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第三十二章
　　1999．16th

　　手里的大白兔奶糖被轻轻的剥开，半透明的糖衣也被剥下来。蒋慈溪小时候是会将糖衣也一并吃下去的，此时此刻费心费力的把糖衣撕下来，实在是不知道这颗糖吃还是不吃？
　　这颗糖它甜腻又可人，这颗糖它贴心又单纯，这颗糖最是真挚，最是诚恳，这颗糖……这颗糖对蒋慈溪来说是包裹着蜜糖的毒药啊……
　　吃吗？
　　吃吧……
　　蒋慈溪轻轻地将奶糖放进了自己的嘴里，一瞬间浓郁的奶味弥漫了整个口腔，一如想象中的甜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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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我干嘛？上车呀？”杜西韧鼓着大眼睛瞪着袁春晓。大拇指把自行车铃铛拨得叮当响。
　　站在三五个女生中间的袁春晓看着杜西韧横在众人面前的自行车，深吸口气后看着杜西韧说：“我走回家。”
　　“你得走到什么时候啊？”杜西韧就想问问她，刚才被甩了心痛得都不能呼吸了，走什么走啊？麻溜的上车送回家，扑到床上哭一场不是更好吗？
　　“走你的。”袁春晓想掐死杜西韧了。说完这话之后，身边那几个女生嘻嘻笑起来。
　　杜西韧看一眼那几个女生，袁春晓伤心他不能惹她生气，这几个可就别想得到好脾气待遇了，“笑什么啊？都散了，我要送班长回家。”
　　其中一个短发女孩笑看着杜西韧说：“只有骑士送公主回家，你是要做咱班长的骑士啊？”
　　杜西韧一听就被急得变脸了，这些人都跟蒋慈溪一样思想复杂，个个都以为自己和春晓是谈恋爱的料，这是友情，友情啊！
　　“我不是骑士，我是她家喷火龙。”杜西韧哼一声后，大声说道。
　　“噗哈哈哈……”果不其然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袁春晓也笑了，是今天晚上最轻松的笑，“你走吧，杜西韧，我跟大家一起……更轻松些……”
　　“真的？！”杜西韧怀疑的看看那几个笑得闹喳喳的女生，跟她们一块儿更轻松？
　　“真的。”袁春晓郑重的点点头。
　　杜西韧从来都是听袁春晓的话的，看到她说话说得这么的郑重，便不再坚持。把自行车摆顺当，“那我走了，你……”杜西韧话说到这儿，看见了那几个女生促狭的笑，“你们笑什么呢？”
　　“喷火龙殿下，你好走啊！”那几个死丫头居然齐声笑话杜西韧了。
　　杜西韧哼一声蹬上自行车飞快骑走了，那几个姑娘银铃般的笑声在校门口回荡。
　　“春晓，老实交待，是不是更杜西韧好上啦？”杜西韧的身影消失在路灯下之后，立刻有人转回头问袁春晓。
　　“从幼儿园我们俩就一个班，要好早就好上了，干嘛等今天？”袁春晓倒是淡定的很。这种问话对她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了，明里的，暗里的，袁春晓早就见怪不怪了，这时候笑着瞥一眼那问话的女孩子，笑着说：“要让我帮着送情书送礼物什么的，不要害羞，尽管开口，毕竟，家养的喷火龙嘛……”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笑完了几个姑娘手挽着手慢悠悠走出校门，叽叽喳喳说着也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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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慈溪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同学笑着叫杜西韧“喷火龙”了。这是个什么说法？！爱生如子的蒋老师居然一点儿也不清楚，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下课铃声一响起，立刻闭嘴不讲的蒋慈溪十分受学生们爱戴，这一会儿距离下课还有一分钟，蒋慈溪就闭了嘴，底下的小同学们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蒋慈溪故作神秘的将手放在耳朵边，做凝神静听状，小同学们一脸狐疑，全班愣了好久，下了课铃声响起，蒋慈溪做作朗诵道：“啊，多么悦耳的铃声啊……下课。”
　　全班被耍，然后狂笑，笑着骂蒋老师无聊。
　　蒋老师则郑重地看向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的杜西韧，对着他钩钩食指，那“喷火龙”乖觉地冲到讲台上来，笑着对蒋慈溪说：“什么事？”
　　“帮我拿教具去一班。”蒋慈溪揭开自己的水杯盖子，慢吞吞的喝了一口，然后看着殷勤收拾讲桌上讲义和三角板的杜西韧，拉长了音调喊了一声“喷火龙”。
　　果不其然，杜西韧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没好气地转过身来，瞪着蒋慈溪说：“你也跟他们一样笑话我……”
　　“我不是笑话，我这充其量算作人云亦云。”蒋慈溪看他变了脸，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好笑的文章，“要不你给我说说这事为什么？”
　　杜西韧看向蒋慈溪的眼神多是怀疑，蒋慈溪想这家伙实在掂量说了是好事还是坏事对不对？
　　“你放心，他们要是欺负你，老师一定帮你……”蒋慈溪说得可认真了。
　　杜西韧听着这话，眼神里的怀疑一瞬间就没有了，目光坚定，表情顿时严肃，他心里十二万分的肯定，蒋慈溪绝对不会帮自己，跟着落进下石起哄倒是百分之一百。这么一想，杜西韧就认命了，表情严肃抱起蒋慈溪的东西往一班去。蒋慈溪拉他的衣领都没有拉住。
　　看着杜西韧决绝地走向一班，蒋慈溪抱着水杯笑起来，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有多靠不住？！一点儿信任都没有的样子，说好的师贤徒孝呢？
　　“杜西韧，等等老师，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啊……哎，杜西韧，小西韧……”蒋慈溪笑着追上去，嘴里的话一句比一句更暴露“野心”。
　　杜西韧听见蒋慈溪叫自己“小西韧”了，这么一叫准没好事，杜西韧浑身抖抖，飞快地冲进一班教室，放下蒋慈溪的东西，瞟一眼正从一班教室后门追进来的蒋慈溪，飞也似地从一班前门跑掉了。
　　蒋慈溪眼看着杜西韧跑掉，知道自己是追不上了，站在一班教室里呵呵笑。一班的同学看到数学老师追着杜西韧进来却没追上，笑着说：“蒋老师，你怎么可能追得上喷火龙啊……老年人别逞能……”
　　“哎……你们班也知道？”蒋慈溪一听，东边不亮西边亮，这儿有门啊，问完了，随意往身边的桌子上坐下来，“喷火龙怎么回事儿啊？”
　　一班的小狗腿们听了提问，立刻就围了上来给蒋老师献宝。杜西韧昨天晚自习下课后校门口堵袁春晓告白的事儿就传进蒋老师的耳朵里了。
　　蒋慈溪听了，觉得那句“我是袁春晓的喷火龙”倒是挺别致的一句告白，笑着告诫身边那些小狗腿说：“适可而止啊，被你们逼急了，可没有续集看了……”
　　说完就被小狗腿们起哄，说蒋老师为老不尊就喜欢看青春校园剧，蒋慈溪斜着眼问那个说蒋老师为老不尊的，是不是咱们一班的作业不够多？那个小狗腿赶紧认错，嘴里呼喊着蒋老师文成武德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蒋老师听了后十分满意，表示放过。
　　欢乐十分钟就这么过去了，蒋慈溪踩着上课铃声走向讲台，心里对于昨夜大白兔奶糖的滋味有了点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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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四青年节有个合唱比赛，蒋慈溪差点儿忘记了。今天下午他有空，招来班上合唱队的同学商量了一番，决定了曲目，然后请合唱队的同学挑大梁把班上合唱表演的活儿给分配一下。分着分着，这几个家伙就不干正经事儿了，编排站位的时候，开始点鸳鸯谱，把班上凡是“传说”有些暧昧影儿的同学站位搭配起来，明其名曰“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站位表放到蒋慈溪面前，蒋慈溪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喷火龙和袁春晓的名字在第一排正中间，没憋住呵呵笑起来，那几个正觉得自己干的漂亮的家伙也跟着笑。
　　蒋慈溪双手交叠到自己的水杯上，笑望着这几位合唱队精英问：“你们几个不怕被他们打死，就这么站位吧……”
　　“别呀，蒋老师，您安排的，什么我们安排的……”
　　瞧瞧，这就是教书的下场，说卖你就买你，绝无二话毫不拖泥带水。蒋慈溪这下乐了，“那不行，这个站位要扣奖金的……还有啊，武彤彤，袁春晓这位子该你站啊，这么大好的一个假公济私的机会，你就放过啦？”
　　“蒋老师……”武彤彤小脸儿一红，马尾辫都要甩掉了，“人家都告白了，管我什么事啊……”
　　“别怕，勇往直前，蒋老师给你撑腰。”蒋慈溪这是不怕乱，更加的瞎起哄了。
　　旁边那几个听蒋慈溪这么一说，也跟着起哄，叫武彤彤上啊，抢过来，没有杜西韧的心也要拥有杜西韧的身体……气得武彤彤白了小脸就快哭出来。
　　这时候，蒋慈溪慢悠悠从抽屉里摸出几颗大白兔奶糖来，一人发了一颗说：“你看，这样站位得出事吧？吃了糖改改啊，男女授受不亲，要设大防！”
　　放学前高二（2）班合唱比赛站位表重新排好了交到蒋慈溪手上。中间靠近话筒的是校合唱团几个精英同学，其他的同学按男左女右排列。杜西韧的名字跳进蒋慈溪的眼里，在最后一排最左边的位子上，然后，袁春晓在最后一排最右边的位子上……
　　嗯？！
　　蒋慈溪将这个站位表认真的看了一遍，忽然就笑了，这几个小崽子，不让一对对了，就沿着队伍的中轴线，将那些小鸳鸯对称分布了……
　　吖，这……
　　哎，算了算了，好歹算数学知识合理运用，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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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慈溪整理好办公桌上的东西，抽屉里还有最后一颗杜西韧给的大白兔奶糖。手已经伸出去要拿了，半道上心旌一动，住了手。大白兔虽然好吃，在嘴里融化的可快，甜腻美好转瞬即逝，最好是别上瘾。
　　关上抽屉，往宿舍去，还没走出小竹林，迎面走来了几个自己班的学生，为首的就是“喷火龙”杜西韧。
　　他们先看见蒋慈溪，便热烈无比地喊起“蒋老师”来。蒋慈溪想了想都下午放学了还来找自己估计不是什么好事，然后蒋慈溪瞥见了杜西韧手里的A4纸，完了，站位表出事了。
　　那几个家伙都是男神，冲上来就把蒋慈溪团团围住，一副蒋老师你要为我做主啊的神情。
　　“怎么啦？谁让你们受委屈啦？”蒋慈溪装得可像了。
　　“合唱队那几个老妖精。”杜西韧气得可急，把手上的纸递到蒋慈溪面前来。蒋慈溪定睛一看，果然是作孽的站位表，心里叹口气，该来的总要来。
　　“蒋老师，我给你看看咱们班的站位表，来，从这儿作对称轴，沿对称轴两边重合……”杜西韧一面说一面折出对称轴，然后折好站位表，递到蒋慈溪面前，“你看……”
　　“哦，我看见了折起来，两边人一样多，完美。”蒋慈溪跟着打哈哈。
　　“完美个屁，蒋老师你再看看，每个人名是个坐标点，对折之后，两两重合……”另外一个气急败坏地是班上的语文课代表，斯斯文文的男孩子都开始说粗话了，瞧把人急得……
　　“哎呀，你俩走开，我来……”绰号蛮牛的家伙推开杜西韧和语文课代表，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站位表，叠起来后递给蒋慈溪。
　　蒋慈溪打开一看，哟，这谁啊？在背后用心形框住了重合的名字，这不是上赶着揭秘嘛？！
　　“你看看那些名字，懂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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