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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事
接连七日,褚时闭门不见。
直至今日。
燕南道从府中出发,马车停在门口。上车前不远处接连几日站着的乞丐朝他身上扔了一个用硬质纸张叠成的兔子。
乞丐衣着破烂,见他看过来眼神变得明亮,“大人。”
燕南道只是一顿,全然未理会,直接上了马车。
“大人,我想同您说句话。”乞丐站起身,被侍卫用刀鞘挡在三寸之外。
他撩起小窗垂帘,并未转头看他,“快走吧。”
“何兰死了。”乞丐看着他,脸上没有特殊表情,“我能同您说句话吗?”
他撩起珠帘的手轻抖,片刻便镇静下来。
“小五,将他领进屋。”他依旧直视前方,“我现在要去参加早朝。”
那乞丐点了点头,再未做出任何举动。跟着身着粗布衣裳的小五进屋去了。
燕南道在到达议事殿之前,心中都在思考何兰的事由是如何泄露出去的。直到踏入议事殿,望见坐在高处的黄袍加身的褚时,才静了心思。
十二道冠冕垂下,只露出下半张脸。盘领、右衽。九条进龙不过显露微毫,但坐在龙椅之上,本身便象征着权势。正色端坐着,教人猜不出心思。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不是李总管的声音,不再尖锐而变得稚气,是和三。
燕南道站在下方,听着一位位大臣启奏。不时为对方镇定明智的决策感到骄傲。
“退朝——”
燕南道抬头看了眼对方,又匆匆低下,赶忙同众臣离开议事殿。
只是事情并未到此结束。
燕南道由于跟一位大臣商讨事宜,倒是偶然碰见了朝堂变换的开始。
和三身后跟着数位太监,宣布圣旨。
“圣天承运,皇帝诏曰。光禄大夫浮世,才华横溢,屡有佳绩。大褚今日正需此等人才。朕思虑慎重,终决定着浮世离职,潜心思索改革商法之制。待大成之日,朕必亲些。始延元年,钦此——”
浮世的脸色从疑惑到煞白,俯身行礼之时燕南道简直怀疑对方即将倒下。
“谢陛下。”对方看似并未如何,然而浮世颤抖沙哑的声音还是泄露了情绪,怔了半晌,直到他唤了一声,对方才接过圣旨。
并非只有一人,不论是对先皇忠心耿耿的老臣,还是半忠半奸的大臣,在接下来一个月中都受到调职若是干脆贬职、革职。唯一没有动摇的只有三军将领、右丞相叶孤以及甘邑。
燕南道不在其中,他是被任命为左丞相。
“燕大人。”和三过来的时候,燕南道正在批阅奏章。
“是你啊。”他歪头朝他勾起些笑意,只是转瞬即逝,“他...还是不准备见我?”
和三顿了顿,没接话,“魏国,亡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不敢相信。
“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快?”燕南道来回渡步,看向一旁被镇纸压在底下的信件,“长公主,褚清月如何了?”
“长公主被带回来了。”和三回道,“现在正在圣德殿,陛下是教我唤你一起去的。”
燕南道急躁的拿起桌上放在一旁的短剑,是之前褚时在他生辰送于他的。又将信件从镇纸下拿出,揣在自己衣兜里。让和三带他过去。
圣德殿。
好像许久没过来,与从前不同了许多。原本让他不喜的龙涎香变成了清冷的松柏,除去了所有额外装饰,室内显得沉闷而威严。
“丞相来了。”褚时坐在桌前,看见他的出现,皱着的眉头松开些许,“过来坐。”
桌上摆了不少膳食,正值午时,又是烈日。膳食都偏向清淡些。
坐在左手边的褚清月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转而笑道,“原来这就是我们大褚的臣子。本宫在魏国时候便常常听那魏姚说,你是如何从一个小乞丐变成如今的重臣的。”
燕南道低着头不回话。
褚清月将下颚撑在支起的左手上,眯起眼睛看他,嘴角带笑。右手拿着勺不停敲击瓷碗边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褚时不动声色的将燕南道最喜欢的一道菜推到对方面前,完全忽略褚清月发出的杂音。对方回宫之后,状态同从前自己见到的完全不同。
“皇兄——”褚清月撩起的尾音使得燕南道抬起头来,“黎烨呢?”
褚时刚展开的眉头又皱在一起,“朕叫他来了,需要些时辰。倒是你,今日过的如何?”
“皇兄不是知道,问我有何用?”褚清月歪头看他。
褚时挑了挑眉,“朕教舅舅将你从那魏姚身边带回来,还是丢了不少兵力。总是需要些动力来弥补一二。朕想,你应该会谅解。”
燕南道不知道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来自于哪里,只是默默将褚时推到自己面前的菜肴一盘盘吃完。
直到他吃饱,坐直身子表示自己不能再吃了的时候,褚清月终于同那些被挥退的婢女一起出了圣德殿。
“陛下。”燕南道准备行礼,却被对方阻止。
褚时朝他笑道,“之前一直没时间在意,如今一看,这一品文官的官服真的是极好看。这仙鹤图样我叫那绣娘做了些改进,算是独有一份。”
他怔了怔,感觉之前所有的陌生仿佛尽数散去,“陛下也是。”
“这件衣服我依旧穿的不习惯。”褚时扯了扯身上的黄袍,“不说这个。我一直想问,因为你官升一品,总是会招致不少流言蜚语。可有暗中下黑手的?”
“陛下说笑。”燕南道将一碟辣炒花生推到褚时碗前,之前注意到他在与褚清月交谈时没有吃东西,“陛下此举叫那些大臣都知道,臣背后站着当今皇上。哪儿有人敢动。”
褚时接过花生,直接尽数倒入碗中。
“只是陛下,一些大臣的调任倒是激起不少愤懑。”燕南道问,“虽然保留下叶孤,但基本原来跟着先皇的老臣都被调任。不少人在私底下都议论纷纷。”
“我知道。”褚时左手拿着勺,右手牵过燕南道的左手,转头看他,“我并不是不相信他们。只是需要换上些自己的人手。他们过于执着从前父皇定下的规矩,这会使得我不少计划实施都受到拖累。这才如此。”
他转头看向燕南道,“主要是关于商法。”
“是严禁边防同齐魏交易的那条吗?”燕南道磨蹭着对方右手指节上浅薄的茧,问。
褚时点头,“从前魏国向我们输出了不少败坏民生的东西,父皇这才严禁他国商人进入国界。特别是像醉仙散、婆娑丹这类东西,实在是......”
“我知道这个。”燕南道回道。
褚时转头看他。
“我见过一些商贩招收些小乞丐,让他们散卖赚钱。有时候还会借钱出去,九出十三归,使得不少人妻离子散。”燕南道回想道,“甚至有卖女换钱来买这些东西的。那个叶堪兰其实私底下也做这生意,残杀孩童只是这件事的幌子。”
他感觉褚时握紧了手。
“叶堪兰的刑期是何时?”褚时问道。
“明日。”燕南道回握住,“午门。五马分尸。”
“如何,依旧不想合作?”甘邑站在叶堪兰身前,用力一扯链条,对方脖子处便被紧紧勒起。断断续续的呼吸与哽咽回荡在嘈杂的大牢之中,细不可闻。
脸逐渐涨红,翻出眼白。一下,甘邑将手放开,叶堪兰开始急促呼吸。
“是谁......就是与我合作的咳咳咳。”
“你不用在意是谁。你只需知道,你答应这件事,并将这毒药喝下,今晚你便可以从这里出去。”甘邑道,“之后,我会提供你报仇的机会。”
叶堪兰抬头看他,“甘邑,没想到你这条狗也有背叛主子的一天?”
“我?”甘邑笑了笑,自己从始至终目标都不是皇帝,而是自己的仇恨。
“对,你就是条狗!”叶堪兰朝他脸上吐了口唾沫,“也配让我听命于你?”
甘邑低头看他,眼中充满怜悯。
“你要见她?”他问。
叶堪兰怔了怔,连声音都低了不少,“我只是......”
“不想给她添麻烦,便赶紧让我将事情办完。”甘邑道。
“不能,不能见她一面吗?我可是帮她将醉仙散撒到了不少地方。”叶堪兰声音柔和起来,语气中带着些许期盼,微微睁大眼睛抬头看他,“求求你。”
甘邑嗤笑。
“明日就是你判决之日,若是改变主意便叫这里的衙役将消息传给我。”甘邑转身离开,直直前往这座宫殿另一个地方。
而此时燕南道回到府中,面见了早晨来访的乞丐。
那人换了身衣裳,洗净面孔倒是焕然一新。
“说罢,想要什么?”燕南道问。
“我不是来讨要何物的。”乞丐虽长相不俗,眼中却是充斥着红血丝,眼下青黑,显得疲倦,“那人命我前来问你,决定好下手了吗?”
“她?”燕南道顿了顿,知道对方是不想让人觉察到自己的踪迹,这才让一个长得像乞丐的人来问他,甚至是派到身边做个眼线。
“时间不多了。”
燕南道沉吟片刻,说道,“覃欢起事不足以对抗兰万庭与蒋成庚。你告诉她,若是想做,将计划更加详细的告诉我。否则,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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