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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炉小篆
第三十二回:金炉小篆
初夏喜雨,天香染衣袂,空锁楼中燕。而在晨露未晞的时分,平乐就已等在了秦府门口。
平限昨日给她恶补了一下湘凝姑娘的喜好。制香人雅致,这与香的原料有很大关系。这香丸更是复杂,连制香丸用水都是极为讲究的。普通制香之人是取东流水或名山大川的泉水。而湘凝制香的不同便在于她用水是取初夏菡萏之上的露水。
而平乐这次与知许,也是一路奔城外玉露湖而去。
知许被迫早起,在马车上还忍不住打着哈欠:
“你说咱们这么早去干嘛啊?湘凝姑娘能起这么早吗?”
平乐也是如此状态,迷迷糊糊地靠在马车壁上回道:“这是我三哥出的馊主意,说她可能会早起去采荷花上的露水。我这才准备去碰碰运气的。”
“你三哥?”知许忽然醒了一些,坐起身来问道,“他怎么对青楼姑娘这般了解?他常去吗?”
平乐在睡梦中也觉察出了未来三嫂的怒气,赶忙圆谎道:“三哥对这些偏门左道的都比较感兴趣,他怕是从哪个狐朋狗友那打听来的吧?青楼他可是从来不敢去的,我们家都是良民,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呢!”
“真的?”知许怀疑地看向平乐。
“比金子还真!”
“那为何要我和你一同去啊?”知许想到今日起床的怒气,就忍不住想打她。
“大早晨的,我一个人跑去游湖,这谁看了不觉得假啊?自然要带个同伴,才能显得出真实。”平乐拍拍知许的肩,眼中透着坏坏的笑容。
“合着我就是个幌子!”
“怎么会呢!我是觉得,这满京城里找不出比你还雅致的姑娘了,说你早起去游湖,与你的高雅气质非常搭!”平乐眨眨眼,但下一秒就被知许敲了一下额头。
“你就在这编排我吧!从小我就是家里最闹腾的那个!”
“啊呀,好姐妹就要有难同当,况且你还是我三嫂,你不想听听有关我三哥的事情吗?”平乐放了这么个大招,知许终于安静了下来。
“那你给我讲讲?”
“从哪讲起呢?就从......”马车上,两个姑娘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在车外的零雨都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城外的空气清新,湖面上漂浮着绵延的水汽,已有几朵荷花露出尖尖角。微风迭起,扬起了姑娘的裙摆,平乐的披帛就飞扬起来,带着发丝一缕凉意。
有船停泊在岸边等待着游人的到来,零雨前去租船,平乐便趁此与知许一起在岸边四处看着。
“这一个人也没有啊?”知许嘟囔一声道。
“小姐,船已经安排好了。”那边零雨的动作倒十分迅速,知许便牵着平乐一起踏上了那条木船。
船夫在船头站立着摇橹,平乐和知许一人一把小团扇遮着阳光。湖面寂静的出奇,船夫也甚是诧异竟有小姐这么早便出门游船。
船将行到湖中心时,平乐抬头问零雨:“小瓶子带了吗?”
零雨不言,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来,递给了平乐。
平乐拔出塞子,便伸手去拉一旁的荷花,让花瓣对准瓶口,不一会儿一滴露水就滑进了瓶中。
知许看见平乐的动作大惊:“哇,你这是要跟湘凝姑娘抢生意啊!”
平乐哭笑不得:“拜托姐妹,我在投其所好好吗?如果一会儿她来了,我就能装作不经意的将这个瓶子送给她,从而与她成为好朋友。”
“你的表演有一些做作。”知许躲在扇子下,看着平乐手舞足蹈的表达,中肯的评价了一下。
平乐还在伸手接着露水:“你行倒时候就你上!搞定了她,给你买一个月的胭脂。”
“别了姐妹,刚买了胭脂。您还是继续吧!”知许伸手对平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继续靠在一旁躲着阳光。
平乐伸长了手臂去够两旁的荷花,终于收集了这么小半瓶,而船也悄然靠了岸。
上了岸,知许终于顶着一头大太阳,无奈了:
“人呢?湘凝姑娘她人呢?”
平乐被太阳晃的睁不开眼睛,用团扇挡着,眯着眼睛看着四周:
“大概,咱俩运气不太行吧?”
知许正要咆哮,平乐却瞬间抱住了知许的手臂:“嫂子,你怎么能吼你的小姑子呢?咱俩可是穿一条裤子的啊!”
知许想怒又不知从而吼起,只听见前方一声轻笑,百草霜色蝠纹袍的男子站在了二人面前。
“你这个小姑子,可不是要把我好不容易到手的媳妇给吓跑了啊?”平限浅笑着站在知许面前,对她眨了眨眼睛。
平乐无奈的瘪嘴:“哥,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和我未过门的妻子。”平限撑着一把伞,此时挡在知许的头上,为她遮去夏日的骄阳。
平乐站在另一个,没有受到一点伞的馈赠。
走了两步,她终于忍不住道:“哥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打个伞干什么啊?给我不行吗?你妹妹就不怕晒吗?”
平限看向平乐:“你还需要我给你撑伞?”说着努努嘴,是以平乐朝前看去。
平乐顺着方向看过去,发现江衍一身月白色素衫,手撑一把桐油纸伞,向自己走来。他好久不穿玄色的衣袍了,只因平乐那日说了一句月白色好看。
伞稳稳打在自己头顶,阳光一下子就不那么强烈了。江衍身上还是熟悉的龙涎香气息,配着温润的竹香,仿佛雨后初晴,月白正天青。
“你怎么也来了?”平乐的语气中都带了些惊喜,连她自己都未发觉。
江衍看了一眼平限,对平乐道:“听闻你晨起来赏花,不放心你,便同你三哥一起来接你们。”
平限满意的点点头,其实江衍本不知道平乐今日的行程。是平限大早晨从大理寺将江衍叫醒,一路带来了玉露湖旁等各自未过门的妻子。
四人正说笑着,平乐便瞧见不远处,一辆马车正向这边驶来。
平乐瞬间扒拉开挡在自己身前的江衍,看着那马车上坐着的丫头,正是前几日来给自己送香膏的翠桃。
江衍内心有点委屈:自己未婚妻为了一个陌生女人扒拉自己。
他委屈地看向平乐,可发现后者的目光全在那辆马车之上,根本没发觉自己的情绪。
“她来了!”平乐嘴角都扬起了欢喜,定定的站在自己的马车前,江衍敬业的在一旁为她撑着伞,她便目视着湘凝姑娘带着面纱缓缓走下了马车。
湘凝经过四人时,侧头看了一眼平乐的方向。平乐心里一喜,抓着身旁知许的手,便在后面跟上了湘凝。
平限在身后喊着:“哎,你们两个干什么去啊?”
平乐赶忙扭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摆摆手示意二人先回去。
知许在一旁像一个冤大头一般被平乐拖着走,觉得大概满京城里找不出比自己还悲惨的嫂子了。
刚刚的船家还等待岸边,见到二人去而复返,又赶忙迎上去:“两位小姐......”
平乐轻身一跃上船,道:“开船吧!”
知许又坐回了刚刚的座位上,举起了团扇。
玉露湖不大,即使荷叶田田,平乐还是能找寻到湘凝的踪迹。她撑着团扇,微眯着双眼,对船头的船夫道:
“看见前面那只船了吗?跟上她,靠近些。”
知许在一旁无奈地揉揉额头,开口道:“你为什么总能把正大光明的事情做的鬼鬼祟祟的?”
平乐放下扇子:“我鬼鬼祟祟吗?”
许久不言的零雨也在一旁默默的点点头。
平乐无法反驳,只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看着即将靠近的两只船,整理好笑容对一旁的姑娘喊道:
“姑娘,今日日出早些,露水怕是已经散了。”
带着面纱的姑娘惊诧地看向平乐:“姑娘怎知我在收集荷露?”
平乐狡黠的一笑:“看你手中的瓷瓶便知晓了。”
湘凝笑笑,有些不好意思道:“今日有事耽搁,来的晚了些,倒不想误了时刻。这荷露都散了。”
平乐捏紧自己手中的小瓶子,微微一笑道:“若姑娘有急用,我这里倒是刚刚收好了一瓶。姑娘不嫌弃便拿去吧。”
湘凝倒有些惊喜,自己这味香丸就差最后辅药的黏合,本想等今日这场荷露,但却意外误了时辰。
而就连平乐也不知,这湘凝之所以会来晚,是因为平限动了手脚。
他派人提前等在湘凝必经之路上,故意与马车发生了轻微的碰撞,又让人不依不饶,这才拖延了些时间,给了平乐这场机会。
湘凝看看平乐手中的瓷瓶,内心有些挣扎。
平乐也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姑娘不必多心,只是我见姑娘甚是投缘,想交个朋友罢了。再者这荷露与我用处也不大,就是平日制香用到些。我看姑娘也是急用,不妨先拿去?”
“你也对制香感兴趣?”湘凝的眼中透出了些光芒,知许在一旁看着平乐的表演,极力忍住不笑场。
“偶尔调些,也不是很精通。”平乐低头谦虚道,其实,她的谦虚非常的真实。
“还不知道姑娘尊姓?”湘凝这才意识道自己忽略了什么。
“你叫我平乐便好。”她也不欲隐藏,直言道,“这是我好友秦知许。”
知许赶忙拿下来扇子,冲湘凝点点头。
“小女子湘凝。”湘凝款款而言,声音温婉,倒不像是个难相与的主。
平乐心中大喜,知晓今日自己这趟算是没白来了。
三人上岸后便并肩而行,平乐与知许站在湘凝的两侧,听她讲着制香的门道。而岸上的两个男人可是一个也不敢走,盯着大太阳等着自己的姑娘过来。好不容易上岸了,又成了三个人嘀嘀咕咕,这可将平限愁坏了。
“这啥时候是个头啊?”平限咬着牙低声对江衍道。
但江衍对比平限倒是耐心许多,过去为平乐撑上伞,自己在一旁默默不言。
湘凝忽然见到陌生男子有些紧张:“这是?”
平乐赶忙介绍道:“哦,这是大理寺卿江衍。”
“见过大人。”湘凝规规矩矩地行个礼,便赶忙告辞。
“改天来家玩啊!”平乐临别时还热情的挥手道。
知许在一旁嘀咕着:“你这热情的太过头了吧,再吓着人家了。”
“我这不是怕到嘴的鸭子飞了嘛!好不容易与湘凝姑娘建立了亲切友好的关系,不得赶紧抱紧。”平乐和知许嘀嘀咕咕地往马车上走着,殊不知身后的马车上,此时也在议论着她们。
“小姐,这平乐郡主为何要费这般功夫来接近您呢?”
湘凝带着面纱,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从眉眼上看,只觉她也甚是不解:“许是有些香道方面的东西要向我请教?”但她的脑海里,此时还留着刚刚的身影。
金冠玉簪的白衣少年立在岸边,不笑已是一方风景。
湘凝嘴角弯了一下,随即又看向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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