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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时,见花不见叶(三十一)
“李将军!李将军!”这时,一个士兵匆匆忙忙地跑进来,有点惊慌,草草地给彗星鞠了个躬,吃饭的两个人都停下来,彗星也站起来。
“什么事?别慌。”忠义皱了皱眉头。
“外……外面有偷袭的人!说是敌军的。”
“什么?!”彗星和忠义都不敢相信地看着士兵。
“他们来没有伤人,只是来偷粮草,但是被我们的人发现了,现在被押在院子里。”
因为是大本营,所以赵容真找的地方是在隐蔽的山林里面,除了这里的士兵,一般人都不会找到这里来,也是因为安全隐蔽,赵容真才放心彗星留在这里。
如今,不知道为什么敌军会找这里来,现在赵容真又受伤昏迷不醒,忠义担心地看看彗星,他是刚来的副将,虽然威信建立起来一些,但要比章玮,还是不行的,毕竟,有些兵都是当初赵容真和章玮带出来的,忠义其实还听到过士兵们的风言风语,说是因为自己要来,章玮才负气离开的。
所以,一些追随章玮的士兵对忠义并不满意,只不过因为军令在,他们不得不听罢了。
现在,尽管彗星没有带兵打仗过,但这里现在能主事,士兵们又能服从的人,也只有彗星了。
“我去看看。”彗星当即决定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殿下……”忠义叫住彗星,他想既然敌军已经知道军营的位置,敌军肯定还会有别人知道这里的位置,即使彗星决定囚禁那几个人,或者说杀了他们,还会有人再来,如果知道朝鲜国有王子住在军营里面的话,下次再来人的目标可能就不是那些粮草了。
彗星回头看向忠义,笃定地笑了笑,“我不想做容真的负担,如果他醒着,可能会跟你一样不让我出去,但我不想做那个一辈子都被容真,被你,被所有人保护的人,我只想做一个能跟容真比肩的人,你放心,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殿下,那我陪您出去吧,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忠义没办法,彗星都这么说了,也只能那么做了。
“那……孟先生,你帮我看着容真,好么?”彗星答应了,毕竟这种场合他也是第一次见,心里也忐忑不安,他需要有个人支持他。
孟庆欢什么也没说,站起来默默地走到床边,接替了忠义的位置。
“殿下,小心点。”彗星临出门前,孟庆欢还不忘嘱咐一句,彗星点点头,会心地一笑。
彗星和忠义出了门,走到军营的院子中间,一些士兵围成一个圈,都仇恨地看着跪在圈中的人,等彗星和忠义出来,所有人都让开了一条路,彗星和忠义走到圈中央,彗星略带研究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五个人,还有他们面前的五小袋大米,大米的袋子还略微湿着,彗星和忠义对视了一下,却都觉得有点好笑。
这几袋大米还不够五个士兵一顿饭吃的。
“你们来只是为了这几袋米么?”彗星低下头,不带一丝感情,那五个人抬起头,看着逆光中的彗星,宛如冰冷而严肃的石像,从那双细目中透出的目光,摄人心魄,之后会杀人于无形般。
五个人又低下头,“我们要见赵容真。”跪在中间的人声音低低地响起,虽然是金国人,但那人讲话却不带一点金国人的口音。
“他是你们想见就见的么?你以为你们是谁?”忠义在旁边听得直上火,用力推了一下说话那个人的头,那人一趔趄,差点倒在地上,他抬起头,怨恨地看了忠义一眼,对上忠义强势的目光,没有说什么。
“回去告诉你们将军一声,我们是不会做这些小偷小摸的事情,这里是我们的大本营没错,但请以后不要随便派人进来,我们不去寻找你们的大本营是对你们的尊重,尽管你们是我们的对手,也请你们尊重我们,如果下次再有人来,别怪我不客气了,随便‘走着’进来的人,不会让他们再随便‘走着’出去,你们走吧。”彗星不想再看见这样的人,脏了自己的眼,于是转身向自己的军帐走去。
“殿下……”忠义以为彗星会下令杀了他们,但如果就让他们这么回去,谁又能保证没有下次呢?
彗星没有说话,一直向前走着,只是抬起手臂向后摇了摇,示意让他们走。
“还不快滚!”忠义深深地吐了口气,觉得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那五个人慢腾腾地站起身,很不想走的样子,“滚!”忠义抬起拳头,告诉他们如果还不走就要打人了,那五个人才离开。
忠义把看守大门的四个士兵叫出来,“你们看守门口的是怎么看的?这次是来偷米,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伤了殿下和将军,你们数数你们长了几个脑袋!够砍几次的?”忠义来回踱着步,严肃地看着几个人,几个人都默不作声地低着头,“这次没出什么事,就罚你们再值两天全天的班,如果再出什么纰漏,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见忠义刚刚冰冻的表情有了融解的迹象,四个士兵不敢再多呆,就赶紧离开了。
忠义看着消失在军帐里彗星的背影,只能在心底默默感叹彗星心底的善良,即使知道敌军可能再次来“偷袭”,但彗星仍然不愿意伤害一条生命。
然而,在这之后,忠义开始思考——敌军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的问题,如果是内奸,就一定要查出,不然整个军营的安危就是敌军口袋里的东西,特别是彗星和赵容真的安全。
此时,军帐外的那个山坡上,依旧站着两个人。
——那个人就是朝鲜的五皇子彗星?
——是。
——他的确有一袭好头发,但不是说他喜欢穿红色衣服?这几次我看他并没有穿。
——听说从父母离世后,就再也没穿过了。
——哼,他和赵容真还真是心手相连,一个人的父母死了,另一个人也跟着服丧,不过……他们应该没尝过失去爱人的滋味吧……他们应该试试……
忠义想出一个办法,不作战的时候,如果士兵想要出军营,必须到自己的队长那里登记姓名、出去要办的事情,还要记录出去的时间和回来的时间,每两天上报到自己这里一次,但这种方法在试验了四天之后就被忠义废弃了,因为士兵们很多人都怨声载道,每个人都觉得身边的人就是内奸,对于军营的凝聚力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忠义只能让士兵加固防范,还特别加多了晚上巡逻的人数和次数。
赵容真在孟庆欢进入兵营的第三天就醒过来,见为自己医病的是孟庆欢,就坚持不不看病,即使后背和前胸都疼得没办法了,赵容真依旧固执地不要孟庆欢的医治。
无奈,彗星只能让孟庆欢先等两天,他再劝劝赵容真。
“容真啊,就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吧,你也很难受,不是么?”赵容真醒来的第三天晚上,军帐里就彗星和赵容真两个人,孟庆欢教了彗星一些按摩的方法,能尽快把赵容真后背的淤血化解,彗星一边轻轻地按摩着一边说着。
“为什么让他来军营?你明明知道……”
“我明明知道你爹娘不是孟先生害死的……是我……孟先生只是想帮我们……”
听到彗星自责的话,背对着他的赵容真立刻翻过身来,但用力过猛,又太突然,后背和前胸都剧烈地疼痛着,随之而来的就是强烈的咳嗽,彗星心里一惊,“你怎么样?是不是又疼了?”
等到咳出一点黑血的时候,赵容真才觉得舒服了一点,彗星拿毛巾帮赵容真擦了擦嘴角,然后帮他侧躺下来。
“……我让孟庆欢给我看病,但我只求你别再说是自己害死我爹娘的话,想都不要想……不是你,知道么?”赵容真调整了一下呼吸,等后背上不再一跳一跳地疼痛的时候,才缓缓开口。
彗星看着赵容真可怜的样子,只能胡乱地点点头,但赵容真爹娘的事和章玮的事永远都是彗星心上的一块疙瘩,不管怎么样,都无法磨灭。
赵容真握着彗星已经有点粗糙的手,心里万分不是滋味,“彗星,弹琴给我听吧,好久都没有听你弹琴了。”
“好,等等我。”
彗星起身去了将军帐,把琵琶拿过来,赵容真依旧侧躺着,微笑地看着彗星调琴的样子,那认真的模样一如他第一次跟着父亲回宫里参加庆功宴时,在上面表演的彗星,只要是跟琵琶有关的事情,彗星就像是掉入另一个世界的仙子,悠扬的琴声在指尖里流动着,清脆而悠扬。
伴着那琴声,赵容真渐渐落入梦乡,他梦见小时候和章玮跟着爹去打猎的时候,也梦见和章玮依偎在娘的身边撒娇的样子,还梦见和章玮一起相伴着长大的过程,更有遇到彗星后那些幸福的日子……
一切都太美好了,美好得赵容真不知不觉留下眼泪来,看着赵容真在梦中流泪的样子,彗星也慢慢留下泪来,最终,也抽泣得无法再继续弹下去,只是把琴放在一边,拉着赵容真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小声地哽咽着,一直到哭累了,也睡着了……
赵容真终于接受了孟庆欢的治疗,但也始终不肯跟孟庆欢说话,尽管后来赵容真慢慢地想明白孟庆欢也只是想帮他和彗星,对于孟庆欢,赵容真的心里始终是有着“爱恨交加”的感情,不说话,更多的时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感谢,还是该埋怨?
能接受孟庆欢的治疗,并且情况有所好转,即使赵容真不跟孟庆欢说话,彗星心里稍微安稳一点,但他不知道该不该跟赵容真说敌军已经知道他们大本营的事情。原则上,赵容真是这里的将军,他就是这里的头领,他应该知道,但彗星只是怕赵容真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就再上战场,近两天的天气也有所好转,忠义他们也在商量继续战事的事情呢,只等赵容真的身体再好一点。
只是,彗星还在犹豫的时候,刚刚因为上次“偷袭”安稳了不到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午夜时分,彗星看赵容真睡得安稳了,也准备睡下的时候,他听见自己的军帐上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安静的军帐里面,那声音不大,但特别清晰,彗星举起蜡烛向头顶看去,一把尖刀正在军帐上面划一个很小的圆洞,见有光亮上来,那尖刀就立即抽了出去,那个洞也只划了一半。
“谁?!”彗星全身就紧张起来,他也顾不上会吵醒赵容真,拿着赵容真的剑就跑出军帐,一个黑影刚从军帐上面跳下来,向着彗星的军帐后面逃去,彗星快步追上去,旁边正好经过巡逻的士兵,也看见了那个黑影,也围追上去,那个黑影差一点就从军营的后门逃出去的时候,被六个士兵给围堵住了。
忠义在自己的军帐里听见外面不正常的动静也跑出来,看见几个士兵举着火把和彗星把一个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围在中间,忠义跑了过去。
“殿下,您没受伤吧?”忠义前后打量着彗星,见没有伤口,彗星也摇摇头。
彗星弯下腰,略带研究地看着这个蒙面的黑衣人,他伸手想把围在嘴上的面罩拿下来,但那个人别过脸去,不让他摘,倒是旁边的一个士兵,趁那个人不注意,摘下了面罩,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所以人眼前。
彗星直起腰,冰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我说过吧,‘如果下次再有人来,别怪我不客气了’,我记得我说过的,你们的人回去没有说么?”
跪在地上的人抬头轻蔑地看着彗星,“哼,你们的军营也就那样吧,即使加了人手巡逻,还是挡不住我们金国的人,长了一张那样的脸还放什么狠话……”那人还没说完,就觉得脖子上一凉,然后温热的液体从脖子上流出来,之后是剧烈的疼痛,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中拿着剑的彗星倒在地上,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那里面有不可思议和怨恨。
包括忠义的所有人在内都静默下来,忠义看看地上已经死了的人,然后又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向身边的彗星,他的身上还溅上了不少那个人的血液,在火把的照射下,红得有点恐怖。
彗星的目光里依然冰冷,拿着剑的手却不停地颤抖着。
“可以有人伤害我,但没有人可以伤害容真……”彗星喃喃地说着,颤抖的右手似乎随时都能把剑扔在地上一样,忠义一把抢过那把剑,不顾别人的目光,把彗星紧紧抱在怀里,低垂的双眼中全是心疼。
但彗星并没有回应他的拥抱,双手依旧捶在身体两边,像是失了神的娃娃,好像并不知道有人在拥抱他。
尽管忠义和彗星从小练武练到大,但忠义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彗星会拿起剑来杀人。
这一点,也是听到外面响动,强撑着身体起来走到军帐门口的赵容真没有想到过的,他想在第一时间冲过去,拥抱住那个因为紧张而显得倍加孤单的背影,怎奈何因为后背的伤痛,脚步也变得迟缓起来,而那个身影旁边的人用和自己一样宽阔的臂膀代替了自己安慰着那个背影,而自己停在原地,略弓着腰,只能远远地看着那个火把围成的圈子里,并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远远地。
彗星好像离他好远。
这是赵容真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原来,在自己不能力所能及的地方,也会有另外的人会代替自己安慰,拥抱着彗星。
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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