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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记忆
云楼七号包厢,叶子打量着坐于对面的男人,仿佛是从未见过一般,着实是从头到脚看得仔细。
分明是熟悉的面容,熟悉的气质,还有那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笑——叶子是真的大为诧异,她想不到自己推开门以后见到的,会是自己在美国攻读医学硕士时的师兄。
“师妹也不必大惊小怪,我还是我,师兄还是师兄,什么都没变,只是你了解的还不够全面……我想,我还需要一个正式的自我介绍,跟你一样,我也是一名中|共谍报员,本名周斯喻,代号东北虎,在这之前,我一直受命潜伏在天津区域内进行地下情报活动,现已接到上级通知,抵沪接替宰相的工作,你好,重明鸟同志。”
周斯喻友好地伸出右手。
垂眸盯着那只一直固执伸来的手掌,叶子默然无语。
这位师兄的年纪已过而立未及不惑,五官端正,相貌堂堂,脸上始终架着副圆形的金丝边眼镜,穿着干净整洁的深灰色套装西服,满身的学者气息研者风范。
记忆中,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就不大爱说话,除了人必要的那些事儿以外,一天到晚的似乎只知道埋头做学问,但是这人的脾气简直好的不能再好,所以总学不会怎么拒绝别人,也是同专业的学生里出了名儿的“好好先生”。
虽说两人不同级,但却受教于同一位博士导师——希尔博士是一位非常著名的医学教授,对叶子实在是见才心喜,点名要让她来当自己的学生,虽然那时候的周斯喻已经是在读博士了,但身为希尔博士最心爱的两个学生,对待学术问题又都是专注严谨的态度,所以这不知怎么就“看对了眼”的师兄妹经常呆在一起做实验,对彼此的秉性脾气都很是熟悉。
沉吟半晌,叶子才伸手握上去,对他的一番自述并不多言,反倒是很笃定地问:“想来我当初入党的时候,师兄也是知情人?”
周斯喻点头,再度爆料:“你应该也猜到了,当年你和陈池的见面根本不是什么巧遇,是因为你通过了我足足一年多的考察,我才会向他一力举荐了你,只是之后我回到国内展开工作,所以就暂时先保留了一点神秘感。”
叶子对此理由附以假笑:“师兄不厚道,藏得可够深的,这是欺负师妹天真呢。”
在希尔博士和叶子的印象中,周斯喻一直是个踏实肯干又勤奋刻苦的学生,和她不善言辞却平易近人的师兄,而师兄的“乖巧”和叶子的“淘气”已然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个学术论题,一间实验室,一柄手术刀,就构成了师兄生活的全部,在他的眼睛里,这个世界非黑即白,且至少百分之九十都是白色的,看着就是这么单纯却又相当执着的一个人。
可是这种既定的印象在今天之后全然被颠覆了。
只要一想到东北虎在天津敌占区那些辉煌的“战绩”,就不会再觉得面前看着无害的男人当真是那般无害了,且对于师兄身份上乍然的转变,叶子是真的有被惊到但却没觉得有多么喜,心里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才是那个单纯的看走了眼的人。
周斯喻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微微笑起的时候眼角露出笑纹,仿佛还是当年学校里的那个“不通世故”的好好学生,对于叶子满肚子未消的“怨气”避而不谈,反而气定神闲地说道:“当初我毕业的时候你尚且在学校里头读研,既然现今你已回到上海,我也奉命来收拾这个乱摊子,以后毕竟是要在同一座城市工作的……所以我想,咱们师兄妹确有必要先见上一面,推心置腹,才好像以前在实验室里那样,继续精诚合作下去,师妹以为呢?”
叶子是知道这位师兄原本就不近视的,她以前认为他之所以习惯带着副眼镜,可能是因为不善交际的缘故,借以躲避他人的窥探,现在想想,估计也是为了遮掩眼睛里藏不住的锋芒吧,真是应了那句话,海水不可斗量,人亦不可貌相。
身体前倾,将胳膊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抵于下颚,叶子回忆自己曾因为师兄的“心慈面善好欺负”而屡次插手相助,不由淡淡地笑言:“难怪会有那么些古语告诫后人,想当年师妹应该是惹了不少笑话,让师兄见笑了……想必,师兄和眼镜蛇也是熟识的吧。”
不然那个一向谨慎到连她也不明身份不知底细的神秘上线,不会那么轻易地选择相信周斯喻,断然将他们之间秘密的联系方式,这么简单地就告知于他。
周斯喻摊手,相当大方的承认了:“是,我们不仅认识,还是相交多年的好友,我与眼镜蛇,还有陈池,我们三个是同一批入党的,这份情谊自然远非他人可比。”
可惜陈池早年间便牺牲了,他和眼镜蛇又天南海北的不在一处,这“臭味相投”的“三剑客”,如今是再也凑不成了。
这一晚陈深再次见到了李默群,见到了他口中的两位贵宾,而这两位“人物”,才是今晚在上海饭店设宴接风的主题。
直到开宴前陈深才明白,原来从重庆叛逃过来的军统机要处主任唐山海,带着夫人徐碧城一同投靠了特工总部,初来乍到,他带来的见面礼就是被陈深端掉的军统六人小组。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徐碧城竟还是李默群的外甥女,两人之间还有这么一层亲戚关系在,难怪这位唐先生会放弃在国军的高官厚禄,奔着汪先生而来。
漫长的晚宴中,徐碧城仿佛不认识陈深似的,一眼也不往他这边瞧,陈深却一直注视着徐碧城,以及徐碧城身边的夫君唐山海。
陈深想起了多年以前的往事。
那时候他还在黄埔十六期当□□,学生中有好些都是女的,徐碧城是其中之一,她剪着一头干净的短发,像一缕春风一样如期而至地吹到他的面前,彼时,这个年轻单纯的女学生却有着不小的勇气,居然对他一个执教的老师抱有其他胆大的想法。
对此陈深曾明言拒绝过,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可是徐碧城并不相信那个人的存在,依旧我行我素不依不饶,时间久了,陈深似乎也习惯了这个固执的姑娘偶尔的近距离接触,也不知有多少次的亲手为徐碧城剪过头发,直至后来,徐碧城毕业从学校里离开。
徐碧城走之前来找过陈深,他们约在一座斑驳的小桥上,桥下流水潺潺,她笑着露出一排小碎牙,送给陈深一只亮闪闪的十孔布鲁斯口琴,趁着陈深吹奏口琴的时候,突然从身后紧紧地抱着他说:老师,可不可以等我回来。
从那之后,陈深再没见过徐碧城,直到他追随着老毕一起投了汪,那只口琴也没有再响起过,却被陈深一路带回了上海,一直静悄悄地待在他家的抽屉里。
一别经年,徐碧城已经嫁为人|妻,再不是当年那个肯追在他身后的傻姑娘了。
陈深仰头喝了口冰凉的格瓦斯,又忽然低头笑了,像是从心底里放下了些什么,刹那间释然。
席间聊的热络,李默群自然而然的将唐山海安排在了老毕手下,成了行动处空缺已久的二分队队长,陈深清楚,老毕对李默群这种不止一次往他身边强行塞人的行为颇有微词,却只能在心里头暗骂这只老狐狸,面上还得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应下了,话里话外却表达着行动处庙小,怕委屈了这尊金佛的意思。
对此,唐山海彬彬有礼地应道:“职位不重要,上对码头跟对人才重要。”
李默群显然是对自己的这位外甥女婿很是满意,满口的赞赏之意不表,对于自己手下多出的这么一员大将之才,那也是正中下怀,不由得他不高兴,连酒都多喝了两杯,又举杯敬在座的各位都找到了一条光明之路。
西装革履的唐山海,无疑是一个十足的美男子,喝的是红酒,抽的是雪茄,连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纤尘不染,他修长的手指轻摇了摇红酒杯,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席间扫过一圈,或多或少都知道这些人在想些什么,唯独那个坐在他正对面的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人。
这位陈队长的眼神是少有的温润和煦,他跟在座的其他暗含杀气的男人都不同,没有那股子阴晦的让人作呕的血腥气,似乎察觉到唐山海的打量,陈深也抬眸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唐山海端着儒雅的浅笑举了举手中的杯子,陈深同样也举起手中的格瓦斯瓶子,眯起眼睛笑了,露出半边颊上的一点酒窝。
唐山海发觉自己看不透这个男人,他的双眸好像清澈的可以一眼看得到底,又仿佛一口古井深不可测。而且,他对于自己,或者说自己身边的妻子着实过于关注了些,这也让唐山海的心不得不在意。
他转头看了眼徐碧城,动手给她夹了点她伸手不及的菜肴,徐碧城或有所感,抬头朝他一笑,接着低下头去默默吃菜。
陈深认为唐山海比自己更像个上海人,因为上海男人讲究的就是腔调,从每一个举手投足的细节来看,唐山海是有腔调的——他穿戴精致,谈吐得仪,风度翩翩。
更遑论这样一位有相貌有学识有气质的男人,还是一位看得出来的很疼惜妻子的好丈夫。
其实在座的人都不知道的是,唐山海是戴笠打出的一张牌。
他是带着秘密任务来汪伪潜伏的,和徐碧城也原不是什么夫妻关系,只是临时凑在一起的搭档,因为这样拖家带口的更能体现出他投诚的真心实意。
想要真正的打入特工总部,在行动处毕忠良手下成功执行卧底任务,仅靠着徐碧城的裙带关系,和局座意图借刀灭掉的六个叛变者并不足够,即便端掉了这个六人小组,或许能让76号逞一时之快,暂时取得他们的信任,却远达不到他们向日本人邀功请赏稳固权势的野心。
这一点,唐山海深以为然。
于是,满席的人在听着唐山海侃侃而谈:“现在国军在正面战场上一触即溃,就算拉了共军结盟,也没有什么效果,唯独这个军统,总是搞一些暗杀动作,让人不得不防。”
他有意向李默群和毕忠良提供了一些飓风队的情报——这只由军统派往上海的特别行动队,专门负责刺杀汉奸,手段千变万化,无所不用其极,且几乎都是一击即中,鲜少会有落空。
陈深好似很认真的在听,眼神专注,但是他心里在想什么却没人猜得透。
其实关于飓风队及各路自发组织的暗杀小组的情报,不论唐山海提不提供,陈深都了然于胸,他甚至知道身为毕忠良身边头号红人的自己,也早晚一定会出现在飓风队的刺杀名单上,他们的子弹和毒|药也会随时威胁到他的性命。
这些他都知道,可也只能自个儿小心翼翼的防备着,因为这事儿谁也帮不了他,但在陈深的心底,却并不会因此而觉得委屈。
事实上,在新政府当官实在是一件风险极高的事。
每日每夜都被笼罩在这种血雨腥风下,和不知何时将要面临的死亡威胁里,相信很多在新政府工作的大小官员都过的惶惶不可终日,提起这个军统飓风队也是无不闻风色变,倘若哪天又知道了某某某在哪里被如何暗杀了,那么那段时日即便在自己家里头,也是连场觉都睡不踏实的。
所以唐山海这话,无疑是点到了李默群的心坎里,听得他是连连点头:“是啊,尤其是这位戴老板的飓风队,最近做了不少的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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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主回忆杀,姑娘心血来潮,脑洞大开,一时控制不住放飞了思想,就将大哥明楼给抖落了出来,估计这一池浑水会被搅得更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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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堆出场倒计时,一——
撒花!欢呼!
这么值得庆祝的事情,你们不给姑娘轰个地雷,像话么?