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夜安风来

　　1
　　“学校的事你不用担心。”沈霁一笔带过。
　　“我当然担心啦，这是我自己的学业，其他人都帮不上忙。”黎安放下叉子，“那你告诉我，为什么突然问我去不去国外？”
　　“是我们。”沈霁笑着解释道，“我想给自己放个假，顺便带上你。你想去吗？”
　　黎安愣了一下，接着捣蒜般点头，“去去去，我去。”
　　“那还要不要去埃及？”
　　“不要。”黎安慎重的思考，“我觉得不用老是往国外跑啊，我们也应该去宠爱一下我们祖国的大好河山。我想想啊，我之前有很想去的地方，嗯······对了，丽江古城，就是云南那边，我一直想去，感觉比较安静，有灵气的地方。而且不是假期，应该不会人山人海。”
　　“好，依你的意思。”
　　“太好了，”黎安拍掌欢呼，“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明天。”
　　2
　　“明天去？”
　　上完拉丁舞课，两人在试衣间换衣服。
　　“是啊，”黎安坐着系着鞋带，有点疑惑道，“不清楚他怎么想的，而且是我自己先去，他要过两天才能过去。”
　　“为什么？你等他一起不就好了，哪里急这一两天。”
　　“对哦，我都忘了问，不过他已经订好票啦，我行李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艾雅叹一口气，“好歹沈霁哥哥都是为你着想，还尽力制造你们两人相处的时间，你呢，什么也不用操心。”
　　“怎么了，你们？”黎安听出这语气的不悦，定是恋情出了问题。
　　“哎我也说不清楚，”她擦着头发坐下，“我以前吧，只想着他能和我同一个公司，两人见面的机会就多啊。可我好像没有考虑过他的立场，你知道吗，公司里最近好像有一些不好的传言。”
　　“针对陆文津的？”
　　“嗯，就是说文津没有能力，靠女人之类的，听着就难受。”
　　黎安惊讶，“你听到过？”
　　“对啊，上次在公司休息区，我亲耳听到他们对他的议论，然后转身就发现文津站在我后面，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啊？”
　　艾雅摇头，“他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然后带我去吃饭。我也不敢提，你说一个男的被这么说，心里能好受吗？我又不知该怎么帮他，所以一看到他就觉得别扭。”
　　“可是陆文津进你们家公司，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又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被蒙在鼓里，你又没有骗他。”黎安揽过她的肩，“我觉得啊，既然现在什么也解释不了，那就随它去吧。时间一长，大家一定会看到陆文津的能力。到时候看那些人还能说些什么。”
　　黎安安慰艾雅，其实她心里，还是不怎么相信陆文津，也许是孙维维之间对她说的话起了作用，她总有一种感觉，陆文津这个人的城府很深，艾雅太过相信和太浓的爱恋，不知会不会伤了她。
　　3
　　就在黎安想着艾雅和陆文津的关系时，沈如斓却来找她。
　　人们对好事的预感一向没有坏事准，所以承受痛苦的过程比享乐长许多。然而这一次，黎安完全没有防备。
　　黑色的保时捷在她面前停下，黎安的手机还在耳边，沈如斓已经摇下窗户，向她招手，“黎安，快点上来。”
　　前一秒，她还想着怎么拒绝电话里的人，然后这人就连同车子一起来了。
　　黎安只得应了，上了后座和她一起。车内的空调开得很低，像她脸上的笑容一般冰冷，“课上完了？”
　　“是。”黎安点头，每次和沈如斓在一起，都像被塞进一双不合脚的鞋子和穿一件不合身的衣裙，不同的是，这些她可以丢掉，但沈如斓却不容拒绝。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她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也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聊一聊。”她带着惯性的笑容，“这些年，我一个人在国外，这国内朋友的联系也断了，剩下的只有你们这几个亲人。之前是我的脾气不好，回国之后也没和你们聚聚，现在总算想通了些，黎安啊，我之前那样对你，你能原谅我吗？”
　　黎安有些愣，她好像忽然听不懂沈如斓的话，像是外星文一般。
　　她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可是作为一个十多年被冷淡成冰，厌恶至极，甚至一回国就断了法律关系的对象，突然对她的态度转变，而且话中包含了“亲人”、“原谅”之类的词语。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脑容量真的不太够用。
　　4
　　“您有什么事，可以直说。”黎安慢半拍的答道。
　　“我不是已经说了吗？”她温柔的反问。
　　“可是······我不太懂，或者，我可能不太习惯。”黎安心里的感觉慢慢回来了，“我如果把这个理解为，您想修补亲情的话，我觉得，您应该从爷爷开始。我想，他才是最需要您的关爱的。”
　　话音刚落，沈霁的电话打来，黎安犹豫要不要接，不过不接的话，只怕更奇怪吧。沈如斓轻声笑道，“你们兄妹联系可真紧密啊，怎么，我找你说会话，你哥还要打过来质问？”
　　“不是，他应该是有事情要问我。”
　　她顺势把手机拿过来，挂掉，并关了机，“我不喜欢别人打扰我聊天。”
　　黎安心里的反感涌上来，“我也不喜欢别人挂我电话。”
　　“沈黎安，你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轻柔的语气中带着质问，真实的面孔开始显露出来。
　　黎安轻呼了一口气，原来刚刚真是她想多了，现实哪有什么梦境可做。“我清楚自己的态度，同时也非常清楚您的。您连我们之间仅存的法律上的关系都一手砍断，今天又谈什么亲情。我不知道您到底想做什么，但正是因为清楚您这十几年的对我的态度，我才不愿意敷衍。”
　　“哦，原来是我不清楚。已经这么多年，小猫的爪子也磨得尖利了，而且还忘记自己从哪里来的。”
　　“沈家的恩情我一直感激在心，并且知道无以为报。但是这一切并不能成为您攻击我的理由，我不是沈家随随便便捡来的玩偶，我也没有理由在这继续接受您的侮辱。而且，他日我如果真的能够有所回报，那么您也不在我的名单上。我的话已经说完，请你让我下车。”
　　在她准备下车的那一刹那，沈如斓冷如寒冰的声音传来，“所以，勾引上自己的恩人哥哥，算是回报吗？”
　　5
　　“喂，沈霁。嗯，刚刚在上课，我现在在公寓里······没什么事啊，就是艾雅心情不好，我想最近在学校陪陪她。”
　　“所以去玩的事情，就等你有时间一起去吧。”
　　“对啊，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呢。我想在家给你过个生日，我可以下厨啊，嘿，别小瞧我，我还是会煮一些的······”
　　“嗯，你忙吧。”
　　空空荡荡的公寓，黎安缩在床上，手慢慢的垂下来，夕阳的光线照进来，显得静谧又哀伤。黎安又恢复了之前的鸵鸟的姿势，只不过，心里翻滚的悲痛却如何也忍不住了。
　　刚刚装作欢快声音打电话的是谁，差点连她自己都骗过了。
　　今天，今天不过是普通的一天，可是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早上，她还想着去哪里度假该怎么玩，一颗心浮起来，下午的时候就跌入谷底，跌入无尽的黑洞。
　　一切都不是她所能预料，所能掌控，她埋头进被子里，只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6
　　车子继续平稳的行驶，黎安的脑袋还是嗡嗡作响，勾引？恩人的哥哥？
　　这句话仿佛给她使了定身术，她浑身动弹不得，沈如斓胜券在握，“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虽然离开了沈家许多年，可是你们的事情，我都是一清二楚。只不过我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出现了这种事情。沈黎安，你的脸皮再一次刷新了我的底线。”
　　黎安沉默不言，她不知道该如何说，承认和否认仿佛都是多余，而对于她，黎安也没任何的负罪感。只是这一切太突然，太突然。
　　“你想做什么？”
　　过了许久，黎安才问出这一句。
　　“沈黎安，你知道吗？我一直讨厌你，就是你太自大。你凭什么认为你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能得到，凭什么你讨厌的人就可以完全置之不理，凭什么你不用去讨好别人就可以得到一切。你好像一直不清楚你的身份。沈黎安，你是沈家收养的人，是外人，你为什么不能放低你的姿态，为什么你总是一副备受宠爱令人讨厌的样子。”
　　一字一句，都是对她极端的厌恶。

　　“是沈家主动收养的我，我并没有求着。而且我在你心里究竟是怎样，我不在乎。”许久，黎安才慢慢的开口，心里想着还是另一件事。
　　既然沈如斓早就知道，那昨天晚上，应该就是来和沈霁摊牌的，不然今早，他也不会让她先躲出去。
　　再怎么欺骗自己，该来的，终究是无法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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