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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周嘉慧的房间不大，里面家具很简单，一张老式的单人木板床，床边窗下是一张学生用书桌，书桌上那盏台灯，是付欣小时候就见过的，书桌旁边靠墙立着一个衣柜和一个两扇门的书柜，书柜里的书，有许多付欣都熟悉，那是初中时她们曾一起读过的中外名著，还有几本是周嘉慧父母早年留存的繁体字竖版书，其中就有《红楼梦》，当年她们一起读时，还是禁书。
那时，她们还是小学生，住在三家一厨的老街坊里，周嘉慧的父母是把书收藏在阴暗的小储藏室里，被周嘉慧翻到，暑假时，周嘉慧和付欣躲在小储藏室里偷偷地读，只因为是禁书，引得她们好奇感很重，流着汗珠，窝在不透风的小储藏室时看得如饥似渴，尽管，那时的她们好多都是读不懂的，到高中时，课本中有了《红楼梦》节选，那时，她们才真正能够读懂一些，又翻出来一起重读。
付欣站在周嘉慧的书柜前，回想着她与周嘉慧的好多往事。她又坐到周嘉慧的书桌旁，想象着当年周嘉慧坐在灯下写作业的样子。
她随手拉开了书桌中间的抽屉，里面有两本相册，她拿出上面的一本，掏出面巾纸将相册封面上的浮尘，轻轻拭去，然后一页页地翻看起来，里面多是学生时期的周嘉慧，还有一张周嘉慧和付欣幼儿园时期的黑白合影照，付欣一边翻看，一边笑着。
翻完这一本，她又拿出下面的一本，里面是彩色相片，付欣记得，长大后，尤其是高中后，她与周嘉慧的合影有很多，她们一起出游，一起学习。大学时期的合影更多，但是，这一本相册里没有一张有她的相片，付欣发现，凡是她与周嘉慧合影的相片里，有她的那一半全部被剪掉，这一定是她与周嘉慧分手后，被周嘉慧剪掉的。看到这里，付欣笑着笑着就流泪了，剪坏的相片都好好地保存在相册里，看上去只是为了记录没有付欣的过去，这让付欣切身体会到当时的周嘉慧有多么的痛苦，可是分手的时候，周嘉慧却平淡地告诉她不要哭，“本来，我们也没有为对方承诺过什么”，她用这种方式想让付欣离开的心安理得，不要有负疚感，周嘉慧就是这样一直在哄她开心，而自己却躲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独自悲伤。
付欣合上相册，任泪水滴落在桌上，现在，她多么想能够好好地爱周嘉慧，好好地弥补自己对周嘉慧欠下的情债，可是周嘉慧却不给她机会。
付欣把相册放好，正想合上抽屉，看到抽屉角上一个有些锈斑的小铁盒子，她轻轻打开小盒子，盒底是一层红色的绒布，绒布上面是两枚银色指环，她拿起一枚指环仔细看，指环内侧刻有字母FX-ZJH，又拿起另一枚，里面刻的字母是ZJH-FX……
指环内侧刻的字母是付欣与周嘉慧名字的汉语拼音首字母。付欣的心紧紧纠结在一起，这是周嘉慧为她们订做的吗？是什么时候买的呢？她是准备要送给自己一枚的吗？为什么没有告诉过自己呢？自己的相片都被周嘉慧剪掉，这两枚指环却被一直保存着……付欣把指环紧紧握在手心里，按在心口上。
她拿出手机，想给周嘉慧打电话，想了想，又放下手机，走到客厅，周妈妈和周爸爸还带着昱昱在房间里午休。付欣拿起茶几上的座机电话，拨通了周嘉慧的手机，很快，电话就接通了。
“喂？哪位？”是吴姗姗的声音。
……
“你好，是阿姨吗？请讲话。”
……
“我是周嘉慧的同事。你好，听得见吗？请讲话。”
接电话的是吴姗姗，背景里传出周嘉慧的声音：“谁的电话？别挂，等我马上出来。”
此时，东北，周嘉慧正在卫生间里闹肚子。
“不知道，看显示号码是你家里的，但一直不说话，可能信号不好。你不用出来，我给你拿进去……”吴姗姗有些调皮的笑着。
“给你，唔……”吴姗姗推开卫生间的门，捏住鼻子，把手机递给周嘉慧。
“你快出去，把门关上，臭。”周嘉慧接过手机，笑着。
“熏死人了。”吴姗姗退了出去。
付欣听着周嘉慧和吴姗姗亲昵的对话，脑子里闪过她去项城那晚吴姗姗轻轻的笑声……心口是被击中的感觉，正在她发呆时，听筒里传来周嘉慧的声音：“喂，妈，是您吗？能听得见我讲话吗？”
付欣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周嘉慧和吴姗姗在一起。付欣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指环还握在手心里，许多想问的话就在嘴边，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停了好久，付欣什么也没有说，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付欣刚想起身，电话铃骤然响起，她吓了一跳，急忙拿起听筒，怕吵醒还在午休的周爸爸和周妈妈。
“喂？妈？”周嘉慧急切的声音。
付欣知道如果再不说话，周嘉慧还会打过来，她压低了声音：“是我。”
“……付欣？”周嘉慧吃惊的声音，还好卫生间的门关着，吴姗姗应该听不到。
“是我，嘉慧，新年好。”
“新年好。”
“我来给叔叔阿姨拜年。”
“刚才是我妈给我打的电话吗？昨晚才和我妈通过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不是，刚才也是我打的，叔叔阿姨带着昱昱在睡午觉，他们很好。”
“那你……”
“我也没什么事，只是……突然很想你。”
“付欣，别这样，好吗？我已经和你讲得很清楚了。”
“嗯，那我挂了，新年快乐！”
“等等，明天……生日快乐！”
“谢谢！”付欣眼泪流的一塌糊涂，她捂住了嘴，不想让周嘉慧听到她哭。
“好的，谢谢你看望我的父母，新年快乐！”
挂上电话，付欣擦着眼泪，走回周嘉慧的房间，把指环放回原处，关上了抽屉。躺在周嘉慧的小床上，付欣把头埋进枕头里，深深地呼吸，想要嗅到周嘉慧的气息：周嘉慧，不论你逃到哪里，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回心转意。
接完付欣的电话，周嘉慧坐在马桶上发呆，她知道弟弟今年也没在家过年，她十分感激付欣去家里看望自己的父母，自己过年没能好好陪伴在双亲膝下，甚至连自己的爱情也不能向父母坦白，她感觉对父母亏欠太多。
愧疚的同时，也让她重新思量与付欣的关系，她与付欣即便不再是朋友，她们的生活也一直都有连接点，只是她们人为地把那个连结点强行切断了十年，如今，还象十年前一样完全断绝往来，是不现实的，尤其是现在的付欣，似乎在处理家事方面做的比自己要好，也更成熟。她们还能不能回到小时候姐妹般的关系呢？两个人都能放下过去的话，也许有可能，但与吴姗姗的关系却不允许她与付欣有往来，要想让吴姗姗接受付欣做朋友，还需要她付出极大的耐心和艰苦的努力，周嘉慧想到这里，一个头两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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