡”的一阵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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