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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桥
云长宣扶了我一把:“你都想起来了?”
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真他妈的有道理。”
云长宣认真的点点头:“可不就是。”
我问他:“我跳下来之后,阿娘还是进了塔,所以……”
云长宣道:“说你傻还真是傻,姜碧繁是诳你的。唐大人和唐夫人都在我的保护范围内,沈殊然怎么可能见得到?”
“令尊令堂是病故。六月都城来了一场疫病,他们染上了。”
“姜碧繁从沈殊然那儿听到这个消息,觉得能加以利用,便说了谎,想以此逼你自尽。谁知道你答应的倒快,完全不动脑子就跳下去了。”他说,“孤若是你爹娘,定要打死你个不孝女。”
我吸了吸鼻子:“活着好苦。”
我问了最后一件事:“他们……可有话留给我?”
云长宣看了我,慢慢地说:“‘告诉砚心,我们信她。’”
一行泪水再也忍不住,从眼眶里落下。
云长宣颇慈祥的拍拍我头:“丫头,好好活着。”
我擦了眼泪:“我以为你会杀掉我。以叛国的罪名。”
云长宣道:“杀死你?那很困难啊。像你这样的人,到了阎王殿,阎王估计都不敢收。孤还是不给自己找麻烦了。”
——后来事实证明,没谁命硬能硬到阎王都不敢收。
我死在二十七岁。
人生有的时候很奇妙啊,作死的时候死不掉,不作死了,还真就死掉了。
我是病死的。
许婕妤忘了告诉我了,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那种病,是家族遗传病,我们这一脉的女人,最多的,也就活了三十岁。
我在奈何桥下站着。孟婆要我喝汤,我不喝。
后来我和孟婆成了好朋友。因为奈何桥下等待的亡魂里头,我等的时间最长。
孟婆说,你们年轻人,想不开的多。前两年,死了一个楚国的亲王,他不喝汤,也不等,死活要还阳,鬼差吓唬他,魂魄要是回头了,就再也没法子转世了,要他自己想好。
我问,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他的魂魄就到阳间去了。
——到底是云长宣。他比我们都执着。都勇敢。
后来,我等来了王曜,我问他,要不要嗑个瓜子,陪我一起等一等,老狐狸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说罢了罢了,都是执念。
孟婆问他有什么心愿,王曜想了想,说,汤煮浓一点吧。
后来,我等来了裴若辰。她是我们家族的女人里,活得最长的,三十岁。
对,你没有听错,裴若辰是我们家的人。她是许婕妤的母家楼国皇室的血脉。是许婕妤的舅舅的女儿,我得管她叫声姨。
裴若辰没有走,陪我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她的一生,比我还跌宕起伏。
她问我怪不怪她。我说不怪。
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可惜我们不该相遇在这个时代。
后来,裴若辰等来了一个叫林泊舟的男人,然后他们牵着手走了。
我等呀等。
有一天,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跑去问孟婆:“吾皇万岁万万岁,是不是真的?”
孟婆白了我一眼:“若是真的,你就不等了呗?”
我想了想:“那也要等。”
她故意泼我冷水:“等了也没用,都二十年了,他老了,你认不岀来了。”
我说:“不会的。”
我等到第二十五年。
亡魂不会老,可我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在漫长的岁月里,眼睛花了,耳朵聋了,都有了幻觉。
幻觉里。有人上了奈何桥。孟婆要他喝汤,他不喝,他说他要等一个人。
他都没有老。玄衣墨发,惊惧和气息都还在。
他说,他等的那个人怕痛又胆小,杀了不少人,总害怕自己要下十八层地狱。他答应过那个人,要等她。
幻觉里。洒满冥界的月光都被我看成了一树的梨花,一树的梨花像一场春日的雪。
那么明亮,那么冰凉,漫天的下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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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卷写裴若辰,一个用快刀、喝烈酒、捞大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