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爱

　　谢尾萤约了纳兰葬花，地点就在东方明珠塔。

　　上次答应了陪她爬一次塔，正好趁这个机会给她兑现了，一举两得。

　　谢尾莹到的时候，纳兰葬花还没有到，她在售票处外面等了二十几分钟，后者才姗姗来迟。

　　迟到了将近半小时的她没有多少歉意的道：“处理了点小事情，耽搁了。”

　　谢尾莹摇了摇头，不怎么在意，这点耐心她还是有的。

　　过了安检，谢尾莹抬头望了下眼前的高楼大厦，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的观看这座东方之都的面貌，说实话并不觉得有多美观。

　　过了检票口，进了电梯，40多秒的时间里，谢尾萤就一直盯着电梯变化的数字，电梯停下后，她第一个走了出去。

　　“不喜欢坐电梯？”来到玻璃窗前，纳兰葬花眺望远方，轻声问道。

　　谢尾萤抬眼看了她一下，意外她的敏锐，“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电梯失重感太强，我每次坐都会有点头晕。”

　　纳兰葬花没说话，走到窗边将手轻轻搭在栏杆上。

　　谢尾萤垂着手站在她身后。懒懒道：“我以前恐高，站在超过两米高的地方都会腿软。所以直到现在，对登高望顶这种事情也提不起多少兴趣。”

　　纳兰葬花没回头，只轻声道：“看出来了。”

　　谢尾萤松了口气，看了眼脚下映射出柔和光晕的透明玻璃，突然想起了倪赢，想起了答应陪她来这东方明珠上来拍照的事。也就是两人最近都很忙，没时间一起来这儿，要不然真陪她爬到这上面，她估计真的能腿软的走不动道，说不定还会耍赖让她背。

　　这种欺负老实人的事，倪大小姐做的出来。

　　“在想什么？”像是察觉到她的走神，纳兰葬花转过身面向着谢尾萤。

　　“我在想，你一个在上海呆了十多年的人，怎么会一次都没上来过。”上次在医院，倪赢就不曾掩饰对面前这人的敌意，谢尾萤自然不好这个时候提起她。索性趁机抛出了早就藏在心底的疑惑。

　　纳兰葬花思索了一下，道：“可能是想给自己留点念想。”

　　念想？这个说法倒是新奇，谢尾萤笑了笑。

　　纳兰葬花侧头用手遥遥指着视线内灯火辉煌的著名三件套，道：“摩天大楼，金茂大厦，环球金融中心。平安，你看到它们第一眼想到词的是什么？”

　　谢尾萤蹙了下眉头，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还是不太适应“平安”这个名字从舅舅外婆以外的人嘴里喊出来。

　　于是她道：“势利、冷漠。”

　　纳兰葬花看着她，这回答显然与她初衷偏离不少，她也不纠结，莞尔一笑道：“一般人想到的都是繁华财富、权力和野心。”

　　谢尾萤自嘲道：“那我可能不是一般人。”

　　纳兰葬花没理会她的自嘲，只是收敛了笑意，轻声道：“怎样才算一般人，按部就班的上学读书工作、结婚生子？”

　　谢尾萤淡淡道：“世俗意义上不都如此吗？”

　　“既然这么在意世俗的眼光，那你为什么会喜欢女人呢？”

　　谢尾萤叹了口气：“我可能是叛逆期发作的太迟了，看腻了男欢女爱，所以有些……嗯，离经叛道。”

　　“离经叛道？”纳兰葬花咂摸了一下，“这词用在自己身上好像有点自伤的嫌疑。”

　　谢尾萤苦涩的笑了一下。

　　上前两步，也学着纳兰葬花似的将手搭在栏杆上，与她并肩而立。她半眯着眼睛，十指交叉，她仰头看向窗外的中心大厦的顶端，平静道：“我记忆力其实挺好，小的时候虽然不喜欢读书，也没什么能坚持住的爱好，但总归是有些羡慕同龄孩子的，起码他们都有一个外人看起来幸福完整的家，至少不会像我们一样走到哪都被人指点着，另眼相待着。

　　长大一点的时候，和姑姑两人生活在一起，虽然也背后被人指点过、苦过累过，但到底还是知足的，起码物质方面还过的去不是。

　　上了大学，谈了一场普普通通的恋爱，既不惊心动魄荡气回肠，也不世俗，就是点狗血老套，最后也不可避免的一啪两散了。

　　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子，我不是没设想过那种场景，但就是始终说服不了自己，不过也可能是还没被逼到过某个难以摆脱的困境，说不准的。现在这状况，走一步看一步，得过且过吧。”

　　“听起来有点悲观。”

　　谢尾萤道：“我是个悲观的乐观主义。”

　　纳兰葬花不再开口。

　　看惯了都市繁华，在明珠塔上呆久了，也索然无味起来。

　　下去的时候，时间还早，谢尾萤提议到江边走走，吹吹风，纳兰葬花点头同意。谢尾萤说让她把光头男董乙放回去休息，直接坐自己的车，纳兰葬花也没拒绝。

　　到了黄埔江畔，谢尾萤跟着纳兰葬花走到一块人少的地方，趴在栏杆上，吹着江风，心生快意。

　　在她眼中，江畔的风景远比明珠塔的来的让人感觉舒适。

　　谢尾萤揉了揉脸，她这段时间被工作折磨的够呛，此刻有点要对着江心痛快干嚎一嗓子的想法。

　　“啊……”离她们一两米处，一个年轻的姑娘趴在栏杆上，连续喊了三四声，声嘶力竭地。

　　谢尾萤愣了下，她这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谢尾萤看了眼喊过后沉默下来的女孩，又回头看了看身后川流不息纷纷侧目的人群，由衷的有些佩服这姑娘的勇气。

　　这一嗓子喊得，是真不怕被当做神经病啊！

　　许是周围人打量的视线太过肆意，姑娘终于转过脸来。

　　那是一张素面朝天依旧称得上漂亮的面容。

　　还有点子熟悉。

　　谢尾萤微微呆了一下。

　　“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女孩声音有着声嘶力竭后的淡淡嘶哑，但依旧好听。

　　谢尾萤算是离她最近的人，自然的接过话头：“没关系，毕竟我们也不是被吓大的。”

　　女孩似乎被她的幽默逗着了，无声笑了笑。

　　谢尾萤轻声道：“冒昧的问一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边上的一直没什么动静的纳兰葬花闻声也瞧了过来。

　　女孩道：“北京，天使食府。南京，鸡鸣寺。”

　　谢尾萤一脸问号。

　　女还肯定道：“你忘了。”

　　谢尾萤尴尬的咳了声：“我，记忆力可能不太好。”

　　“2015年4月13日，你和你的女…朋友在天使食府用餐，当时我在里面兼职。2019年9月20日，鸡鸣寺，当时你在廊下躲雨，模样有些——单薄，我还给你递了纸巾。”女孩徐徐道。中间说到女朋友这个词的时候中间还欲盖弥彰的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涉及对方隐私的犹豫。

　　谢尾萤认真回想了一下，她只有过一个女朋友，就是现在已经是前女友的苏简。她以前的确带苏简去过几次天使食府，但女孩具体说的哪一次，她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不过对方能笃定的说出女朋友这个词汇，想来是当时自己言行无意中透露的亲昵给她的讯息。

　　至于在鸡鸣寺躲雨这种事，倒是很好回忆，她只去过一次南京，记忆中好像是有那么一个小姑娘体贴的给她递过纸巾。但至于是不是眼前的女孩，她当时心情不佳，也没顾得上细看，再加上两三年过去了，现在一时倒也不不敢肯定。

　　至于日期什么的，第一个，她完全不记得了，第二个，那天是她的生日，她刚接完舅舅的电话，心情有点压抑，还淋了雨，所以才有女孩话中所描绘的那一幕。

　　不过这女孩，她怎么会把时间记得那么清楚？

　　“我记忆力很好。”像是看穿了谢尾萤的心思，女孩直接道。

　　谢尾萤知道世界上有少数人拥有最强大脑，但那都是万里甚至十万百万里才能挑出一个，至于眼前这个看着也就二十岁出头的女孩，谢尾萤没接触过这类人，对此持怀疑态度。

　　不过她还是顺口多问了一句：“有多好？”

　　年轻女孩道：“过目不忘。”

　　“我不相信。”谢尾萤说的更直接。

　　女孩笑而不语。

　　“不过不重要，相逢即是有缘，认识一下吧。”谢尾萤伸出手”谢尾萤，感谢的谢，尾巴的尾，萤火的萤。这位是复姓纳兰，你随意称呼就好。”

　　女孩也伸出一只手，道：“隋冬草，隋唐的隋，寒冬的冬，野草的草。”

　　寒冬的野草，自我介绍里都藏着一股子不为人知的倔强。

　　蒲草韧如丝，那冬草呢

　　两人手轻轻握了一下。

　　“我相信了。”谢尾萤缩回手后突然道。

　　隋冬草歪了歪脑袋。

　　“我上大学那会，听老校长提起过你的事迹，十二岁的高考状元，十五岁的小博士，老天爷哭着喊着追着喂饭吃的天才大熊猫一枚。过目不忘这个词用在你身上应该也不算什么天方夜谭。”

　　“你也不差的。”隋冬草道：“老校长也跟我提过你。”

　　“那老头看着德高望重，其实是个惯会低眉顺眼的老狐狸，平日里也是逢人就夸的主，说话向来半真半假，当不得真。不过我逃课被他抓到过两次，想来是不会说我什么好了。”谢尾萤最后压低了声音悄声问道：“对了，他有提过我戳他车胎的事吗？”

　　隋冬草很诚实的摇了摇头，后换来谢尾萤促狭一笑。

　　这也让隋冬草清楚的意识到她被耍了。

　　谢尾萤丝毫没有戏弄小姑娘的罪恶，清了清嗓子，“开个玩笑。”

　　隋冬草眨了眨眼睛。

　　谢尾萤微微失神。

　　随即手机铃声想起，她转身接了一个电话，回来后说有点事要离开了，给两人轻声道了声再见。

　　“咱们也算小半个校友了，欢迎随时打扰，微信同号。”分开时，谢尾萤给她报了遍自己的手机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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