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萤

　　下午，轩怡在楚老师的带领下走进了教室。轩怡作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不善言辞的她，只报了自己的姓名、年龄及所在的初中，但她那相当魁梧的身材，极短的头发，还是引起了教室里的一阵议论。楚老师将她安排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独自一人。轩怡倒觉得不错，正好落得清静，没人打扰。
　　下午放学，轩怡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宿舍，却发现同学都未离去，在教室里埋头做着作业。县上的高中，虽不像城市高中那样随意加课，可这一教室的学生都自觉地学习，他们的努力程度不亚于城市里的孩子。轩怡并不打算与他们一样留在教室，想着先熟悉周围的环境，了解学校食堂的安排。
　　轩怡提包从后门出来，刚抬头，便瞧见秀兰在教室外的大榕树下向着自己招手。轩怡也向她挥了挥手，朝她走去。
　　“怎么没回宿舍？”轩怡问。
　　“等你啊，一起吃饭去。”秀兰高兴地挽起她的手，自然地将肩膀抵着她的胳膊。轩怡偏头看着身边挽着自己的秀兰，这样的画面是如此地熟悉。曾经的自己也有这样的并肩慢行，那是晚饭后，妻子挽着自己在楼下惬意的散步；那是热闹街头橱窗前与妻子相依的倒影，而如今。。。
　　轩怡摇了摇头，将涌起的记忆挥去，勉强地挤着笑，回应秀兰的热情。
　　下午学校食堂开得早，寄宿的学生通常放了学后便可以过来吃饭。下午学校食堂关得也早，师傅们赶着天黑前下班，早早地便将饭菜收拾整理，去得晚的学生便没有饭吃。因此，下午放学后，村里与县城的同学们便有了不同的去向。
　　轩怡和秀兰吃完晚饭，在轩怡的提议下，沿着操场散步。操场上有一个标准的400米跑道，在这样的县城里算是十分地稀奇，从秀兰的口中得知，这是为了配合之前在首都举办的国际体育比赛而修建的。跑道由煤渣铺成，中间的跑道线早已没了踪迹，只留下黑乎乎的一片，但这并不能阻碍喜爱运动的学生，在这场上扬尘健跑。
　　轩怡下到场子里的时候，太阳还在天边，大地被烤得热气蒸腾，一颗颗煤渣吸足了热量，在与鞋子的接触中，如苍耳般贴在鞋上。轩怡和秀兰被不时钻入的煤渣烫得直跳脚，不时地停下来将它们挖出来，又得小心地提防着扬起的煤灰，每走一段便停下来，将它们拍掉。秀兰受不了这蒸腾的热和随处的脏，催促着轩怡回宿舍。
　　轩怡看了看操场，四周空旷，只有教学楼前立着的两棵榕树还有些遮挡。看来下午跑步是不可能了，没有灯光，晚上估计也是暗得无法跑步，自己的跑步计划得在早上太阳出来前进行，便思度着将闹钟调到凌晨五点半。

　　傍晚，宿舍里。
　　轩怡将调好的闹钟放到桌子上，刚抬起头，就看见对面床边，秀兰正对着自己脱衣服，她的身前已鼓起，被一件纯棉的小背心包裹着。轩怡不禁红了脸，看得发愣，虽然与妻子肌肤相亲已久，可妻子从未当着自己的面换衣服，这样毫无忌讳地展露身体，轩怡还是第一次看见。
　　秀兰换了件宽松的衣服，正一个一个地往上扣扣子，见轩怡盯着自己看，故意挺起身，将头发从后颈的衣服中撩出，得意地站起来，随手摘下毛巾，将换下了衣服放进脸盆里端去水房洗。
　　轩怡从不敢正视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这样年龄的少女该有怎样的身体。她的经验匮乏，仅有的经验更无法面对现在的状况，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发育，正在经历着巨大的形体改变，可身前的这堆肉，却不知是发育出来的，还是因为胖而堆出来的。
　　轩怡看向自己，依旧穿着上午来时的衣物，虽经历了一天的奔波，身体粘腻，但仍可忍受。这个时候，最好的方式便是光着膀子，任由汗水流淌也可以不必在意。可如今，她可不敢这样，但她也没有像秀兰那样回宿舍就换衣服的打算。洗澡？以往的生活经验，他总是将洗澡安排在临睡前，这样可以将一天的烦躁洗尽，舒服地上床睡觉。
　　轩怡觉得自己再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将书摊开在桌上，开始做作业。高一的功课，轩怡虽已遗忘，可毕竟经历了高考，哪些重要，哪些不重要，还是能辨别出来。数学、物理等理科科目，顺着看遍下来，渐渐地便能理出思路，而语文、政治等文科科目，教材已改变，只得重头学起。
　　楚老师讲的课，条理清晰，重点突出，轩怡听得认真而投入。她依着课堂上自己做的笔记，记忆着课本上老师提及的内容，按着自己的逻辑重新理解课文，并不时地将自己的心得记在课本空白处，字迹娟秀大方。轩怡刚画了个箭头将注释引到文中句上，完成对一句话的注释，便听见楼下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轩怡好奇，停下手中的笔，走到门外走廊。
　　见轩怡出来，虎子高举着双手，用力地朝她挥舞，嘴里喊着她的名字，显得十分地兴奋，身后的鼠子则抬着一只手，轻轻地向她挥动着手掌。轩怡见是同村好友，挥了挥手回应，飞奔着下了楼。
　　“听秀兰说你是她的舍友，我就和鼠子一起过来瞧瞧。”虎子一脸的高兴，“还习惯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应该都差不多了，中午奶奶过来帮我整理，秀兰也帮了不少忙。”轩怡看着眼前的同伴，分外地亲切。虎子依旧朴素，全身一套蓝色白条纹运动服，干净利落。鼠子则上着一件格子衬衫，下穿一条长裤，那长裤修身却在小腿处如喇叭般绽开，他的手叉在裤兜里，酷酷地摆着造型。轩怡绕过虎子，走到他身边仔细地打量起他来。
　　“今天怎么穿这身出来？”
　　鼠子被她看的发毛，不自然地调整了下姿势，“没、没什么，正好穿出来。”
　　“你穿成这样，不怕学校抓么？”轩怡明显地不相信。这样的装束，在同事间的讨论中，与不良少年划上了等号。
　　“都放学了，学校不管的。”鼠子语气轻飘，明显底气不足。
　　“别听他瞎说，他可是回宿舍换了这身行头出来，说现在流行。”虎子在旁边插话道，“我怎么看着就不男不女。”
　　“什么不男不女，我叔叔说城里人都这么穿，那叫帅。”鼠子辩解道。
　　“陈沭，穿得这么帅要去哪玩？”身后传来一声呼喊，那是刚洗完衣服回宿舍的秀兰，见他们仨在楼下，便倚着走廊的栏杆探头问。
　　“你看，是帅吧!”鼠子得意地对着轩怡和虎子说。
　　“没去哪，来看轩怡。”鼠子又高声地向着楼上回应。
　　“呵，鼠子，这喇叭裤哪弄的？你还真敢穿啊。”轩怡仔细地打量着鼠子，“还别说，这穿着还挺有模样。”
　　“还是轩懂得欣赏，知道这叫喇叭裤。你就一乡巴佬。”鼠子更加得意地对虎子说。
　　“得、得、得，就这妖里妖气的，我欣赏不来。”虎子并不与鼠子争，转而对轩怡说，“我们住在对面302，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们。”
　　“好。”轩怡感激虎子的关心，向他点了点头。
　　“哦，对了，这个拿去。”虎子从地上抱起个西瓜，塞进轩怡的怀里。
　　“你们留着自己吃吧，”轩怡推托道，“就我跟秀兰，吃不了那么多。”
　　虎子挠了挠头：“舍友带来的，我那还很多。”
　　鼠子也在旁边帮衬道：“你就收了吧，难道还要我们抱回去？这可太丢人了。”
　　“好吧，”轩怡不再推托，“谢谢啊。”
　　“待会儿，我们打篮球去，你要一起去看看么？”虎子问。
　　“不了，我作业还没做完，而且今天刚到，还有些东西没有整完。”轩怡回绝，复又看着鼠子，“那他穿这样，也是去打篮球？”
　　“我，跳舞去。”鼠子接话，“我们有几个同学一起在学，很好玩的，轩，有空你也去学学，听说城里的年轻人都在跳。”
　　“算了，以后吧。”轩怡摇了摇头，对篮球和跳舞都没什么兴趣。

　　当轩怡抱着西瓜走进宿舍时，秀兰正坐在桌前，一边看着书一边拨弄着身前的头发。见轩怡进来，抬头问：“他们都走了？”
　　“嗯，送了个西瓜来，我们这有刀没？”轩怡将瓜搬到桌上。
　　“估计没有，得到老师那里问问。”秀兰回答，接着又问，“他们就过来看你？没说别的啥？”
　　“他们去打球了，在学校篮球场，我又不爱打，书也还没看，就不去了。”
　　“篮球场。。。”秀兰小声嘀咕。
　　“那我得去瞧瞧，陈沭穿成那样。。。怎么打篮球。”秀兰脑中想象着鼠子打球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起身推开坐着的椅子，随手将头发甩到脑后，迈开步子向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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