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徐徐吹

　　下飞机后，徐云知特意去卫生间一趟，她换了一身素色连衣裙，站在镜子前补妆。
　　唇釉涂上有些太红，擦去之后又觉得过于寡淡，重复了几次，徐云知薄涂一层，跑到季酌修面前。

　　“酌修，”徐云知冲季酌修勾勾手，“你看我的唇色，是不是过于艳丽了？”
　　季酌修探下身，视线集中在徐云知柔软的唇上，唇色正好，气色十足。
　　明明已经有了答案，季酌修却故意拖延时间，贪婪地描摹徐云知的唇。

　　唇线边缘的轮廓并没有太明显，小小一颗唇珠让他心驰神往。
　　季先生单手插着口袋，表面平静，实则心里早就被徐云知投下的巨石掀起滔天巨浪。

　　“不会，”季酌修站直，测过视线推动镜框，“很好看。”

　　“那裙子呢？”徐云知说着，原地转了一圈，“还算得体吗？”

　　宽大的裙摆随着她动起来，挽起浪花般的动势。她时不时抿唇，认真间不掩紧张。明明足够重视，却又始终没底。
　　可怜又可爱。

　　“很好看，”季酌修扣住徐云知的肩膀，“好看到让我想直接带你约会。”

　　“约会？”
　　徐云知并没有多想，低头看鞋子是否整洁。

　　“约会的事下次再说，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去见你奶奶。”

　　“遵命。”
　　季酌修推起两个人的行李，走在徐云知身侧，一同到达出口。

　　“季少爷，徐小姐，路上辛苦了。”
　　等在门口的人，一见到季酌修就主动迎过来，不忘向徐云知问好，礼仪满分。

　　“你好，”徐云知完全不知道要怎么称呼眼前来接机的人，“谢谢你来接我们。”
　　“应该的。”

　　那人向前走，带徐云知和季酌修上车，车门关闭，轻柔的音乐跟着响起。

　　“老太太说家里已经准备了清淡的宵夜，就等你们回去了。”
　　一听到老太太三个字，徐云知的肩膀跟着一沉，她僵住，视线不宁。

　　“云知，”季酌修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糖，“伸手。”
　　徐云知机械性摊开手，花花绿绿的糖果从男人手里放入她手心。

　　“别怕，我奶奶真的很好。”
　　季酌修的话还有精致的糖果，确实舒缓了徐云知的部分紧张，她随便拿起一颗糖，衔在唇齿间。

　　“有多好？”
　　徐云知不免有些好奇，她很少听季酌修夸谁，而这一路上，一模一样的话季酌修说了好多次。

　　“好到整个季家都排斥我，可她却全心全意把我培养成同辈无法超越的人。”
　　徐云知的情绪随着这句话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甚至心里萌发出对这位长辈的好奇。

　　“我以为……”
　　她以为所有的奶奶都会像郑砚浓的奶奶那般严厉苛刻。
　　不好的回忆实在太多，让徐云知只是想到奶奶这个词，就有了PTSD。

　　“以为我在骗你？”
　　季酌修显然对这个念头是不满意的。

　　“云知啊，我骗谁都不会骗你。”
　　徐云知咬开带有夹心的糖果，甜丝丝的糖浆渲染紧张到发苦的口腔。

　　“让我看看穹城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好。”
　　徐云知终于有了心情去看这座从未来过的城市，她将目光转向窗外，而司机则配合着变换车道，减缓速度。

　　这座城市也有繁华，却多以古色古香的建筑为主。
　　市中心的高层建筑不比昼城，也没有让黑夜丢失本色的霓虹。

　　一盏盏来自寻常人家的灯光，让这个城市有了星辉般的美好。

　　“酌修。”
　　“嗯？”
　　季酌修觉得，今夜的徐云知像个好奇宝宝，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吃糖？”
　　徐云知稍加回忆，只要和他见面，就会有糖果的存在。比她这个幼儿园老师使用糖果的频率还高。
　　后半句没说的话是，她担心他的口腔健康。

　　“这个啊，”季酌修放下用于看文件的平板，“好久以前，有一个人在我最窘迫的时候，给了我一包糖。”

　　“那时候你很饿吧。”
　　徐云知自以为懂，一般来说，最饿的时候吃到的第一个食物，就会成为记忆中最美味的食物。
　　大概是这种联系。

　　季酌修含笑，“那给人给了我最大的慰藉。”

　　那个人是谁？
　　徐云知好奇，却别扭着问不出口。她看到季酌修眼中涌出一种柔情，不止感激和怀念。

　　是平滑的缎面被压出了皱褶，徐云知的心情随着季酌修对另一个人的描述生出奇怪的感觉。
　　说不甘又不准确，说介意又显得她很奇怪。

　　徐云知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正常，“那你谢谢那个人了吗？”
　　季酌修忍俊不禁，徐云知自以为表情很正常，实则已然透露她的想法。

　　“你猜？”
　　“无聊。”

　　徐云知挪开视线，目光随着窗外的绿化跳跃，“以后我也会给你买好多好多糖的。”

　　“为了感谢我？”
　　季酌修重新戴上眼镜，低头看平板。

　　“投你所好。”
　　-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车停在一个精致的院落前，绿色的藤蔓平铺在空中，是星辰满步的夜空下的第二重天幕。

　　徐云知等着季酌修为她打开门，下车后连忙拍打裙摆，这一路上她都绷直背坐，生怕衣服打皱。

　　“还紧张？”
　　季酌修打量徐云知，如果不是有旁人，她可能又会一句接一句提问。

　　“嗯。”
　　徐云知没隐藏现在的心情。
　　“我好像不太会和老人家相处。”

　　他摇摇头，“并不是，有时候相处不好，可能是别人的问题。”

　　徐云知谢绝了季酌修的帮忙，提着机场买的昼城特产，跟着他走过回廊，穿过假山花园。
　　当他们一同走到锦鲤池塘边的空地时，头发银白的老者在园中武剑。

　　银色的练功服，看似柔和实则攻势凌厉的剑花，徐云知大受震撼，这和郑砚浓奶奶总是吃斋念佛的风格完全不同。

　　“奶奶。”
　　季酌修说着，将站在他身后方的徐云知扶着肩膀带到身侧，“我带云知来看你了。”
　　老太太闻言，逐渐停下动作，剑归鞘，她拿起石桌上的帕子优雅地擦拭额头。

　　“云知来了？”
　　老太太一步步朝徐云知走来，笑容和蔼又好看。徐云知一边紧张，一边忍不住想，季酌修身上的书卷气，有一部分一定来自眼前的老者。

　　“奶奶好，”徐云知举起伴手礼，“突然来，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明明第一次见面，却像认识好久，老人家主动牵起徐云知的手，带她向另一侧走。

　　“先陪奶奶吃饭，然后奶奶带你看你的房间怎么样？”
　　老人的手心很温暖，徐云知面对这样的慈祥完全没有抵抗力。

　　她忍不住看了季酌修一眼，他拿着行李，没有得到老人家的任何关怀，就像是他们之间并不熟悉一样。

　　跟着老太太洗手，之后坐进布置清雅的餐厅里，徐云知惊讶的发现，桌上只有两幅碗筷。

　　老太太拿起公筷，为徐云知面前的瓷碟里夹菜，她端详徐云知的长相和仪态，目光之中蕴含的满意越来越多。

　　“尝尝今年的马蹄，特别鲜。”
　　徐云知低头喝汤，回甘又清爽的味道，让她一路上的疲惫得到纾解。

　　季酌修就站在餐桌边，徐云知刚想问他要不要坐下，谁知老太太又夹了一块鱼。
　　“这个鱼啊，季酌修最喜欢，他啊，不配吃奶奶家的饭，云知就替他多吃点。”

　　徐云知算是明白了，老太太和季酌修闹了脾气，所以故意对他冷言冷语。

　　“好，”徐云知郑重其事点头，“酌修我会替你多吃点的。”

　　季酌修想说点什么，手机震动不停，他只好出去接电话，留徐云知一个人。

　　“奶奶，”徐云知组织措辞，“酌修惹你生气了？”
　　老太太点点头，“这孩子也就前年来看我一次，然后就到现在了。”

　　原来是这样。
　　徐云知想要为季酌修解释，却又什么都没说，有些事，还是当事人自己去处理比较好。

　　季酌修回来，将一个手提袋递给徐云知，然后冲老太太告别，“奶奶，我先走了，明天下午过来。”

　　“去吧。”
　　老太太完全没留他，见徐云知喜欢吃青菜，就又给她添了一筷子。

　　徐云知见季酌修要走，连忙站起，她眼神慌乱，欲言又止。

　　“不送送我？”
　　季酌修回过身指着门外。

　　“奶奶，”徐云知忙不迭点头，“我去送送他。”

　　“去吧，”季酌修的奶奶笑意盈盈看着他们，“奶奶去给你房间放熏香，绝对不会有蚊子咬你。”

　　跟着季酌修走向曲曲折折的回廊，徐云知的脚步透着急切。

　　“来之前你可没告诉我，只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徐云知有些埋怨，咕咕哝哝说着话，不情不愿。

　　“我也没说会寸步不离陪你，是吧？”
　　季律用徐云知的逻辑回话，有几分赖皮的意味

　　“可是……”
　　徐云知环视这座将现代化和古典完美融合的院落，这里从第一眼就让她喜欢，可归根究底，她怕自己无法和老太太好好相处。

　　“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走到门边，季酌修停下脚步，“这里距离市中心距离有些远，需要我处理的事情又特别多，我保证等忙完这一周就回来和你一起住，好吗？”

　　徐云知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她点点头，算是同意。

　　送走季酌修，家里的工作人员出现，带着徐云知来到房间。

　　老太太正在给床帐上系香包，房间里的花香融合些许药香，徐云知轻嗅一口，静气凝神。

　　“云知，”老太太冲徐云知招手，“这间屋子，你还喜欢吗？”

　　“喜欢。”
　　舒适的床头摆着温水，远处桌上还有小点，更远些的书桌后摆着满满一架子书。
　　她怎么会不喜欢？

　　“这里啊，是酌修小时候住的房间，就在奶奶旁边。”
　　“这间房酌修谁都不给住，你还是第一个。”

　　第一个？
　　徐云知望向老人家慈祥的眼眸，心里狠狠一动。
　　被在意的特别，她怎么可能没感觉。

　　“快睡吧。”
　　老太太没继续说，“明早奶奶带你吃穹城风味。”

　　送老太太出去，徐云知洗漱一番来了困意，她拿起手机定表，一看微信消息99+。

　　群消息徐云知一律屏蔽，她打开姜梓诺的消息，其中一条是一张截图。
　　徐云知点开截图，是和郑砚浓有关的新闻。
　　郑砚浓的照片作为配图1，而配图2是一张简笔素描。

　　「云知云知，郑砚浓这个疯批突然官宣心有所属，要给喜欢的人亲手设计婚纱」
　　「他还不要脸的在微博上放出心上人的简图」
　　「这不就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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